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队抵达现场时,天阴微雨,同事们已在等她。
到了十四楼,推开门,只见布置雅致考究,家具摆设十分名贵,却又不觉炫耀,算是一级品位。她面孔朝下,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生命已错愕地离她而去。“伍翠群女士,三十七岁,已婚,是著名地产商伍维厚的独生女,一年前领得大笔遗产。”管理员很沮丧:“对面投诉伍宅的小狗吠了一夜,我今早来敲门,大门没上锁,一推就开。我一路扬声走进来,在书房看见伍小姐躺地上,立刻报警。”管理员点点头:“这一向是伍宅,伍老先生与太太去世之后,伍小姐一直住在这里,我们多年叫惯伍小姐,她也没叫我们改口。”管理员想一想:“头一位姓冯,即咏怡的父亲。这一位姓雷,结婚才一年。”这时,鉴证科工作人员已经做妥他们的事情,收队离去。他们同文队说:“一下子重击头部致死,没有多大痛苦,照血液溅散样本,凶手应自她身后突然发难袭击,她避无可避。”“所以我们怀疑是熟人所为,她疏于防范,才会转身背向凶手。”“全无任何强行入屋痕迹,管理员说,昨夜根本无陌生人进出,大厦一向安全。”助手匆匆过来:“伍小姐的现任丈夫雷思聪已回公司。”雷氏在一间建筑公司办公。
那老板据实回答警方问题:“雷某由伍小姐介绍来工作,我起先不愿意接收此人,可是伍小姐一下子注资千万,我不好推脱。他做了两年,相安无事,公司因为这笔资金得以扩充营业,伍小姐功不可没。”“她是维厚先生的大小姐呀,唉,真没想到……他们现在总算一家团聚了。”他不胜唏嘘。他穿着深色西服,相当斯文,他伸手出来:“文队,找我?”文珊开门见山:“雷先生,你妻子伍翠群在家遇害身亡。”他虽然浑身发出震惊不安悲切的讯号,但一双眼睛却是镇定的。他们在学校操场找到冯咏怡,她呆呆地蹲在一角,身上还穿着昨日的校服,身上有血迹。冯咏怡看到警察,喃喃说:“我杀死母亲,我是凶手。”他很坦白:“我已多年没见过咏怡,前妻离婚的唯一条件是交出咏怡,我现在的家庭很幸福,已有一子一女,我不想多管闲事。”“她是千金小姐,我是附属品,家里佣人全由伍家过来,全部叫她伍小姐,不是冯太太。日子久了,我不习惯,难听话渐多。”“文队,我另有幸福家庭,我已再世为人,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请你原谅。”“昨晚是我岳父母金婚喜宴,一直到凌晨一时才散,百多名亲友,全是人证。”冯咏怡一个人呆呆坐在询问室。
伍家的律师随即进来:“咏怡,不要再说话。文队,我想与你商议几句。”助手进来说:“文队,鉴证科报告出来,冯咏怡校服上血渍与死者百分百吻合。”“冯咏怡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她自幼没有父亲,母亲再婚,得不到家庭温暖……”文珊打断她:“情况与我完全相似,你别走近我,我也有理由杀人。”助手找文珊:“大厦管理员交出大门防盗摄影机的记录,我看过了,当晚没有伍宅的人进出。”“楼梯在门后,前门访客去不到,一定要自单位里边开厨房后门出去。”助手说:“而且这个人早有预谋,连生路都想好了,老谋深算,绝非误杀。”“十年前他演过戏,登台唱歌,也拍电视剧,随后息影,做些小生意。可是他的专长是结交年长女友,赚取许多礼物,包括房产及名贵欧洲跑车,去年与死者正式结婚,从此深居简出。”助手忽然发表意见:“有必要正式结婚吗?有必要把他带进屋里吗?”“有一个男人,时时开着跑车在校门对街等她。我曾好奇,问她是谁,她说是朋友。”这个男人把女性当工具,要么就利用,要么就不用,他不会对她们有感情。文珊回到派出所。
助手过来:“伍翠群拥有近亿遗产,指明由女儿继承。”“她还有若干房地产,谁继承了这笔财产,可以生活得相当舒服。”“雷思聪最近欠下大笔赌债,由伍翠群一一偿还,这是否是他们争执的原因,从而引起杀机?”稍后,雷思聪应邀到派出所来,他带着律师及一名中年女子。那名女子坐下便说:“我是雷先生的时间证人,我叫周丽丽。”周丽丽四十余岁,淡妆,衣着名贵而低调,配一套大溪地珍珠首饰,看上去非常舒服。她说:“当晚,雷思聪在舍下一直逗留到天亮才走,他为着考虑我的名誉,故此不便透露。”“咏怡,我们知道凶手不是你,你虽然在场,但是动手的不是你。鉴证科告诉我们,挥动凶器的力道,绝非像你这般身材的少女可以做到。”“到了这种地步,你仍护着凶手,他完全是利用你,你何必赔上性命?”“我母亲只爱自己,她有许多男朋友,她太懂得享受人生,我们并不相爱。”律师恳求:“咏怡,弑母是世人不能原谅的大罪,检察官已决定将你提到成人法庭审判,你可获死刑。”文队低声说:“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现在是你最后机会。”文珊告诉少女:“他又有新的女伴,那女子叫周丽丽,我们调查过,她是新江制衣的主席,比你母亲更富有,你想,他还会在乎你?”“雷思聪将会得到你母亲的遗产,他杀害她,夺去她生命,又骗取钱财,你还帮着他?”文队走到窗前,轻轻自言自语:“那一夜,伍女士与你们谈判,怒斥你与继父不寻常关系,她或许是一个自私的女子,疏忽的母亲。但是,她始终关怀女儿,她与雷思聪摊牌,逐他出门,扬言他再也别想从她手上得到一个……”“事先,雷某安排你俩在后门进屋;事后,又在后门离去,丢掉凶器,他去找不在场证据,教唆你承认杀人。他告诉你什么?十七岁未成年,不可能判死刑,进感化院数年,出来之后,他会与你结婚,可是这样?”可是隔一会,冯咏怡吸一口气,她断然说:“是我杀人,与他无关。” 下午,检察官来了:“文队,凶手已经认罪,本案宣告结束。毋需一堂一堂审下去,真是纳税人之福。”
屋内布置雅致,雷思聪挑选女友极有眼光,又是一个有财产的中年女子。“真不幸,发生这样的悲剧,这件事平息之后,我们会结婚。”周丽丽站起来:“文队,我的忍耐力已经很高,你对雷君有意见。他对冯咏怡很好,但纯粹是同情她,关怀她,是否那女孩心存非分之想,我就不知道了。”文珊一挥手:“不用,周女士,请想清楚,雷思聪当晚在什么地方,莫成为帮凶。”律师出现时很不耐烦:“文队,你不能无休止地扰民。”隔着单方向玻璃,周丽丽看到询问室内哭泣的冯咏怡。
周丽丽怒说:“雷思聪同她没关系,警方别歪缠可好?”通过音响设备,他们听见冯咏怡轻轻说:“妈妈揭发他与我的关系,妈妈怒不可遏,赶他出门,他很冷静,一直想谈判,可是妈妈绝不饶恕他。他当着我面,用一个铁槌,敲开妈妈头颅,我看到血流出来……”听到这里,周丽丽仍然说:“少女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她一直暗恋继父。”文珊轻轻说:“她们母女都不知道,暗地里还有一个你,你们都中了他的毒。”接着,助手低声问:“咏怡,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继父与你有关系?”可是,冯咏怡羞涩地形容:“他喜欢开亮灯,他说我的皮肤光洁柔滑,他喜欢看到我陶醉的表情……”她像是心脏病发作的样子,双手掩住胸口,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五官扭曲。文珊劝说:“周女士,你是一个有理智的成年人,与无知少女不同,你何必维护雷思聪?你抽身还来得及,如果不,她们母女就是你的榜样。”周丽丽说下去:“他不承认杀人,他说他当时一个人在公园散步,如果有时间证人,可以省却很多麻烦。他发誓他爱的只有我一人,我……”她再也说不下去。文珊疑惑:“周女士,你是一个明事理有智慧的人,你怎么会相信他的谎言?”过一会儿,她才说:“我是一个很寂寞的人,渴望被爱,他……开头的确很讨人欢喜。”以为是没有了,可是他忽然出现,说尽甜言蜜语,日日夜夜陪伴。雷思聪在一间私人会所里打桥牌,对手是一个美貌少妇,两人眉来眼去,完全没把心思放在牌上。文珊说:“雷思聪,警方现在逮捕你,告你谋杀伍翠群,你所说的一切,将成为法庭证供……”过几日,助手同文珊说:“文队,冯咏怡的律师找过你。”文珊感喟说:“若不是这笔财富,她母亲可能仍然在世。”(完)
汪二峤:喜欢阅读和写作。她热衷于写充满人间烟火的都市文,天马行空的新编山海经、新编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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