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学生时代的像集，看到了一张灰白稚嫩的脸，迷茫，痛苦与绝望，鞭子一样挥过来，寒光闪闪，吓得我浑身一抖，赶忙躲闪，不敢直视，怕被鞭成遍体鳞伤。
他是我的一个高中同学，与我住得不是太远，也不是太近。中间隔着丘陵，丘陵与丘陵之间有水田，串门不必翻山越岭，从田塍上绕过去，步行也就二十多分钟，感觉很轻松。
可就在18岁的时候，高中尚未毕业，白血病就匆匆地把他带离了人世。
一辈子才刚刚开始呀，他就提前退场了，猝不及防，五味杂陈的感受，至今历历在目。
参加葬礼那天，人人都是懵懂的，对青春的惋惜，对未来的向往，对家庭的怜悯，全拿来与其做痛苦的告别。
围在灵堂前，在支客的安排下，陆续给他行跪拜礼。
跪一次，他父母就回一次礼，嚎啕大哭一次，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死去活来。哭得荒诞，怪异与费解：自己为什么要给他下跪，如果他知道了，会怎么看？
而此时，他却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对一切视而不见，装聋作哑，置之不理。
有天，我正趴在桌子上大睡，张同学跑过来问我，某某同学去世了，要不要一起去送上一程。我问他是怎么走的，同学说是白血病感染破伤风，住几天院就走了。住院时还去看望了他。
他拉着同学们的手说，待病好了，还要努力学习，争取当个数学家。他的数学成绩很好，全校第一，曾多次获得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奖。
听他这么一说，感觉心脏骤停了似的。呆呆地坐在那里，不敢相信，一时半会没有愣过神来。
一个数学天才，就这么早早的夭折了，多少有点惋惜。
前段时间，有人还说，放暑假，他请大家一起去家里玩，没想到，暑假还没到，彼此就阴阳两隔了。
骂他是个骗子，是个小气鬼，说话不算数，怕大家吃了他家的东西。
最终，他还是请我们吃了一顿好的，办得很丰盛，让大家吃到胃撑。毕竟，那时候什么也没得吃，很难遇上这样的机会。
大家决定还是不吃他的，AA制，怕伤了这个小气鬼的心。
前天，同群里有人提到他，可给人的感觉是，很多人似乎已经把他忘记得干干净净了，仿佛没来过，与大家没有半点交集，感觉连同学也不是。竟然还有人问，班上有这么一个同学么？
可以理解，三十多年过去了，许多东西都变质了，许多记忆也已经模糊。四散天涯，各奔东西，谁还能记得了那么多。
很快，有人号召去他家里看看，去慰问慰问他的父母。但响应者几乎没有。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父母也未必健在，他家人也未必还住在原来的地方，物是人非，何必自寻烦恼。
认得，当时有几个同学安慰其父母时说，大家同学一场，他是您的儿子，我们也是您的儿女，以后会常来看望你们的。
这话的确很暖心，当时他父母听了竟然破涕为笑。可三十多年过去了，那几个同学似乎把自己说过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彼此，再没有见面，甚至连姓名都想不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