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一月六日,在黒龙江虎林高中的退休群里,我看到了以前同事,在苏州养老的曹雪珍老师发的帖子。我看后很有同感,便点赞支持,并和她聊了好一会儿。曹老师自九三年调回南方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虽然经常在微信上交流,但我常回忆与她共事的美好时光,思念之情更加强烈。
曹老师知道我现在从事创作,就告诉我丁老师又出了一本书,让我把详细地址和电话发给她,好寄书过来。曹老师的老伴丁春滋先生,也是中学高级教师,原在虎林教师进修学校担任副校长, 后调到扬州市第六中学任校长。丁老师热衷于写作,曾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了百余篇文章,已出版《桑榆漫笔》《桑榆续笔上》《桑榆续笔下》三本著作,约一百余万字。
这三本书,曹老师都及时寄给了我。《桑榆漫笔》是二〇一六年九月二号寄过来的,上面有丁老师签名赠言,让我很是感动。当时我在哈尔滨工作,闲暇之余,常翻看这本书,很受启发和鼓舞,便萌发了尝试创作的念头。
另外两本书是在二〇一九年十月我定居天津后,于当年的十一月十二号收到的,上面也有丁老师签名及赠言。读着丁老师的大作,仿佛是在欣赏美妙动听的音乐,既获得精神上的享受,又受到深刻的启迪,从而更加坚定了我创作的信心。
话说回来,我和曹老师在微信上聊完后,就把自己的地址和电话发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曹老师就把书通过快递发出,并把发货单据拍发给我。三天后,我如愿收到了丁老师二〇二四年出版的新作《桑榆泛笔》,全书约三十七万余字。
我掂量这本厚重的书,感慨不已。谁能想到,这竟是丁老师在八十二岁高龄时,坚持笔耕不辍,所收获的丰硕成果,真是“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与其说这是本书,不如说是丁老师智慧和心血的结晶。
由于曹老师事先没告诉我书名,我在驿站取到书的包裹后,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装,想看看书名。打开后,这本由三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装帧良好的著作呈现在眼前。
我翻开封皮,看到作者简介:
丁春滋,字振声,笔名辰声。江苏省扬州市人。就读于扬师附小、扬州中学。
一九五八年支边赴黑龙江省,于铁道兵农垦局八五一农场,历任农工、统计员、文书、助理员。
一九六四年任总场虎头中学教师。一九八二年任虎林县教师进修学校教研员。一九八八年评聘为中文高级讲师。
一九九二年至二〇〇二年,先后任职于扬州市第六中学、扬州市职业教育中心。
写作爱好者,作品散见于报刊。出版有《桑榆漫笔》《桑榆续笔》(上、下集)《桑榆泛笔》《滋春诗草》等。扬州市作协会员。
从简介里,可以看出丁老师的格局和胸怀,还是像以前一样,谦虚低调。他把曾担任过的虎头中心校领导,虎林教师进修学校领导,以及扬州六中和扬州职教中心领导等这些亮点都省略了,而以普通写作爱好者自居。
我又翻看封底,里面有丁老师出版过的著作封面照片,其中《滋春诗草》引起我的注意,心中暗忖:“自己怎么没有这本书呢?”马上回头翻看作者简介,果然在最后面有介绍。当时脑子一热,马上发微信给曹老师,向她索要丁老师的《滋春诗草》。
没想到,第二天上午,曹老师发来信息,告诉我书已发出,并把快递单据照片发了过来。我兴奋不已,一再表示感谢。
放下手机,我马上翻找出这两年出版的拙作《回眸》和《夕阳行》,写上赠言,签名盖章后,通过快递发了过去,表达自己真诚的谢意。我不仅要感谢丁老师,而且更要感谢曹老师,若是没有曹老师,我是无法结识丁老师的。
我和曹老师认识,还得从一九七七年底说起,那时候省教育学院“文革”后恢复招生,我和曹老师分别从虎林二中和虎头中学考取了省教育学院数学系函授生。
在第一次集体学习时,一位穿戴朴素整洁,说话略带南方口音的中年女老师引人注目。她听课专注,认真做笔记,积极回答问题,成绩突出。经过询问别人才知道,她就是曹老师,大我八岁,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仍然不忘初衷,孜孜不倦地攻读大学知识。
每次结业考试,曹老师都是名列前茅,令人刮目相看。在一次函授集体学习课间休息时,同学们三五成群的在闲聊,只有曹老师坐在那里整理笔记。
我走过去劝道:“曹老师,休息一下吧,别累着啊!”
“我已经整理完了。”曹老师说着合上本子,然后问道:“你是张老师吧?在二中上班,对吧?”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我反问道。
“我从成绩册上看到的,咱班凡是成绩突出的,我都记下了。”曹老师说道。
“我的成绩一般般,和你相比就差多了。你成绩那么优秀,肯定有独特的学习决窍,不妨说出来,咱们也好借鉴一下。”我说道。
“其实没什么特别方法,就是平时多上心,注意复习巩固。由于我在‘文革’前就参加了函授学习,还差一科就毕业了,没想到这一耽误就是十年。现在又从头学起,多少有点轻车熟路,成绩和以前差不多,不足挂齿。”曹老师谦虚道。
“啊!曹老师矢志不渝的精神,令人钦佩。”我动情道。有这样的榜样在身边,我有什么理由不努力拼搏啊?从此以后,我以曹老师为楷模,刻苦钻研,成绩不断进步。
岁月如梭,转眼之间来到一九八一年春天,我们考完了最后一科,无比开心,并拍了毕业集体照留念。
就在我们期盼教育学院的毕业证时,没想到风云突变,省教委认为学员成绩有优劣之分,不可能全部合格,要求重新命题考试。考试共分两次,间隔半年,每次考六科,全部及格者才能颁发毕业证书。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吵闹成一片,说什么的都有。最后在班主任和曹老师等老教师劝说下,大家情绪逐渐稳定下来,都表态参加复考。
当时我任二中数学组组长,二中共有五名老师参加函授学习,我当即代表大家发言表示决心,积极复习备考,争取考出理想的成绩,顺利毕业。
曹老师代表虎头中学参加学习的老师发言,决心下实功夫复习,互相帮助,争取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会后,曹老师鼓励我:“加油!我相信你。”
“谢谢你!事在人为,咱们一起努力。”我说道。
想不到这两次考试还真是试金石,不少人中途就退考了。二中也有两人退考,剩下我和一位五八年转业的老教师及一位年轻老师坚持到最后。
八二年春天,我接到通知,自己各科成绩全部及格,准于毕业。遗憾的是二中其他参加函授的四人都没有毕业。虽然知道了曹老师顺利毕业,可喜可贺,但全班六十人当中只有十一人毕业,毕业率仅百分之十八,其竞争的残酷性可见一斑,使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一天周末晚上,我骑车去商业夜校授课。正骑行间,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喊:“张老师,停一下。”
我转头一看是曹老师站在路边,马上下来推车过去。
“恭喜你顺利毕业。”曹老师热情道。
“同喜同乐。”我回道。
“你有一科成绩突出,了不起啊!”曹老师夸道。
“和你相比还是存在较大的距离。说实话,我在你身上学到不少东西,这次能顺利毕业,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我实话实说。
“互相学习,你很有拼劲,我们学校和你年龄差不多的老师,这次就没有过去。”曹老师说道。
“曹老师谦虚了,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以后若能和你一起共事,那可就太好了。我还要赶着去上课,下次咱们再聊。”告别曹老师,我感到心里充满了阳光。
一九八四年秋,我调到一中任教,进到数学组办公室,竟意外的看到了曹老师,经领导介绍,才知道曹老师是当年春季调过来的,让我惊喜不已。曹老师走过来,握着我的手说道:“还真让你说中了,咱们终于走到一起了,欢迎你。”
“谢谢你!携手同进。”我使劲摇了摇曹老师的手。
从此以后,我和曹老师成为了同事,由于三观一致,很快成为了无话不说的知心朋友。我们经常交流,互相促进,度过了九年的美好时光。其中在一中共事五年,成立虎林高中后,我们一起调到高中,又共事四年,直到九三年曹老师调往杨州。
在一中我和曹老师都执教高中数学,她的敬业精神首屈一指,每天自习课都深入班级解答疑难问题,放学后还义务辅导学生,深受学生欢迎。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在曹老师带动下,我主动辞去了兼职工作,一心扑到了教学上。
年终,曹老师和我都被评为了记功奖,奖品是一块浅绿色的布料,以资鼓励。奖品发下后,我问曹老师:“这块布料能做什么啊?现在也不兴穿绿军装了。”
“等我做好后,你就知道了。”曹老师笑道。
没多久,曹老师就穿着用这块布料做的风衣来上班了。还真别说,这种颜色的风衣别具一格,给人一种新奇感,不但不落伍,还具一定的超前意识,挺吸引人的眼球。我顿时茅塞顿开,脱口而出:“做风衣好,终于可以排上用场了,我回去就让老伴也去做你这款式的风衣。”
当时,曹老师的大儿子丁松正在一中读高三,我看到曹老师经常下班后还在辅导学生,抽机会对她说:“你下班不回去做晚饭,会不会影响丁松上晚自习吗。”
“赶不上晚饭的话,就让他自己对付一下,没关系的。”曹老师淡然一笑道。
后来听曹老师说,有时晚上丁松放学回家,看到爸妈没回来,知道二老忙,就自己动手做饭。吃完后,将饭菜放到锅里热好,再去学校上晚自习。
“书香门第也出贵子啊!”我感慨道。丁松高中毕业后顺利考上大学,现在苏州工作。
八八年秋的一天,我要率领在高三学年精选的六个学生,乘当天晚上的火车,去牡丹江参加奥数竞赛,其中有曹老师的三儿丁林。
曹老师考虑到我家离车站较远,来往不便,热情邀我去他家吃晚饭。曹老师家在一中围墙后面,与一中只隔一条街道,距离车站较近。我见盛情难却,只好答应。
我就是那天认识丁老师的,以前虽然偶然骑车对面碰到过,但从没有说过话,只点点头算是招呼。丁老师温文尔雅,待人和善。在和丁老师交流中,感到他词汇丰富,逻辑严密,文学功底深厚,颇有大家风范。当时我就断言,将来丁老师肯定会在文学领域里,大有可为,绽放异彩。
没想到还真让我言中了,三十七年过去,丁老师已经在报刊杂志发表了百余篇文章,并且出版了五部著作。
话说回来,当天晚上,我在曹老师家吃饱喝足后,准备和丁林去车站乘车。曹老师拿出个饭盒,里面装的是用发酵粘米做的一种叫做醪糟的食物,让我们捎给她在牡丹江市读大专的二儿子丁柏,尽显拳拳母爱,殷殷之情。
丁柏也很优秀,大专毕业后回到虎林工作,后到扬州发展,现在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女儿在英国读研毕业后回上海工作。
丁柏比较有个性,记得他在高三时,放学为了方便,不走大门,常翻围墙。有一次被值周老师抓住了,没留情面,狠狠地批评了一通。当时,我在现场,对值周老师很不满意,事后我说了值周老师几句。
不知这事儿怎么被曹老师知道了,她对我说道:“值周老师批评得对,对老师的孩子更应该严格要求,玉不琢不成器,护短不利于孩子成长。”曹老师的话,掷地有声,至今仍响在我耳畔。
我接过醪糟,这才想起来曹老师是南方人,当然会做南方的食物。
曹老师在读初中时,对女拖拉机手梁军非常崇拜,梦想将来也能像梁军一样,驾驶拖拉机在祖国大地上耕耘,产出更多的粮食,让人民丰衣足食,过上幸福生活。
曹老师初中毕业后,毅然决然报考了华东农机校。五八年中专毕业,被分配到铁道兵农垦局八五一农场,即现在的虎林境内的虎头镇地区,任拖拉机驾驶员,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后来因八五一农场要撤销,经曹老师要求被安排到总场的虎头中学当教师。曹老师干一行爱一行,转眼之间在杏坛执教二十多年,默默付出,为虎林教育事业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曹老师的三个儿子松、柏、林,个个优秀,都是曹老师的骄傲。尤其是三儿子丁林,八九年考入同济大学,现为某跨国公司总经理,定居在上海。
我在一九年去上海游玩,丁林闻讯后,执意摆宴给我接风。我告诉他,当天已安排学生和老友一起活动,心意领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丁林说,酒店已定好了,那就都过来,人多了热闹。我推托不过,只好带了六人过去。那天喝的是茅台酒,吃的是海鲜,绵绵情谊,溢于言表。
曹老师的大儿子丁松和二儿子丁柏,我都没有教过,丁柏虽是八八届毕业生,但当时我执教的是两个理科班,而丁柏是文科生,故错过机会。只有老三丁林在高一时,我曾带过他所在的班约一月时间,后来转交给另外一个老师,但他聪明睿智,勤奋好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八九届,我仍执教高三,遗憾的是没有教丁林所在的班,但我们师生间的情谊深厚。
一九年上海之行后,我感触颇深,回来后写了一篇以丁林为主人公的文章《远飞的大雁》,以纪念我们的友情。后来,这篇文章收录到《杏坛漫步五十年》一书中,并给丁林寄去两本(另一本托他转交给曹老师)留念。
八九年秋,根据教育形势发展的需要,县里成立了虎林高级中学,曹老师和我一同调入了高中。
这时候,学校调进来不少年轻老师。可能是经济方面的原因,有的年轻老师就利用业余时间办班补课,收取学生费用。而曹老师和我都恪守师道,没有办班,即使周末有学生来问题,也从不收取费用。
一天下午,办公室只有我和曹老师两人,我们研究完问题后,就聊了起来。
“曹老师,你对办有偿辅导班有什么看法?”我问道。
“年轻人生活压力大,办班挣点钱补贴家用,还是可以理解的。但必须坚守师德师风,课堂上决不能对付,一定要讲深讲透,让学生有所收获。”曹老师说道。
“说得好。决不能为了钱,课上不讲课后讲,让人戳脊梁骨。”我说道。
“有的学生跟不上,参加补习班也是一种途径,能促进学习进步,老师也有所回报,两全其美。现在大气候已经这样,估计将来补习班可能会有较大的发展空间。但我们都是高级教师,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和年轻人抢食吃。”曹老师说道。
“我赞同。”我表态道。从此以后,我更加坚定信心坚守杏坛,从没有办过辅导班。直到十多年后,儿子结婚落下了债务,才不得不办班。后来想起曹老师的话,“不能和年轻人抢食吃”,于是在二〇〇五年,在政策允许的条件下,去省城哈尔滨闯荡,才偿还了欠债。
曹老师是九三年春调到扬州的,恰好我因事出差,错过了送别的机会,为这事,我一直懊悔不已,很长时间心情才平静下来。
后来才知道,曹老师在扬州某中学一直干到退休。由于曹老师和在虎林一样,只为付出,不求回报,教学成绩显著,所教的学生考入重点大学的众多,很受家长和学生欢迎,退休后又被返聘,继续在杏坛传道授业解惑。几年后。因需要帮丁林带孩子,才不得不辞去工作。
二〇一六年,我在哈尔滨工作时,曹老师给我寄过来丁老师的第一本大作《桑榆漫笔》,我看完后把感想发给她,并鼓励曹老师也拿起笔,写写自己的经历,给儿孙留下精神财富。
曹老师告诉我,她已经利用闲暇时间,敲电脑敲出了回忆录《回眸》,并很快把《回眸》打印稿寄了过来。我马上翻看,文中所叙述的内容,好像就是昨天发生的故事,倍感亲切,深受鼓舞。也就从那时候起,我也拿起笔来,尝试创作。
二〇年夏,《北国作家》丛书向我约稿,当时我在天津刚定居不到一年,回想起一生的几次搬家经历,感触颇深,便写了一篇叙事散文《搬家》。完稿后,发给曹老师,通过她转给丁老师,希望丁老师指正。
很快,曹老师就把丁老师的见解发了过来。丁老师从文章立意到结构框架,再到各段落安排,以及字、词、句等,详细的谈了自己的看法,并提出了具体的建设性意见。我读后,仿佛被丁老师拨开了面前的云雾,见到了灿烂的阳光,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明确了方向。我按照丁老师的指导进行了修改后,发给《北国作家》编辑,后被收录到《北国作家》丛书的小说卷中。我知道,自己这篇文章的发表,丁老师功不可没。
岁月如梭,自九三年曹老师调走,迄今已经三十二年了,给我留下了不尽的思念。我在丁老师所著的《滋春诗草》中,看到他写的《贺老伴雪珍八秩华诞》的长诗,眼前便展现出曹老师在校园被学生拥戴的身影。那时候,考上大学的学生,一般都举办谢师宴,我知道在每届执教毕业班的老师中,曹老师都是受请最多的一位,以表达家长和学生对曹老师崇敬的心情。
回想起在我出差时,曹老师主动接我在一中就读的女儿去她家吃午饭;曹老师的老乡给她送来了乌苏里江的野生鱼,主动送我一半分享;看到我儿子成长,把她孩子的线衣裤送给我儿穿……每每想到这里,我的思念之情就更加深切。
现节选丁老师贺曹老师八十华诞诗的最后一段,作为本文的结束语。
诗曰:
淡泊名利藐权贵,
冰清玉洁见情操。
爱憎分明心如镜,
低调为人品性高。
朝杖之年伤意外,
子媳尽心妥医疗。
鲈乡康复庆华诞,
福寿康宁乐逍遥。
2025.2.6于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