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地
陈泮福||山东
一、追求：生命的旱季
那么，扬起那柄雪亮的弯刀捅破牛的心脏
悲怆的兽皮鼓骤然擂响灵魂的祈祷
尘土飞起，泛黄的大龙旗
翻卷在燥热的风里呼呼作响
匍匐的人们，被太阳的烈火焰所烤灼
无边起伏的痛苦在正午的灌木丛炽热地燃烧
袒露伤痕累累的胸膛，干裂的土地艰难地喘息着
黑麦田的禾苗正枯焦着死去仿佛大片秋天的牧草
在男人枯渴的瞳仁里，云朵大团大团地飘过
丰满就像女人的乳房
六月。期待霹雳响自头顶期待神龙旋飞云巅
当毒阳下的地球成为一片烤热的黑馍
崇拜过火的民族都开始因火而忧郁。
于是，垂死的乞求被卷叶的高枝伸向虔诚热望的天空
流血的膝盖因长久的跪拜而腐烂为土
圣水倾泻，那绿色的歌声在梦中
蛇信子尖尖的火苗。处女方的泪水点点滴滴成
为莹莹的珍珠
而旋舞的筒裙，散发出泥土地的芳香
牵引着男人的情欲亢扬如那野性而开朗的雄獐
苦难的祭台上，所有供奉沉雷的心
因征服死亡灿烂如莲花怒放
干旱季节，焦灼的灵魂唱起颂歌发出的呼唤
一切都灭了。都死了。唯有响鼓
仍在不息地祈祷顽强的生命像树根扎进山岗
太阳闪耀，炫目的天空展开斑斓的虎皮
在裂开的土地上，迸溅的牛血又一次点亮了生之渴望
让血流尽。远古的信仰在火的舞蹈里诞生
超越死的疆界，比听到生的胎音更宁静安详
二、迁徏：新的图腾
挽歌奏起，日之潮淹没了所有的道路和村庄
在炫目的天穹下面，饥饿在万物不生的土地上成群疯长
浑浊的人流呻吟着，告别父亲的白骨流向异乡
黄沙扑面而舞。畜牲似的生命挣扎在北方强盛的夏天
金子般的雨水，如晨雀
在升腾的烈焰中远离那一片绝望的高原
悲哀的泪珠则大滴大滴从少女明澈的瞳孔里溢出
黑色的蜘蛛在老人枯萎的脸上织成忧郁的密网
旷野中的枯槐，叶子飘落
哦鸦一群群飞来，一群群飞来，久久地盘旋
哦哦泛滥的太阳痛苦的人群踏过烧焦的废墟
干旱的岁月荒夷犹如战乱喧嚣
而喂养了几千年历史的黄河你隆隆的轰响声发
出震撼灵魂的召唤
你黄肤色的子民怀抱着破裂的陶瓮急急地响你迁徙
滔滔波浪。生命之泉，流血的膝盖挪动着
终于激动地跌倒在你的断岸
哦，黄河，黄河
你仿佛远古的黄帝，从神话中走来
用男子汉低沉的喉音，唱起赤者黄的歌曲
用酋长般博大的父亲
轻舔着你的部民那被太阳炙烤的心
被饥饿流放的人们呵 被太阳追逐的人们呵
在血痕和忧伤的鞭笞下，终于在祖先最初站立的地方
找到生命的圣水
……歌声飞扬，那高亢的旋律，如远方角力的群山
热泪淌落，粗砺的双手颤抖着捧起一河浑黄涛声
苍茫坦荡的土地，漫过含沙的黄水
太阳从河底升起，升起，那焦辣的苦汗不再流动
风鼓涨岁月不息的升腾
涤荡抑郁。涤荡艰难。衍生了华夏民族的强韧
在燃烧的篝火中，断发纹身的男人朝黄水的渊源叩拜
嘶听着的女人们掩埋了怀中的死婴。干瘪的奶子，
又向天空晃荡着新的诱惑
随着腾起的犷野的节奏烤赤的祼岩和兽骨
显示出第一幅神圣的图画第一行祝颂的字母
庆典的铜 在原始的歌舞中骤然举起……
黄河之声，起伏是龙的呼唤。
劳动的手臂结成森林，凝重了历史古铜色的主题
沉雷炸响，铜鼓擂裂
六月的天空重新集结起闪光的锄头和剑戟
浓稠的血液在复活的土地上淙淙流汩
丘峦般的脊背崛立起一个民族伟大的新生
在浩莽的黄土荒原，一种神奇的力量和开拓的精神
如破土的麦粒到处生长
盖过澎湃之浪
盖过兽吼之声
狂放的激情自溅满泥浆的胸膛迸发
在黄水之滨，在古大陆的摇床
冲出血泪之火的生命疾速诞生新开始新的图腾
三、耕种：黄帝后裔
叩醒大地，英雄的声浪悍马般腾起
劳动的号子四处震荡，播撒的麦粒纷纷飞扬
在天空密如金色的阵雨
翻开蛮荒的历史 铁铸的犁铧掘进土地的深处
新垦的莽原上，站起黄帝的后裔
以离开山顶洞的力量在这片土地上扶犁
以冲出原始古林的意志，在这片土地上耕种
从祖先退猛马的拼搏里获得胆魄
从黄帝砍杀蚩尤的血战中承袭骁勇
烧荒的烈火，飞旋着卷去多刺的荆棘
民族的足音，在黄河的两岸
如不息的黄水隆隆地响起
浑沌未开的远山狼群般疾迅退去
黄土地，以处女的纯朴朝拓荒的人们奉献贞节
铁锄的高举，金子般的汗珠滴落铜色的脊背
巨大的热情在心底如晨炊袅袅升起
宁静的村庄。古朴的石碾。少女的脸颊泛起曙色
黑黝黝似人们歌唱着。把精血射进土地
胚芽的骚动里，那生命和春天
少妇般丰膄
耕种在生长稞麦、风鸟、饕餮兽的穹庐下
拓荒者，以创世纪的形象走过旷野，山野
苦难渐渐消失，碎裂的彩陶盆完美犹如午夜的月亮
雁群归来，父亲在闪耀麦芒的梦乡激动地磨弯铁镰
黑色的眼眶流出浑浊的泪滴
在牛轭的铃铛里，散发着扎草清香的泥浪
如黄河之水以新的潮头涌向远方
那有茧的手，在获得土地之后
扶正生命之犁
高原的土地，经过血与水的洗礼
在旷野的劲风里到处喧腾着拓荒者的足迹
踩着滚滚的麦浪，那沉甸甸的季节终于走来
把犁铧深插泥里
把赤脚站成高原的根颂
辉煌的岁月，在这片深厚的热土之上
举起飘香的酒坛
走向这支好的垦荒的民族，走向这群黄帝的后裔
走向穹庐下耕种着信念而战胜死亡的黄土的儿女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陈泮福，笔名陈浩，大学学历，山东阳谷县人，教师；聊城市作家协会会员；省散文学会会员；省作协会员；诗歌、散文、小说均有发表，作品在全国征文中获大奖；个人辞条选入《山东作家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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