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宝玉房里有四个大丫头,袭人,晴雯,麝月,秋纹,她们是贴身服侍宝玉的人。袭人和晴雯是贾母拨给宝玉的,麝月则是王夫人拨过来的。
袭人是首席大丫头,王夫人钦定宝玉的妾,也是唯一和宝玉动了真格的人。
袭为钗副,袭人和宝钗一样,表面为人低调,其实野心勃勃。
作为一个贴身丫头和通房小妾,袭人敢使诈趁芳官醉了,把她放到宝玉床上睡觉,等第二天酒醒时,又笑芳官不看地方乱挺尸。
在宝玉听紫鹃说林黛玉要回苏州,急得犯了迷糊时,袭人敢去潇湘馆兴师问罪。
在宝玉因为金钏儿和琪官的事挨了打时,袭人倒戈王夫人,进言要宝玉搬出大观园,说总和黛玉宝钗在一处不便……
这么有心计的袭人,还是让贾母看出来了,发出“袭人如今也大不同了”的感叹。
再看晴雯。知道坠儿偷平儿的手镯后,大吵大闹把她打了一顿,自作主张把她赶了出去。
摔坏扇子被宝玉指责,一顿输出后宝玉让她撕扇子玩,真的撕了好几把。
袭人让芳官给宝玉吹汤,结果芳官的娘抢着要吹,被晴雯骂了一顿,撵叫花子一样撵走了。
小红给宝玉倒个茶,晴雯各种冷嘲热讽,先是怪他在外头闲逛,花也不浇,鸟也不喂,后来知道是给凤姐办事去了,更是好一顿损贬。
晴雯冷笑:“怪不得,原来爬上高枝儿去了,把我们不放在眼里,不知说了一句话半句话,名儿姓儿知道了不曾呢,就把她兴的这个样了。这一遭半遭算不得什么,有本事从今儿出了这园子,长长远远的在高枝儿上!”
瞧这牙尖嘴利的,够厉害吧?
可遇上坠儿的娘来闹事,晴雯完全应付不来,还是平时的小透明麝月来救场。
麝月不像袭人一昧和稀泥,不像晴雯只会混骂。她一上来就抓住别人怪她们叫了“宝玉“这个点展开,摆事实讲道理,直怼得坠儿的娘无言以对。
上原文:麝月忙道:“嫂子,你只管带了人出去,有话再说。这个地方只有你叫喊讲礼的?你见过我们讲过礼?你别说嫂子你,就是赖奶奶,林大娘,也得担待我们三分。便是叫名字,从小儿直到如今,都是老太太吩咐的,你们也知道的,恐怕难养活,巴巴的写了他的小名儿,到处贴着叫万人叫去,为的是好养活。连挑水,挑粪,花子都叫的,何况我们。连昨儿林大娘叫一声‘爷’,老太太还说他呢,此是一件。二则我们这些人常回老太太的话去,可不叫着名字回话,难道也称‘爷’?哪一日不把‘宝玉’两个字念个二百遍,偏嫂子又来挑这个了!嫂子原也不得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当些体统差事,成年家只在三门外头混,怪不得不知道我们里头的规矩。这里不是嫂子久站的地方,再一会儿,不用我们说话,就有人来问你了。有什么分证话,且带了他去,你回了林大娘,叫他来找二爷说话。家里上千的人,你也跑来,我也跑来,我们问人问姓,还不认得呢!”说着,便叫小丫头:“拿了擦地的布来擦地!”
听听,这有理有据、气场十足的,是不是比晴雯那急红了脸,说“我叫了他的名字,你在老太太跟前告我去,说我撒野,也撵出我去”更有说服力?
还有一次,芳官的干娘和芳官在怡红院吵架,袭人知道搞不定,只好叫麝月,说自己不会拌嘴,晴雯又太性急了,要麝月去震吓他两句。
麝月听了,忙过来说道:“你且别嚷,我且问你,别说我们这一处,你看满园子里谁在主子屋里教导过女儿的?便是你的亲女儿,既分了房,有了主子,自有主子打得骂得,再者大些的姑娘姐姐们打得骂得,谁是老子娘又半中间管闲事了?都这样管,又叫他们跟着我们学什么?越老越没规矩!你见前儿坠儿的娘来吵,你也来跟他学?你们放心,因连日这个病那个病,老太太又不得闲心,所以我没回。等过两日清闲了,我们痛回一回,大家把威风煞一煞儿才好。宝玉才好了些,连我们不敢大声说话,你反打的人狼嚎鬼叫的。上头能出那几日门,你们就无法无天的,眼睛里没了我们,再两天,你们就该打我们了。他不要你这个干娘,怕粪草埋了他不成?”
看看,打蛇打七寸,一面论规矩,一面搬出老太太镇压,直说得“那婆子羞愧难当,一言不发“。
感觉麝月这两段可以和小红的“奶奶篇”PK了。
这才是真正的吵架高手,一句浑话没有,既不跟人算旧账,也不扯七扯八,直接就事论事以理服人。
所以在王夫人眼里笨笨的麝月,是真的很笨吗?只怕人家心里明镜似的,思维能力超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