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在南师大随园校区培训之机,我在偌大的校园里寻访朱赢椿先生的书衣坊。
曾在《虫子旁》的扉页和许多的微信和视频中,了解随园书坊的概貌。也曾在朱赢椿先生的作品中,随着他的图文想见枫杨树下他和虫子们的交往。如果能亲历其地,该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啊。然而,就在去年7月,他的随园书坊被拆掉了。遗憾的不仅是他,还有如我这样的虫子系列图书的读者。
隐约听说学校在不远处另给了他一个地方——红房子。这一次,我就要去探访他的新场馆。在100号大楼前的草地边,我碰到一个年轻的保安,便向他打听朱赢椿和他的虫子馆,他一脸茫然,好在一名升完旗路过的年长保安知道,他随手往东南一指,说是在那片树林和大楼后面。
有了这大概的方向,我便前往一探。拐过几个弯,望见了竹篱笆,感觉应该像是新场馆了。靠得近前,但见一处坡下,有一方高树和灌木、烟囱和平房的所在。那正对篱笆门的弧形门面上方,是三个黑色的虫子书集字“虫艺馆”,这就更加确证了此处正是我要找的地方。篱笆门从里面锁着,不见人影。于是,便绕着篱笆墙看看有没有其他通道。左转向东,在竹篱笆和青竹丛旁各有一个门,也都锁着。隔着低矮的灌木和隔离网,可以望见园内的建筑以红色调为主,那烟囱下粗上细,毗连着的房子方头方脑的,像积木,又似城堡。这地方就在音乐学院旁边,四周都是道路,东边和南边还是人车众多的主干道。绕着转了一圈,感觉不下方圆四五十米,挺大。真的是大隐隐于市了,周边挺热闹。
次日,辗转与朱赢椿先生联系上,拟近中午时一往,后因他外出未归而不遇。第三天,他提前安排了助手接洽。上午十点半,我按约来到竹丛旁的小门,皇甫老师把我引进门内,那个两层楼高的红色烟囱就在近前,原来此处是艺术学院的故地,那烟囱曾是烧瓷的窑。窑体上连着一段红砖的花墙,以灰白的梁柱为骨架,其中的一面花墙中开小门,门前青砖铺地,门两边是蹲着狮子的石鼓。花墙墙根,移植来的藤蔓尚未成气候。一棵枫杨在磁窑壁上洒下一片树荫,宛如水墨画。围墙下有油菜地,盛开时,金黄色的花海上浮着红色的建筑,定别有一番风味。一只蜂箱搁在一旁,听说养的蜂死了,来年会买新的。
进了小门,走过天井,进门便来到了室内。左手边是一间白色调的弧形展厅,陈列着虫子主题的系列书籍、便形鸟和蜘蛛的模型,从地面到空中,营造出一个基于虫子的创造世界。正对门的是另一个白墙灰地的展厅,墙壁上有虫子的作品,光影般的抽象画、或白或黑的书法。角落里,一只巨大的模型屎壳郎坐在粪球椅上打字,打字机上的纸张直升到屋顶,真是文思如泉涌,下笔千万言。旁边的白色木盘里,各种昆虫在表演书法,正是虫子书的创作情境再现。墙角,有蜗牛、便形鸟等模型,还有饲养虫子的玻璃箱。这个厅里,最有意思的是几幅中式书法,有虫子书的长卷,等着见仁见智地释读;有对联条幅“月明竹影乱,星少虫鸣稀”,煞有介事;有小斗方“见云”,充满禅意……穿过走廊,右拐,那个烟囱的近旁是一间明亮的教室,朱老师常在这里为学生授课。烟囱据说有两层,底层是圆形的环壁书架,陈列着自然题材的各类图书,上层则是朱先生的工作室,想来这通天的空间一定常有来自宇宙的灵感。
出了展厅,又是一个大院子,连接展厅和院子的是半圆形的三层大理石台阶,台阶上是插着的白色圆筒形,在筒壁上开一个长方形的窄门,比一人稍高,门上沿就是竖排的“虫艺馆”三个字。方形的红墙、圆弧的白壁、黑色的馆名,配着蓝色的天幕,富有童话般的色彩。
院子里的地面是灰白色的长方形砖,靠近墙壁的地方是一只勤奋地推着粪球的屎壳郎模型,它埋着头,后腿蹬着粪球,孜孜矻矻。院子边上,靠近篱笆围栏的地方是一座泥土色的建筑,原来这就是泥蜂舍,是朱先生仿照泥蜂的巢穴放大版的创造。乍看像是潜艇的模样,又像是一条圆头圆脑的鲸鱼,还像黏黏虫。脑门和背上有三处凸起,像是矮矮的出气口,中间那个,一只泥蜂展翅飞翔,似乎正要进洞。侧面开着圆孔,嵌着玻璃,就像飞机的舷窗。从头部一侧的圆门进到泥蜂舍里面,整个也是土黄色,在灯光和阳光的映照下,很亮堂,也很宽敞,可容纳一二十人。壁龛里陈列着蜂巢,屋顶也挂着一些蜂巢,像窑洞却又比窑洞明亮,土气却时尚,真是一个令人惊奇的好所在。门口的壁上有一幅画,朱老师和泥蜂共同托举着泥蜂舍,原来这是朱老师用图画告诉每一个来访者,是泥蜂和他一起设计了这个有趣的建筑。泥蜂舍里的几盏吊灯特别有意思,像是倒扣的花苞,原来也是仿照一种蜂巢制作的,巧若天工。大自然就是最好的老师,朱老师深谙其道,也用自己的方式向读者和观众传达着道法自然的真谛。
虫艺馆门正对着的是七级青砖台阶,砖路的尽头就是开在青砖花墙中的篱笆门,看方向应该是西。门旁边杂树丛生,有棕榈,有构树,有香樟,有枫杨……假以时日,一定也会是一个虫子的新世界吧。
参观了新馆,我跟皇甫老师打听随园书坊的旧址,她说已经拆除了,我请她介绍了具体方位,便前往踏访曾经在图片上见过多次的随园坊。
到了那里,眼前已经是学生宿舍后的一片青草地。好在前院的高大枫杨、朴树还在,枫杨下花墙边的铁制印刷机器也在。我转到入口处,竹制的柴门缠着铁丝,已经有了锈迹,稀疏的凌霄藤蔓攀爬其上,竹竿上的木蜂之家还在,黑洞洞的,像一只只圆圆的小眼睛。凑近竹篱笆,透过缝隙,可见枯叶荒草地上,那块青色的河滩石上,藤蔓疏疏,绿叶已经泛红,而石上镌刻的“随园书坊”仿佛还墨色如鲜。
我叫住一个学生,请他为我在枫杨下花墙旁留影一张。
曾经的随园书坊故地,树影婆娑,草色青青,秋阳红叶,碧空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