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河生+汪二峤
01
深夜，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这已是夏将军出征北疆的第三日，将军夫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将军夫人乳名叫云影，是三品孟侍郎家的独女，约莫一年前嫁入将军府。
雨终于歇了，可屋檐的雨水仍在滴滴答答。
云影听得有些心烦，便干脆起身穿好衣服下床，顺着回廊慢慢遛达。
站在后花园，一股雨后的泥土香，扑鼻而来。
云影静静地呼吸着这清新空气。
突然，从花园尽头传来一阵极轻的男子笑声。
云影很好奇，心想：哪个小厮这么放肆，深夜不睡，跑来后花园戏耍？
云影便朝后花园尽头走去，花园尽头是间茶室。
平日里很少有人去的茶室，远远就能瞅见有烛光，云影站在窗前朝里望，只见屋内人影绰绰，别的看得不真切。
云影屏住呼吸，猛地推开门。
顿时，她傻了眼。
一位陌生男子，半靠在紫檀圈椅上，握一盏茶，轻轻抿着。另一只手，拿着一本古书，像似在阅读。
见云影进来，他对云影轻轻一笑。
云影第一次见到如此俊美的男子，心头一漾。
她诧异地问：“你……你是谁？”
男子对她微微一笑，说：“怎么？夫人，这么快便不记得我了？”
02
云影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陌生男子，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她便如实回答：“公子，我的确不曾见过你。”
男子笑笑，缓缓站起身来，“夫人，你竟不记得我，实在让我好伤心啊。”
待他细细说来，云影才知晓他的身份。
娘家孟府那边，特意寻来民间颇有名望的私学先生，想着将来云影的子嗣出生，可以做个启蒙。
这陌生男子，就是跟着先生来到将军府的，名叫沈天光。
“哪个天光？”
男子狡黠一笑：“天光云影共徘徊的天光。”
云影听罢，绣眉微皱：“可我从未见过你。”
沈天光凑上前说：“小姐，我可是追着你的红轿来的。”
若是旁人如此，云影定会大声呵斥，狠狠惩戒。可不知怎的，眼前男人这般对她，却令她不禁心旌荡漾。
她一面自责不合妇道，一面又忍不住沉醉其中。
沈天光像是一眼看透她的心思，干脆凑得更近了些：“夫人夜深不眠，难道也是和我一样，情难所寄，辗转难眠？”
云影轻声否认：“我向来睡眠浅。”
沈天光笑而不语，一双手探入云影的裙底。
云影双颊绯红，身子不自觉地瘫软在沈天光的怀中……
03
将军府的下人们发现，近日里，夫人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以往，夫人总爱到京城里其他府上走动，或进宫与公主说说话。
可如今，夫人却不爱走动，反而整日闷在兰苑的茶室里。
虽说夫人是独自待在茶室，却总要人奉上两人的茶点。
最奇怪的，还要数夫人近日来不管到哪里去，总要在身上携着一本古旧泛黄的书。
日子一久，夫人的怪异行为，还是传了出去。说将军夫人，在家养了个小厮，每日一同寻欢作乐。
流言渐渐传入大捷归来的将军耳中。
将军嘴上不说，心中却结成一个疙瘩。
大战而胜，再归来地位越发不同往昔。
天子为迎功臣，亲自城门前迎接。
将军与天子一同吃了庆功酒，受了新封赏，却总是心不在焉，家中美娇娘的那些传闻，让他郁闷得很。
将军拜谢回家，夫人站在府门口迎接，只见她脸上春光潋滟，体态婀娜多娇，分明比他离家前更加艳光动人。
望着夫人娇美的面孔，听着她温柔地说着话，将军一下便将心中的顾虑，抛至九霄云外。
04
一夜红衾暖，五更不觉寒。
将军搂着软玉温香的夫人，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将军醒来，却发现夫人没在身旁。
他问小厮，知道夫人又去了茶室，这才想起金屋藏“郎”的事情。
他嘱咐身边人不要声张，蹑手蹑脚来到茶室门前，一阵男子的朗笑传到耳畔。
将军勃然大怒，拔出剑来，一脚踢开茶室的门。
走进屋里，却不见那个大笑的贼人，只有一盏冒着轻烟的茶壶，以及躲在茶座后，花容失色的夫人。
一阵天翻地覆、桌翻炉跌，将军将茶室查了个遍。
哪里有半点情郎的影子？
望着夫人蹲在墙角，双眼噙泪的模样，将军心中生出几分疼惜，还伴有几分自责。
明知夫人最恨自己像个粗鲁莽夫，怎么又做了莽夫的事情？
他连忙走过去，将夫人搂在怀中。
夫人埋在将军的臂弯里拭泪，目光却飘向窗外。
她一声尖叫，脸上满是恐惧，她用力推开将军，朝门外跑去。
原来，将军刚才那一番摔砸，无意将夫人随身携带的那本古书，丢出了窗外，恰恰落在花园的小涧里。
破旧的书页，被流水冲得七零八落，已不是完本。
云影痛哭着去拾书页，却终究无力挽回。
望着手中残存的书页，云影心碎不已，晕了过去……
05
云影倒下后，便再未起来过。
终日卧在床上，眼睛闭着，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紧捏着古书残页不放。
将军寻遍名医，可名医们都束手无策。
也有些胆子大的名医，为将军指向了深夜巫者。
将军起先看不上眼，觉得歪门邪道，可眼见着夫人终日不醒，日渐消瘦，便派人去山里请来巫者。
巫者一看到夫人的模样，便说：“将军，夫人的魂魄，被精怪带走了！”
将军大惊：“那要如何寻回？”
巫者面露歉意：“我虽然知道寻找精怪的法子，可我的法力不够，拼杀不过他，眼下只好我为将军引路，将军自个儿去抢回夫人。”
将军半信半疑应了下来。
他听从巫者的安排，在夫人的身边平躺下来。
巫者掏出一只蛊，将蛊虫放入梅子酒中，烧了一把符纸灰烬，融进酒里，喂进将军口中。
在低沉的念咒声中，将军两眼一黑。
06
将军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山野之中，身旁春景正好。
远处的山亭中，传来阵阵男女笑谈。
将军提剑，循声而去。
亭中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夫人与一男子，畅饮寻欢，好不亲密。
将军大喝一声，举起剑来。
亭中男女，一个震惊不已，一个淡然自若。
震惊的是夫人云影，攥着裙角，躲在亭柱后面，满脸羞愧难当。
淡然的是沈天光，手里握着酒杯，似乎对将军的到来，早有预料。
“大人，您终于来了？”
面对将军的愤怒，沈天光并不退缩，他举杯迎了上去：“大人，您可还记得我么？”
将军定睛一看，原先的凌人气势，瞬间转为满脸惊恐：“你……怎么会是你？”
沈天光摇着杯中美酒，气定神闲地走向将军：“怎么不能是我？”
将军跟疯了一般，早已顾不了许多，举剑一阵乱劈乱砍，等清醒过来，却发现夫人已中剑倒在血泊之中。
沈天光蹲下来，抱起夫人，冷冷地望着将军，说：“将军果然是成大事之人，即便是自己深爱的夫人，也能举剑毫不留情地劈向她。”
见沈天光抱着夫人，将军两眼通红，彻底疯癫起来，不断向沈天光砍去。
可每一剑，却离奇地落在将军自己身上。
将军嘶吼着，哀叫着，像极了狼狈的兽。
沈天光厉声说：“将军现在可是身心剧痛？三年前，你为掩恶行，不惜灭我满门，我也是这般痛啊！”
07
将军暴毙榻上的事情，瞬间传遍京城。
传闻死前七窍流血，痛苦不堪，而睡在他身边的夫人，却消失不见了。
天子原本大为悲恸，却不想隔日在书房里，见到一本落着血迹的古书，翻看后，写的全是将军罪状。
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私通敌国。
天子派人彻查，果然在将军府上搜到通敌罪证，从而牵扯出好几起灭门命案。
天子用整整一年，才清理干净将军余党，发现将军野心勃勃，早有篡位之心。
一切尘埃落定后，那奇特的古书，便离奇消失。
（完）
汪二峤：喜欢阅读和写作。她热衷于写充满人间烟火的都市文，天马行空的新编山海经、新编聊斋。
个人公众号：汪二峤（ID：wangerqiao6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