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言无庸，竭行有成

乐活 2024-11-11 09:43 湖南

《群书治要·汉书》中记载一个故事，就是讲不任人以言。张释之和汉文帝一起出行，汉文帝登上虎圈（饲养虎的地方），并且问上林苑的主管关于禽兽簿的问题。汉文帝问了十几个问题，上林尉左顾右盼，一个都答不上来。旁边有一个官职很低的啬夫，主动替上林尉回答这些问题。汉文帝很欢喜，说：“当官吏的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于是下诏令提拔啬夫为上林令，上林令是负责主管上林苑的最高官职，在上林尉之上。

张释之赶忙劝谏：“您觉得绛侯周勃是什么人？”周勃是西汉著名的军事家、政治家，也是西汉的功臣。被封在绛县，所以被称为绛侯。汉文帝说：“周勃当然是德高望重的长者。”张释之又问：“东阳侯张相如是什么人？”张相如也是因为有战功被封为侯，在西汉143位功臣中位居118位。汉文帝回答说：“他当然也是长者。”

张释之说：“您看绛侯、张阳侯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者，但是这两人上书言事，好像说不出话一样，没有什么口才。现在您越级提拔这个人当上林令，不就是让大家都效仿他的口辩之才吗？秦国就是因为任用那些舞文弄墨的刀笔之吏，这些人争相以亟疾苛察相比试，没有恻隐同情之心。秦始皇听不到自己的过失，到二世，天下就土崩瓦解了。现在陛下您因为啬夫能言善辩就越级提拔，恐怕天下会随风响应，争相去求能言善辩的人，而不求有真才实德的人。而且下级跟从上级，就像响之应声、影之随形一样迅速，所以您的一举一动都不能不审慎明察。”汉文帝听后，也警醒了，收回诏令。皇帝其实从小也读圣贤经典，知道“巧言令色，鲜矣仁”的道理。

可见，古人评判或者任用一个人，并不是看他的口才如何，主要看他是否有真才实德，能不能办好事情，有没有执行力。国家领导人提出“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可以说切中时弊，有深刻的意义。

《群书治要·傅子》也说：“上好德则下修学，上好言则下饰辩。”如果在上位的人喜欢德行，下位的人就会纷纷修养自己的品行；如果在上位的人喜欢言谈，下位的人就会争相修饰自己的言辞，向能言善辩的方向发展。

“修学则仁义兴焉，饰辩则大伪起焉。”人人都重视修养品行，天下的仁义之风就兴盛起来；人人都学着能言善辩，虚伪的社会风气就会兴起，这是必然。

“德者难成而难见者也，言者易撰而易悦者也。”但问题是，德行的成就需要很长时间，所以很难被发现、被了解，言语修饰却很容易，也很容易取悦于人。现在各个地方都在培养传统文化讲师，为什么还是非常缺乏？因为能讲的人可能有很多，但是能把经典落实的确实并不多见。古人说：“经师易得，人师难求。”真正培养一位好的传统文化的老师，要十年、二十年都不止，不是速成班可以培养出来的，人才培养不能操之过急。

“先王知言之易，而悦之者众，故不尚焉。”古圣先贤都知道，言语很容易，而且爱听好话的人很多，所以并不崇尚言谈。“不尊贤尚德，举善以教，而以一言之悦取人，则天下之弃德饰辩，以要其上者不鲜矣。”如果不崇尚贤能之人，重视道德，通过引导向善来教化百姓，却只凭说话好听来选取人才，天下背弃道德仅凭能言善辩而要求封赏的人就不会少。因为“德难为而言易饰也”，德行修养很难成就，但是把口才锻炼好，却是一件相对容易的事。

《傅子》还说：“闻言未审，而以定善恶，则是非有错，而饰辩巧言之流起矣。”比如，某人到领导面前说同事的坏话，领导信以为真，也没有调查研究，就对这个人产生怀疑、误解或偏见。如果总是这样，会导致喜欢到领导面前说别人坏话的人，讲不实言论的人越来越多。

这里就得出结论：“听言不如观事，观事不如观行。听言必审其本，观事必校其实，观行必考其迹。”听人的言语，不如观察他所做的事；观察他所做的事，不如观察他的行为。而且听他的言论，一定要清楚他讲话的目的，存心如何；观察他所做的事情，还要核查是否符合事实，真实可靠；观察他的行为，还要找出他这种行为的原因。选拔和任用人才，三者综合考虑，才能消除仅凭一个人的言语就对他委以重任的弊端。

有句话说：“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因为一个有德行的人，不会在背后扬人恶，也不会总到领导者面前说别人的是非。而经常到你面前说是非的人，往往也会到别人面前说你的是非，因为他有这种习惯，所以对于这种人要小心谨慎，要调查清楚他说的是不是事实，他的用意、动机何在，这需要领导者用心考察。

《群书治要·周书》中也说：“以言取人，人饰其言；以行取人，人竭其行。饰言无庸，竭行有成。”如果凭言语取人，人就会想方设法致力于言语的好听。如果以德行取人，人就会竭尽全力提高自己的德行，把事情做好。“饰言无庸”，装饰自己的言语没有用。“竭行有成”，竭力提高自己的德行才会有所成就。

——摘自《群书治要·礼记》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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