不记得我出生时您幸福的模样,不记得您为我取的乳名,不记得您“啃”我的脸庞时您的气味,也不记得您让我骑在你的脖子上,尿湿了您的背心。只记得有一次您蹲在大爹家门口,我趴在您的背上,您反手搂着我的屁股,我很幸福。这个画面很清晰很清晰,不需要我在记忆深处努力的去寻找,一想起您,这个画画就立即跳了出来!
不记得小时候您是怎样爱我的,但有一个画面非常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中:后来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医生二大爹给我打针,针断在了我的屁股里,当时二大爹划了一刀没有找到,您背我到昭通的医院里取针,我看见有三条狗来咬我,一个白胡子爷爷把我一把拉进怀里,您用一根棍子把狗撵跑。我不知道是真实的故事还是梦境?
不记得您背我上学的情境,那时您已经为您那莫须有的“罪名”去接受“劳动改造”去了,但我记得我读初中时的一个假期,突然间您回来了,但是我已记不清您的模样,不敢喊您,当时奶奶说您就是我父亲,我好激动好激动,竟然没有喊您一声“父亲”,只是急匆匆跑去告诉我会计二大爹说我父亲回来了回来了——我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原因让我这样做?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或许多少有点朦胧中的明白,或者是明白中的朦胧。唉,我八年未见的老父亲!
不记得您是怎样辅我读完了昭通师范,只记得您的一双手上缠满了胶布。父亲的双手是最经不起折腾的:挖地、割草、薅草…都离不开您的双手,您的两只手上全是裂子,要是不缠上胶布,血珠珠就会一颗一颗地渗出来,那样您在干活的时候,双手就会非常疼,影响您的劳动。
在我的记忆中,您个子不高,大概也就跟我差不多,一点都不胖,瘦瘦的,脸色黄黄的,但是您可以背一百四五十斤,远远超过了您的体重。每次您背草、背柴或者背庄稼回来,每一背都是那么的重——我是背不动的。当您把背架或者是背箩屯在地上的时候,您满脸的汗珠还在快速地滚落下来,很多时候见您站起来后就把上衣脱下来扭,扭出很多“水”来,又把它穿上。
不记得您有没有买过一包当时很上档次的“金沙江”?您的“春耕”牌香烟到是抽了几十年。由于隔集镇运,买烟不是很方便,经常见您没有烟的时候,呵欠连连。也只有当您的“春耕”没有了的时候,您才会放下手里的农活,上街赶场。现在,“春耕”牌儿已不再生产,甚至连“金沙江”也不见了,不过,我还记得那漂亮的烟壳封面。
毫不夸张地说,您没有喝过五十元一斤的茶,都基本上是自给自足,把自己地里的茶叶采了来用柴火炒干,然后用茶罐煨来喝。您喝的茶,当时年幼的我们是喝不起的:当您把茶煨好到在杯子里的时候,茶汤是拉得起线的,非常酽,没有茶瘾的喝了会醉。长大后的我试着喝一些您说淡得很了的茶,我都觉得好苦,不过说实话,很香!那个味道让人难以忘记,那是您的味道!
一年四季,没见您添过一件新衣,我没记错,是这样的。一件对襟衣裳,布疙瘩纽子,蓝布的,双肩上和袖口上已经缝了又缝地缝了好几个补丁,甚至是小补丁盖着大补丁。但是您的衣服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哪怕天天在地里劳动,天天和泥巴、牛粪打交道。
不记得了,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您的声音。
只要听到腰岩的那条小路上传来“嘘……嘘”的声音,我就知道您背草或者是背柴回来了,我就赶紧帮您把茶罐烤好,把茶杯洗干净,等着您,让您回到家里第一时间能喝上一杯热腾腾的香茶。
您已经去逝三十多年了,原本以为我参加工作以后,好好的照顾您一些时间,哪曾想您那身体经受了太多的折磨,虽年龄不是很老,但早已油尽灯枯,过早地就离我们而去了。
您在那边一定不会这样累了吧?有没有找到爷爷和奶奶?有没有和他们在一起?您们都在摆些啥子龙门阵呢,有没有说到过我的话题?我想应该是没有吧,不然我怎么就没有梦到过您们呢?还是您们不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