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林彪身边11年

文化   2024-11-19 10:32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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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梦梅话桑麻

刘文儒是1960年从一个战士走到林彪身边的担任卫士。

建国后,林彪因战伤造成的神经官能症,一直在调养,刘文儒像对待自己父亲一样,伺候林的吃喝拉撒睡,毫不懈怠。

林深受感动,说:“你伺候我做的事,我的子女都做不到。”

叶群还曾经准备把女儿豆豆许配给他。


“913”事发,刘文儒负罪莫名,愤然拒绝给他安排的职务,坚决回归草根。

他今年已是74岁孤寡老人,养老金微薄,仍在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和道义。他记忆的往事,有思想,有感情,是真诚的。

林彪吸毒吗?装病吗?是怎么出走的?请看他的回忆。

初见林彪就是一个病秧子

刘:当年把您选调到林彪身边,是百里挑一吧。

文(儒):我是天津宝坻人,1958年底入伍到的196师,我从新兵训练队出来,就分配到师工兵营的卫生所当卫生员。

1960年春的一天,师参谋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问我哪里人啊?念了几年书?家庭情况怎么样?

问完后说:“你把工兵营的防疫情况写个报告给我。”

参谋长找我谈话时,我看到旁边坐着一个穿便衣的,后来才知道他叫李文普,是林彪的警卫副官,他是专程来为林彪身边选卫生员的。他在一边审视我,听我说话口齿清楚不清楚,反应怎么样,没吭一声。

参谋长要我写东西,主要是看我字写得怎么样,文理通不通顺。


过了一个多月,师参谋长又找我谈话,才告诉要调我到国防部,说:

“那里大首长多,要好好干,我们就挑了你,是拿着脑袋担保的。”

进京是师的军务参谋护送我的,到国防部大楼就把我交给了李文普,我这才知道他的名字,他一身军装,中尉军衔。李文普就带我到公主坟的招待六所。

六所院子挺大的,平房多,有果园。李文普介绍说,这是中央的内部招待所,首长暂住这里。我不明白他说的首长是谁。

他把我带到一间办公室,一个叫关光烈的秘书让我坐下,他出去不多会,就领来了一个中年妇女,介绍说:“这是叶主任。”

我起立敬礼,她让我坐下,亲切的问起我的家世,文化程度,在部队做什么工作。她每问一句,我都站起来回答。

“以后你在这儿要好好工作,为林元帅服务。”

林元帅?好大的官啊。我的心血陡地往上涌,没想到自己一下像进到南天门。

叶让关秘书安顿我的住处。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小屋,这里是林的勤务值班室,一个矮墩墩的战士站在屋当央,笑微微的望着我。

关秘书对我说,他叫小郭,在值班,也是你们196师的,来这里已半年了。

小郭也是宝坻人,他家离我家有十几里,老乡见老乡,分外亲切,他告诉我,刚才和我谈话的叶主任叫叶群,是首长的夫人。林彪元帅我们称呼他首长。他要用你就打铃,你听到铃声,马上到他跟前听吩咐,叫干啥就干啥,不要多嘴。

小郭分工我每天打扫卫生,送三顿饭。

刘:你是怎么第一次见林彪的?

文:工作了两天,我心里一直记挂着见林彪的事,小郭知道我的心情,这天来了客人,小郭让我去送茶。

我端着杯子进了会客室,第一眼就看见林正坐在沙发上和客人说话。

他那副样子让我傻眼了,是个老头啊,一身便衣,瘦骨伶丁的,头发都快掉光了,这是我想像中威武的林彪元帅吗?

我记住小郭的话,赶快退出来。

我对林的第一印象至今不忘。在小学课本上他那生气虎虎的战将形象,在我心目中全消失了。

后来,关秘书告诉我,1938年他在山西给阎锡山的兵误伤以后,到苏联治疗,神经功能没有得到恢复,就匆匆回到国内靠自己将息,身体一直是病恹恹的。

关秘书的话给我心中增添了一股敬重他的责任感,我要伺候好他。

刘:来的客人你知道是谁吗?

文:不认识啊,后来小郭告诉我是叶剑英元帅。平常他们都不穿军装,不穿军装见面也敬礼,我不明白,都是元帅还有上下之分?

林彪一日三餐吃些什么

刘:你开初是怎么值班的?

文:刚开始做林的内勤,我很不习惯,说话不能大声,走路只能快走不能跑。每天擦桌子扫地,没事就窝在小房子里。

多没劲呀,一天到晚连个和你说说笑笑的人都没有,我念叨部队,想回去,可来时头儿说他们是用脑袋保我的,怎么说也得干几年呀。

一年后小郭调走了,林的起床睡觉,打扫房间卫生,冲厕所,开窗换气,都由我一人来操持。

刘:林每天的作息是怎么安排的?

文:他身体好的时候就6点起床,看一阵文件,我就给他弄饭吃,早上7点半吃饭。

他吃完早饭总是在走廊里转。走廊一头有个沙发,转累了就往那儿一坐,这时秘书就开始给他念文件了。

下午通常重复上午的活动。

林吃完晚饭也要坐下来待会儿才到院子里走走,有时候叶群陪他,豆豆或老虎在家也陪着转,没人陪他就自己转,转到晚上9点多钟回来就睡觉。

早些年,林还到公主坟街上活动活动,拎只小收音机边走边听时事,我就在后面悄悄地跟着,躲在电杆或树杆后面盯着他,因我有保卫他安全的职责。那时,认识他的人很少,活动也很自由。

刘:林的一日三餐都是你端上桌的,他都吃些什么?

文:1960年我刚到时,他们一家四口还能在一桌吃饭。文革开始,豆豆和老虎都到空军上班了,叶群忙,起得晚,林的三餐都是自己一人吃。

林吃得比较简单,比如洋白菜、菜花、空心菜、胖头鱼他都吃,他吃的菜都是煮的,拌点油盐,还不得放葱姜蒜。

他拒绝吃炒的菜,说吃了上火。

主食是馒头。馒头切成片泡在汤里,吃的时候要去掉汤。

林吃的菜通常盛在几个小碟子里,他不喜欢吃的就放在一边。

长期素食,营养很差,林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叶群想了办法,在林的面食中掺了些高蛋白。

外出的时候就带个菜谱,我每到一个地方,就先把菜谱和制作方法交给那里的厨师。

当时他还能喝些水。到1965年后喝水少了,饭量也小了。

刘:林像苦行僧样生活,营养能保证吗?

文:叶群想了个办法,把肉剁得很碎,做成小饼给他吃。

刘:他没有食欲,是不是有萎缩性胃炎?恐怕还是过去他在战争年代长一顿短一顿造成的。

文:他从未有饥饿感,反正到点就吃,每顿像猫食。

他给我说过一个故事,红军时期,打了一场败仗,逃跑了一天没吃上饭,饿得难受,正好窜到一个地主家,锅里炖的是肉,好香啊,又是大年三十,那是他最好吃的一顿饭。

刘:听说林饭前不洗脸也不洗手。

文:早些年他早上起来,我把水给他放好了,放上毛巾他就自己洗。到1965后就不洗脸不洗手了,吃饭时,手在裤子上蹭两下抓起筷子就吃。晚上上床休息也不冼,我给他弄块半湿的毛巾擦擦就行了。

他中午吃饭老是爱出汗嘛,只要一出汗就呆呆的躺在床上,生活秩序也乱了,后来他就先睡觉,不管睡着睡不着,到下午两点起来再吃饭。

不愿洗澡,不愿换衣服

刘:洗衣服,洗澡啊,这些都是由谁来照顾林?

文:洗衣服的事就交给了王老太。老王是陪伴豆豆的,也照顾叶的生活起居。

林平时出汗多,怎么也不让换内衣内裤,都穿两三个礼拜了,我坚持着动员他,说:“你出汗还穿着,更容易受凉,换件衬衣吧?”

他同意了,就说:“你说的对,换一件吧。”

换下来的衬衣脏着呢,领口黑不溜秋、光几几的,老王得用洗衣粉泡上两天,再拿搓板搓洗,费劲着呢。

平时林的衣服修修补补也是让老王来做,林蹲厕所屁股露着易着凉,老王就把林的衬衣后摆接出一块来。

早先林不愿洗澡了,我对他说:“你好久没洗澡了,等天好了,给您洗一下澡吧。”

林说:“讲卫生的事,不能全信医生的话,你要都听就活不了。”

他又说:“你看农村的孩子多脏呢,人家也没病没痛的,西藏的孩子生下来洗一次,死时洗一次,不也活得挺好嘛。”

后来他到庐山,住在美庐,那里原是他校长蒋介石的别墅,宋美龄的画,蒋介石着军装的像还留在墙上。

美庐有一个小锅炉,早些年蒋宋就用它烧水洗澡的。有人告诉林说,老蒋的睡眠好,就是经常洗澡。林从那儿开始天天洗浴,下山后还能做到十天半月洗一次。

林要洗澡我帮他弄好水,还要拿温度计量。温度要求调到37度,他自己洗,洗的时候水里要放点醋精,用药皂,红颜色的那种。他洗澡很快,在水里胡弄几下就上来了。

冬天,我用体温焐热他的衣服

刘:你侍候林每天都要做些什么准备?比如根据他的习惯,安排他的什么活动,你得事先要想到一些问题。

文:先要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比如,什么时候给房间通风,什么时候搞卫生,通风时他坐到客厅,我就把卧室窗户打开,如果他在卧室,我就把客厅给通通风。

他怕风,一般不大开窗。

外出时,天气变化该添加什么衣服,穿什么鞋,这些事我想得比较细,比较多。

刘:我见过他睡的床,不宽,只有一米三五。

文:对。他不睡大床,也不睡席梦丝,他无论到哪儿,就睡棕床上加一层软垫。

每次外出,我们就把他的被子衣服用大帆布口袋装好带上。他穿的、盖的都不用别人的。

刘:他用的是军用被子还是普通的棉被?

文:刚开始只用小薄被,后来把小薄被淘汰了,全用毛巾被。毛巾被有七八条吧。

刘:他穿的衣服有什么要求?

文:林平时最注意自己生活的空间就是温度,日常穿衣多少要根据温度来定,这是1950年代北京医院的专家给他定的,以温度30度来增减衣服。

那时候还没有空调呢,我就用温度计测定。如果超过30度,林穿衬衣就够了,如温度在28度,就给他加一件布料的。

他穿衣服厚薄都有规定,有温差2度的,温差4度的,温差8度的。

夏天一般没事,他穿一件衬衣就够了,35度也如此。

秋天和冬天就不行,有时刮大风,窗户密封不好,虽然是两层玻璃,我得个把小时要看一次温度表,他自己也看,温度低了就主动找我给他加衣服。

比如冬天,他外出时若是零下十几度,给他把皮帽子一戴,大衣一穿就完事。

最初给他加衣服,套三件身上就拥挤得难受了,他要我把领子给拆掉,穿上身脖子好受些,他又发现口袋堵胸,我又给他把口袋拆掉。

他从不穿棉毛衫,背心也没有,冬天不穿棉。

他起床时,我得根据多少度再给他配什么样的衣服。他穿衣服不讲究,只要合适温度就行。每天看温度计成了他的常态,走廊、厕所、会客室到处都为他安放有温度计。

如果衣服、鞋子坏了,就给叶群说,叶群就给买,或再做。

他的换洗衣服有七八件,都是旧的,衣服边儿磨裂开了,就让老王修补,不行了,叶群就给他再做一件。

刘:我听说你给林穿衣服也是怪怪的,要用您的体温热烙。

文:冬天林起床时,我要他躺在被窝里别动,我先把他要穿的衣服穿上半小时,用我的体温焐热后,再扶他起来给穿上。他要是穿三四件衣服,我就把它套在一起,只焐一次就够了。

刘:你为什么不用热水袋给焐热?

文:用热水袋焐背部太烫,两边衣袖还是凉的,我用身体加热的衣服温度就均匀了。

刘:年年如此?

文:就是每年的冬天天天如此。这事让他感动了,对我说:

“你侍候我做的事,我的子女都做不到。”

吸毒,打强心针,都是胡说

刘:报刊上时不时说林吸毒。还有个摄影记者说他在天安门上还闻到林的身上有鸦片烟味,是真有其事或是胡说乱说?

文:我一天24小时都在林身边,林干了这种坏事,我能不报告?什么渠道提供的烟土?谁参与?说得出来吗?

刘:林治疗枪伤曾两次去苏联,跟随他的副官于保孜说,林在治疗期间闻听到斯大林消除自己的政敌,就是通过医生用药谋杀的,林的病未愈就匆忙回国。

回国后,对国内医生也不信任了。自家弄了本药书研读,自己处方。

解放战争的1947年,他在白城子自己开方子吃,差点死了。

建国后,就靠自家疗养,从不求医。

301医院副院长曹根慧告诉我,有一次,林患肠炎,曾宪九主任给他处方用药,硬是不吃,曹根慧上门来劝说,也不吃。曹把周恩来搬来了。周当着林的面把两片药放在自己嘴里吞下,在林身边坐了两小时,说:“你看,在我身上没什么反应嘛。”林这才开始服药。

我和建国后在林身边的秘书、内勤都交谈过,他们都认定林患有神经官能症,体质虚弱。你守护林生活多年,应该比你的前任所见所闻更加清楚。

文:林体形瘦小,脸色终年苍白,50多岁就颧骨突起,走的步态沉重,体重只有80多斤, 要是脱光衣服,你就能看到他仅是一付骨架子。

他神经一直是衰弱的,经常失眠,心脏有时也难受,睡不着就叫我:“到我这儿坐一会儿吧!”我就坐到床跟前的沙发上跟他聊。

他发困了,就说:“你看到我要睡着了你就走。”

有时长时间睡不着,就说:“别管我了,你去睡觉吧!”

他怕出汗,一出汗前胸后背一片水湿,他不愿换衣服,自己躺在床上把汗焐干。

我长期失眠,靠悄悄抽几支烟或服用安眠药,才能没日没夜围着他转。

刘:有人说他上天安门要靠打强心针支持。你们还经常给他注射改变思维、改变意志和记忆的针剂,有这种事吗?

文:全是胡说八道,给林打针,都是我打的,注射的都是维生素,根本不是什么剧毒药品。

有人说他装病,我一天到晚守着他,能装吗?

他确实有神经官能症,怕冷怕风,有次转车,车玻璃没关严,回来就躺下了。

他在全国漫游,选择住地要避水,在北戴河或在青岛的住所都靠山背海。他的手要是摸了发凉的物件就会身上出汗。

林的卧室里那块大木板上都是他的生活记事,他的总结有一大堆,比如今天吃什么东西出汗,吃什么东西不出汗,凡是出汗的,以后就不吃了,或吃什么东西拉肚子——他都写在黑板上。

只要他生活中信奉的经验,要我都记下。有时他口述我记。他没事就这么琢磨,找原因,弄出好多条,一条一条都要我记住。

他说:“我要是把这事忘了,你提醒我啊。”

刘:1966年7月,林在大连犯病了,痛得夜里睡不着,白天起不了床,豆豆见他夜里在水泥地板上打滚。

文:听小陈讲,林在毛家湾肾结石病犯了,也是在地上打滚。就是这副身体,毛还要林去北京出席八届十一中全会,当上了接班人。

林彪有自己的生活理论

刘:林从不吃水果,也不喝水,听说他肠道经常梗阻。

文:他的生活习惯我无法改变,他经常个把礼拜都不拉大便,一拉就跟驴拉的一样,挤出一个个粪球来,撑的他肛门破裂直流血。

我在他便盆边上总是放个热水瓶,他要拉,我赶快倒点开水涮一涮便盆,增加温度,还得赶快拿干布擦净水气,放在凳子架上让他坐上。

要是拉的不是粪疙瘩了,他要我看,说:“拉肚子了。”

我一看,粪便成条软了,还是干的啊。

他说:“多可惜啊,这么多营养都拉出去了。”

我当着他的面不好说,当元帅了,学马克思主义的,怎么连点儿生活常识都不懂?

他说不好病就来了。1963年在广州,住在汪精卫的房子里,一天,起不来床了,北京专家来会诊后,他告诉我生病的原因,说:“睡觉不能总一个姿势啊,得翻身动弹啊,一动,被子没盖严,肩膀露出来了,所以病了。”

后来他想出一个办法,用一根木棍,约50公分长,他睡觉时,要我把棍子从他脖子底下穿过去,再用两条绑带,将木棍的一头绑在左肩,另一头绑在右肩。两边都有了挡头。一动不就翻不过身了吗。

刘:这不是自己在找罪受吗?

文:林说他翻不过身时自己会醒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总比凉着肩膀好。

刘:听说他常年坐的沙发是特制的?

文:对。那年去上海,他坐在招待所的那个沙发上不出汗了,说这挺好的,走时他让我把它一块儿带走,秘书给人家算账付钱买下来了。

他坐的沙发后面有个靠垫,是真皮的,后来,我给他弄了个木框子的棕垫靠着,果真不出汗了。

他喜欢这样拼装的沙发,坐垫底下悬空的,靠垫是中空的,不论走到哪都带上坐垫和靠垫。

给林彪用假药安眠

刘:林精神上是不是还有一种癔病?

文:要说他精神上有病不为过,他一说这不好那不好,只能想到让他睡好,给他打假安眠药针剂,实际上打的是维生素,对他心理的暗示有相当效果。他就会说:“我睡觉睡得好了。”

如果哪天他感到不舒服或汗出得多,我说成是天气原因造成的,就诓骗他说:“今天阴天啊,气压低。”

他就说:“噢,对,对,气压低了,人就难受。”他一听心气平和了,没事了。

要不,他就会癔想,是不是吃的东西不对,或者是不是受凉了?

刘:谁来给他用假药?

文:我来给他用。

刘:你要做得很像啊,你让他吃的胶囊他会分辨的,怎么办呢?

文:胶囊是从北京医院领的。安眠药胶囊是半截红半截黄的那种,我把原装药给倒掉,然后把维生素药片弄成末,用那空胶囊把假药给装上。再送给他吃。

有时候他睡不着了,一会要一个,过量了,第二天早上昏昏沉沉的还醒不来,好些天我就不给他了,实在不行了,就给他打安眠针剂。

刘:用假药叶群非常清楚,是她指挥的吧?

文:对,她指挥的,我哪敢用,打针也好,吃药也好,包括其它的骗法,都是她支的招。

刘:听说叶群经常在生活上要求你们骗林,是吗?

文:蒙他已习惯了。叶群体谅林的处境,她骗林的出发点有好的一面。

林不出门,不接触人,特别是九届二中全会以后他连文件也不看了,也不到毛主席那里去参加会了,他心里烦躁,报纸上的事,社会的各种问题,叶不让我们告诉他。

另外,叶群把中央文件上的、军队的和社会上发生的事,经过挑选后才传给他,你说他能知道什么啊?

叶限制了林,更是限制我们,什么事也不让知道。

刘:有两件事你应知道,一次贺龙来见林,叶说贺龙身上有小手枪,要你们都带上枪埋伏在会客室四周,防止贺龙行凶,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贺带枪的事,是毛泽东告诉叶群的,给叶小题大做了。

还有一件事,大概在1963年吧,老帅中有个被称为“花帅”的,生活作风很浪,林把他找来,代表组织和他谈话,批了他两个小时,“花帅”离开出门时, 脸上还是泪花花的。

文:……

老虎喜欢长江的激流

刘:你随林外出时,炊事员是从毛家湾带去的、或是当地派来的?

文:林外出不让带自己的炊事员。司机也不带,就带秘书,内勤,他确实是你们说的轻车简从。

一次林去庐山,带了叶群豆豆老虎,秘书周衍盛和我跟去的。

我去是我游泳好啊。叶就让我和豆豆、老虎天天去庐林水库游泳。

水库深着呢,中间弄一个大木筏,人可以上去歇一歇,我第一次见到毛泽东,他就是坐在木筏上面。

刘:毛泽东去庐林水库的时候,有好多女孩子围着他转啊,都是海政、空政文工团的。

文:对啊,好多人,女孩子头上的泳帽红红绿绿,像水面上开的花。有的女孩子不会游泳,身上还给套个圈。老虎嫌水库风平浪静的,提出要畅游长江。

刘:九江那儿的水挺急的,有漩涡啊。

文:对,我们从上游到下游游有30多里地。长江江面宽阔,无风三尺浪,浪扑面就呛水,我的心都发怵了,老虎真是老虎,他胆大,一直在激流中冲撞游了30多公里。

秘书每天给林彪念文件

刘:秘书给林念文件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文:叶群每天把传来的几十份文件精挑出几份重要来,让秘书给他只讲一二十分钟。扼要的说说国内的什么事,国外的什么事。

有时林听到值得他重视的问题,说:“把这个文件给我留下。”

文件要入档的,秘书经常来找我,说:“首长上次留的那份文件放哪儿去了?你帮助我找找吧!”

刘:一天讲文件几次?

文:一般都是上午给他讲一次文件。

叶群没当政治局委员那几年,常来林跟前山南海北的聊天。偶尔外出只是去商店逛逛,更多的时间呆在自己房间看书,她把书上政治的、历史的或有趣的故事就来给林讲。

刘:听说林有性功能障碍,林、叶不住在一起?

文:一直是分居的。

林彪会弹钢琴,想打仗

刘:林一天到晚就这么孤孤独独的,就没有一点嗜好?

文:在走廊上我给他摆了个留声机,这是三十年代的产品。林最喜欢听轻音乐和梅兰芳的。

有一回,我见他坐在豆豆房间里弹钢琴,弹得很流畅,不像是初学的。我万万没想到林还有这么一手本领。

林也吃零嘴,他只吃花生糖,他想吃的时候,不言语,对我只伸两根手指,表示吃两块。

中苏边境紧张,他招来总参作战部的人,地图在客厅墙上挂满了。

有时他一人坐在那儿看,林还让小陈帮助他背图。

那些天,小陈跟着他早起晚睡地看地图,背地图。小陈叫陈占照,刚调来林身边当内勤,挺聪明,高中文化。

要是平时,林越想自己身体不行就着急,越着急越出汗,一出汗就动不了了,一直是这样的恶性循环,可要他准备打仗就兴奋,脑细胞也激活了,身体也好了。

1969年,他到三北地区视察,手中不离地图,走一路看一路。后来,紧张形势和缓了,他亢奋的精神状态也蔫了。

很少参加会议,从不写日记

刘:林参加会议多吗?

文:他隔几月就要给主席那里去汇报一次,中央开会他也得参加啊。一般主席召开的,总理召开的他都会去,后来就有选择了。他说不去,秘书就得给请假。

刘:好多会是叶群代劳了?

文:刚开始没有。叶在文化大革命中间才代林出席各种高层会议的。

刘:林参加会要讲话,他有什么准备吗?

文:有准备,准备也特别。开会之前他在屋里转啊转的,然后停下来在一张纸片上写几条,再转,再写。

他记的东西过一段就自己清理,有的留着,有的就不要了。

他开会讲话一般不用讲稿,也不善于拿着稿子念。

我在毛家湾的时候,就没见过一个秘书给他写过讲稿,他记的字条上只有几个字,秘书们说,几个字或一句话,就能牵动他要说的全部内容,怎么讲,只有他自己知道。

刘:他记日记吗?

文:我从未见过他记日记。他偶尔要写什么,我给他在走廊的两头安置有张小桌,放上红蓝铅笔和纸,他在走廊散步,想起什么就写上几个字。记日记是根本没有的事。

漫游养病兼顾视察战区

刘:林为了养病,在全国漫游,去了些什么地方?

文:1962年,正是福建前线紧张的时候,我和李文普跟他到厦门后,不让他到前沿去,他非要去望望金门,不让人跟着,说:“目标大,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了。”

他硬是一人往几百米山上的观察所爬去,李文普不放心,还是远远的跟着。那时候他身体还行。

每年他在北京待的时间大概有七八个月,冬天去广州,春节以后广州开始变潮湿了,他就得走。

夏天到比较凉快点儿的地方去,如大连、青岛或东北。还去了甘肃卫星发射的二十基地。那地方是大沙漠,特荒凉,招待所只有一个招待员接待我们。

他到哪儿都是低调,不准地方或军队首长迎送,不得拍照拍电影,凡是开班长或连排干部参加的座谈会,林规定,要保证畅欲所言,他们的上级不得到会。

林彪出走是给诓骗上飞机的?

刘:我们党历次搞政治运动,都要来一次大扫除。1986年中央有个发到省军级的6号绝密文件说,处置林彪和江青两个反革命集团,共清理了21万多人,其中省军级干部709人,地师级干部3030人,县团级干部10056人。光空军机关就扫地出门2400多人,你在林身边这么多年,最沾“腥”味,是怎么处理你的?

文:“913”事件那些天我不在北戴河,出事我一点都不知道,一直等到北戴河林办的那拨人回来后,中办副主任王良恩才来毛家湾传达中办57号文件。他传达完说:

“你们现在都知道林彪跑了,知道了你们就甭回家了。”

我们20多个工作人员给关到毛家湾的东院。

那天,我穿着凉鞋,没穿袜子就给圈住了,从此5年没有回家。还对家人谎说我出差了。

刘:把你们集中在亚洲疗养院办学习班,你们中间在学习班大批大揭林彪,你记忆中反应最强烈的是些什么啊?

文:林彪是九大选的,专案组没完没了地逼我们交待他的“罪行”。

专案组的朱志和说:

“把你们派到毛家湾,就是让你们保卫毛主席路线的,他搞阴谋诡计你们不知道?”

我说:

“我们水平低,看不出来。

林彪当接班人,写到党章里,是你们说了算,不是我们说了算。

你们都不知道的,我们就应该知道吗?你们都看不出他有阴谋,我们就能看得出来?我们有那么高的本事?”

刘:陈占照是最知情的,“913”那天晚上他一直在林的身边,他给你们说了些什么内容?是不是说林彪被老虎叶群诓骗走的?

文:豆豆是7号到北戴河的,小陈给豆豆讲了林立果在北戴河的活动,豆豆很警惕,要小陈千方百计儿地保护好首长,处处留心老虎和叶的行动。

12号深夜,小陈见林立果和叶群紧张地进到林的卧室,感到有事,他马上转到过道的厕所,一墙之隔正是林的卧室,他贴耳听到叶对林说,在北京他们把黄吴李邱都抓了,马上来北戴河抓您了,我们得赶快走。

林说,我就不走,死也死在北戴河。

叶劝了一阵,要林先到大连避避风。林这才走出房间,在过道上叫李文普,说他睡不着了,要马上走,去大连——小陈听来的这些话,是在亚疗学习班审查我们的时候给大家讲的。

那时他没屈从于人,我印象特别深。

刘:小陈一个人说,在法律上叫孤证,不会采信的。

文:反正当时小陈就是这样给我说的,很多人都听到的。

我们都关在亚疗办学习班,要大家揭发批判林,小陈在政治高压下,能对我们说出这一事实,是很有勇气的。我们毛家湾的人,都知道小陈单纯,从不会说谎。

刘:公安部长李震说:“不管李文普左臂上那一枪是不是他自己打的,只要没有跟林彪跑就是好同志。”

李震话里有话,作为公安部长为什么说得那么圆活,是政治的需要啊。

文:在北戴河带枪的有李文普一个,刘吉纯一个,再一个就是我。林彪身上哪有枪?五九式的新式手枪林彪会用吗?

我给扫地出门,负罪一生

刘:“913”事件后,审了您几年,你从学习班出来怎么转到地方了?

文:专案组审了我四年,给我做的结论是“犯有一般性的政治错误”。

1980年初,我转业到天津塘沽电器厂,安排我当厂长,我不干。我说,我就当工人。组织部门的对人说,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关我的时候,我的孩子还小,老婆是糖尿病,我妈身体也不好,一家老小都在望着我,我有什么罪啊?我有一种无法忍受的情绪,对一切事物都心灰意冷。“913”事件中央都对,就我们做服务工作的错了,该倒霉。

在电器厂干了整整5年,心里一直是沉甸甸的,老惦记家人,想回北京,我申请,上访,没人理睬我。

一位好心人悄悄对我说,你是林彪的人,不会让你回北京的。

偌大的北京竟然容不下“林彪的人”!我上访总政,总政不敢说原因,只说你已交给地方,由地方管你。

我又找中组部,中组部说,你的安排是总政定的。来回地相互推诿,我整整跑了五年,才得到北京户口。

从塘沽回京之后, 安排在低压电器厂,我再不想干什么了,领导说:“你先去做饭吧。”我说:“好。”

做饭做了一年,领导非要我到车间去当支部书记。我去了,三天两头给党委写报告干不了,就是不批,我硬着头皮干了一年,领导才松口说:“这样吧,上收发室。”我说:“这挺好。”

刘:你服侍林忠心耿耿,你知不知道林很想把豆豆许配给您?

文:不会吧!人家是大学生,帅府千金,我哪能般配?

刘:豆豆也给我说过,决不会是假的。

文:豆豆对我家很关心,我住院她帮忙找医生,钱她接济,我敬重她,她是林家剩下来的后人,她后半生一直在奔走,我祝福她长命百岁。

刘:你伺侯林彪含辛茹苦,时运让你落罪一生,如今你已是74岁的暮年, 有悔恨吗?

文:我从南天门摔下来,活着只能听天由命。不再去要求官方给我纠正“一般性的政治错误”了,每年春秋时节,我烙上一张饼,带上一壶水,去到北京的郊野。那里没有烦恼的事,空气又清新,大自然会给我晚年最公平的待遇。

侃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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