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麦基是全球最受欢迎的电影编剧教育家,过去三十年里,他一直致力于在全球教育和指导编剧、小说家、剧作家、诗人、纪录片制作人、制片人以及导演。有人把他称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亚里士多德”,因为他对故事的实质、结构、风格和原则的深刻见解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当然也有人吐槽……)鉴于不少影迷刚刚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万圣节,今天我们就来分享一篇他最近关于恐怖片的文章,因为无论科幻小说还是科幻电影,都跟“恐怖”“惊悚”撇不清关系。
近些年来,一大波恐怖电影在全世界大获票房成功,这股恐怖片的潮流为我们呈现了光怪陆离的社会中人们的无力、无助、沮丧和恐惧,看了真是让人心有余悸、无比酸爽。
纵观影史,像所有类型电影一样,恐怖片也在流行和衰落之间反复流转交替,不过,当前它可谓风头正劲,甚至独占鳌头。同其他的类型电影一样,恐怖片也在不断改写其传统,以回应社会经济和价值观的变迁:
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和纳粹主义兴起之时,恐怖片为我们创造了:
超自然怪兽(《吸血鬼德拉库拉伯爵》)
神秘之物(《金刚》)
人造怪物(《弗兰肯斯坦》)
20世纪50年代,整个世界处于核恐惧的冷战中,恐怖片让我们看到了:
放射性突变的巨型蚂蚁(《X 放射线》)
全社会的非理性恐慌(《天外魔花》中的外星复制人)
然而,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恐怖片,是将许多噩梦杂糅在一起的:
当代恐怖电影的目的,是在电影中让人体验一种比死亡还要糟糕的命运,以补偿、发泄这些可怕的情绪。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它让恐怖(horror)和惊骇(terror)双管齐下:用恐怖的手法,引起极端的厌恶排斥感;用惊骇的手段,造成极度的恐惧,照某著名恐怖电影制片人的说法,是要让 “满场的座位全部尿湿”。
为什么观众想要这种体验呢?我想至少有以下六种原因:
《异星觉醒》电影海报
从早期的《异形》(1979)到后来的《电锯惊魂》(2004)、《人皮客栈》(2005),再到现在的《异星觉醒》(2017),很多恐怖电影都是将一群人置于一个孤立无援的环境中,以讲述一个关于人性的寓言,然后通过甄别受害者各种特征来寻找其中的幸存者,就像西格妮·韦弗(Sigourney Weaver)在《异形》中扮演的艾伦·雷普利,她的身上就集合了勇气、判断力、冷静和智慧等种种品质。
《人皮客栈》电影海报
我们每个人都有必须压抑的反社会冲动和自我毁灭的冲动。虽然有时我们为了控制自己而煞费苦心,但是如果不能控制,人就会走上反常、暴力和死亡的歧途。然而,在电影院的安全环境中,间接地体会被压抑的折磨和痛苦,却是一种巨大的快乐。正如著名加拿大导演大卫·克伦伯格所说:“人们必须面对他们隐藏的天性,这才健康。但前提是在电影中用隐喻的方式去完成,而不是在实际生活中。”
《电锯惊魂》电影海报
不仅仅是对死亡的恐惧——如果只是这样,恐怖片就成不了气候了。离开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恐怖,而最大的恐惧是对比死亡更糟的命运的恐惧——那种生不如死的活受罪让人犹如永坠地狱。在犯罪片中,受害者乞求自己生命的延续;而在恐怖片中,受害者希冀的却是自己生命的终结——痛苦是如此难以忍受,以至于死亡都是一种仁慈。
《电锯惊魂》电影海报
现代生活扼杀我们的感觉。日常琐碎的、循环往复的无聊生活让我们麻木不仁,压抑了我们强烈的情感。然而,恐怖使这些情绪活跃起来,恐惧、悬念和惊奇这些故事化的传统情感在恐怖片中被化为了惊骇、焦虑和震惊。
《五十度灰》电影海报
恐怖常常将我们与我们的潜意识连接在一起,当它促成这种连接时,我们就会体验到一种获得强权的快感,或者通常所说的施虐与受虐(S&M)。
施虐是一种对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快感。不管你承认与否,有时我们都会感到无助和脆弱。而当我们认同一个怪物,并感受到侵略的快感——一种来自于强权施虐的、纯粹而无限的感觉时,这些无力感就被驱散了。
受虐是躲在强权的阴影下的快乐。蜷缩在一个有权势的人的光环下,你的无助感能得到控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人必须不断地展示自己强权的力量,否则你就会丧失对他的信任。那他又是如何缓解你的无助感的呢?答案是让你受伤害——恐怖片让观众在诱导下将自己代入、与受害者对号入座,就跟生活中我们给某人羞辱我们的“权利”后,就成功地成为了受害者一样。
说实话,我们每个人心中都隐藏着一点小小的、小小的施虐与受虐倾向。一旦我们面对威胁生存的强大力量、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它就会悄然显现。在恐怖片的安全环境中,在各种矛盾的情绪相互交替扭转之间,一种源于内心深处的乐趣就会油然而生——对强权的厌恶与迷恋,两种感觉交替纠缠在一起之时,恐惧与愤怒、畏惧与欲望都交相辉映。
如果只专注于恐怖电影的怪异,你就会忽略人们喜欢这种类型片的内在原因。恐怖片提供了一种美学体验:那是我们深埋情感的一部分。
斯坦利·库布里克曾说:
如果人们在某段时间里没有经历恐怖的体验,我觉得他们就没有正视心中某些感觉。
琼·卡门斯基曾以布鲁克斯·斯坦伍德的笔名这样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