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轰轰烈烈的抄捡大观园事件,导火索居然是一个小小的绣春囊,这让很多读者很不理解,觉得这个绣春囊是多大点事啊,至于闹得这样鸡犬不宁吗?
其实,在当时贞节大于天的大环境下,绣春囊还真不是个小事。这东西在现在不过是一个小玩意儿,没什么稀奇。但是在那个年代就是一幅春宫图,代表放纵和不洁,是违禁品,是大罪。
贾府家大业大,规矩也严。大观园里除了宝玉,住全是女眷,二门起就禁止男人入内。
男主外,女主内,贾府历来是媳妇管家,而荣国府的当家人不是长房长媳贾赦的老婆刑夫人,而是二老爷贾政的老婆王夫人。
王夫人能力不够,于是要自己的侄女女,也就是贾赦的儿媳王熙凤协助管理。
也就是说,荣国府的当权派是王夫人,执行者是凤姐,刑夫人这个续弦的长房长媳完全靠边站了。
在这种背景下,刑夫人心里是不平衡的,是憋屈的,是窝火的,只苦于没有把柄拿捏王夫人和凤姐。
撞见傻大姐捡了绣春囊,刑夫人觉得机会来了,于是拿了这个去找王夫人,意思很明确:你真的是个好当家!管的大观园,什么东西都出来了,看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王夫人又羞又恼,第一反应是凤姐带进园里来丢的,于是气冲冲去找凤姐。
原文说:只见王夫人含着泪,从袖内掷出一个香袋子来,说:“我天天坐在井里,拿你当个细心人,所以我才偷个空儿。谁知你也和我一样。这样的东西大天白日明摆在园里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头拾着,不亏你婆婆遇见,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我且问你,这个东西如何遗在那里来?”
王夫人这脑回路,觉得王熙凤和贾琏是年轻夫妻,一口咬定这东西是凤姐的。
她又哭又叹说道:“一家子除了你们小夫小妻,余者老婆子们,要这个何用?再女孩子们是从那里得来?自然是那琏儿不长进下流种子那里弄来。你们又和气。当作一件顽意儿,年轻人儿女闺房私意是有的,你还和我赖!”
可怜的凤姐人在家中坐,祸从天降来,听王夫人这么说,又急又愧,登时紫涨了面皮,便依炕沿双膝跪下,也含泪诉道:“太太说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辩我并无这样的东西。但其中还要求太太细详其理……”
不得不佩服凤姐脑子转得快,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头脑清晰,口齿伶俐,否则就被王夫人这一口大锅扣死了。
凤姐的理由是:那香袋是外头雇工仿着内工绣的,那穗子一概是市卖货。我便年轻不尊重些,也不要这劳什子,自然都是好的,此其一。二者这东西也不是带着的,我纵有,也只好在家里,焉肯带在身上各处去?况且又在园里去,个个姊妹们都肯拉拉扯扯,尚或露出来,不但在姊妹前,就是奴才看见,我有什么意思?我虽年轻不尊重,亦不能糊涂至此。三则论主子内我是年轻媳妇,算起奴才来,比我更年轻的又不止一个人了。况且她们也常进园,晚间各人家去,焉知不是她们身上的?五则,园内丫头太多,保的住个个都是正经的不成?也有年纪大些的,知道了人事,或者一时半刻人查问不到,偷着出去或借着因由同二门上小幺儿们打牙犯嘴,外头得了来的,也未可知。如今不但我没此事,就连平儿,我也可以下保的。太太请细想。
凤姐自证清白了,大观里所有女眷就都成了嫌疑人。按照凤姐的说法,就偷偷派几个人悄悄查访就行,不要把事情闹大。
可王夫人听了刑夫人的心腹王善保家的调唆,当夜就让王善保家的、凤姐和周瑞家的一起入园,从上夜的婆子处抄检起,把大观园抄了个底朝天。只宝钗是客,她的屋子没有抄检。
最后查出迎春屋里的司棋,和惜春屋里的入画有问题,被撵了出去。
这个入画可真冤枉,是贾珍赏了她哥哥一些东西,她哥哥怕交给叔叔婶婶被他们乱花了,所以就让她收着。
结果惜春为撇清关系,主动要凤姐以不得私传为由,拿入画开刀,杀鸡儆猴。
可巧司棋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儿,王善保家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查到外孙女与人有染,自己打了自己的嘴。
刑夫人自己的心腹家人出了问题,也觉没意思,也不好再闹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邢夫人和王夫人的内斗,让无辜的晴雯丧了命,司棋入画被撵了出去。
也难怪探春大哭:“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抄检大观园后,贾家就祸事不断,真的一败涂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