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诗人
本期执行编辑:小可
薛兰奎:黑龙江省兰西县人,1970年出生,现任某省日报、报业集团总编辑。爱读书,喜创作,弄诗文,舞平仄,陶然于分行,怡情于点墨,穿行于古今,笔耕于不辍,自信人生几十年,笑看东升西又落。
罗布泊的死水
罗布泊的死水
这是一滴永远握不住的水
罗布泊的死水——
“东西长八九十里
南北宽二三里或一二里不等”
记住这片水域吧,每粒黄沙皆生于斯
它并没有干涸,它只是口渴了
还有人称你“孔雀海”吗
被孔雀啄到心头肉真的不会痛吗
在罗布泊,每一滴泪水终将堕落成盐
楼兰离这里并不远
我一直以为那是梦落脚的地方
做梦的人,头枕偷走落日的阿尔金山
罗布泊的死水喂不活一棵胡杨
我竖起耳朵,细听由远及近的琴音
有根琴弦断了,我竟没有察觉
尘世沧桑
尘世沧桑
我从风声里
听懂了今天的天气——
晴,有时多云
把路过的路卷起来,断了回头的念想
然后邀一场大雪,去没有你的北方
谁在南方的阳光下,寸断了柔肠
玫瑰花躲进铅笔画里,它怕
被一个不懂爱的人把它当信物
送给另一个不值得爱的人
尘世沧桑请到此为止吧——
让有情人苦等至天荒地老真的好吗
他们已经变成石头,不能再碎了
一生一次路过
一生一次路过
我猜你也会走这条路的
另一种心有灵犀,互相走进彼此的错觉
你喜欢的花刚打骨朵儿,我喜欢的花已经落了
你的自言自语让晚风听了去
字里行间有几声浅叹 几句想念
流星,终于落在了一个地方
西空碎灭的光无处安放
我以为,我们都曾打这里路过
这就是缘分开花,这就是天涯有涯
只是命运拨错了指针,没分清当初和当下
一生一次路过,无数次错过
而每次错过,都不是过错
我赞美过的人间
我赞美过的人间
作为过客,我必须赞美人间
赞至词穷,好听的话一定要讲了又讲
一赞人间真大——
我行走半生仍没有到达
用脚步丈量山高水长
用眺望阅览海角天涯
二赞人间好美——
每一朵花开和落都恰到好处
天蓝云白和风,写意出秋天本该有的样子
谁的童年没有一幅蜡笔画的画
三赞人间多舛——
逆风而行,坎坷是命运的赏赐
被天外来石砸中,跪也跪成巍巍昆仑
指拈群山行棋,输赢任由其吧
我赞美过的人间,让众生灵魂皈依有所
可以是桑田变沧海,也可以是沧海变桑田
好听的故事总要有个开头
好听的故事总要有个开头
尔滨之冬的童话就从大雪人讲起
尔滨风景里,大雪人一直以主角的身份存在
它笑得那么迷人,它用微笑向南来北往的风问好
“愿你三冬暖”,来自大雪人的祝福字字入心
谁不想抱一下大雪人,谁不想让大雪人抱一下
每下一场雪,大雪人就长高一些
这是看雪人的人,经常会出现的错觉
来吧,一人给大雪人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让它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精灵”
今年春天,大雪人流泪的那一刻
一首音乐让所有人的心碎变得更碎
“雪人不哭”,声声安慰哄睡了夕阳
次日清晨,大雪人化作白云 飘走了——
多少次从巴洛克式音乐长廊路过
一双好看又深情的大眼睛一直注视着我
是大雪人,它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我的梦了
梦里,一生一次的邂逅,薄而易碎
300天之前,忍着心痛目送大雪人离开
300天之后,含着眼泪迎接大雪人归来
大雪人你好,尔滨的冬天有你
幸福和浪漫,放大了何止一倍
生命学
生命学
对世界上,一切有生命的东西
怀敬畏之心 悲悯之心 惺惜之心
哀其不幸,身负几倍于自己的沉重
还要故作轻松,仿佛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作为一株植物,必须感谢土壤和阳光
感谢水分和肥料,感谢靠吃自己而活的昆虫
感谢一场或早或迟的霜,感谢一阵扫落叶的秋风
生命的轮回从哪里开始,都暗藏着某种玄机
作为一个动物,必须感谢猎人不杀之恩
感谢没有断的食物链,感谢一场封了山的大雪
感谢素食主义者,感谢天敌之间的互相成全
生命到底是怎么回事,达尔文们欲言又止
作为一个微生物,必须感谢显微镜
放大几万倍的微观世界,丛林法则同样适用
更大的微生物欺负更小的微生物,苟且偷生者
躲在了显微镜的死角,吃着不干净的东西
有关生命的所有问题,都值得给出一个答案
或对或错,对错都不必作出解释,解释也没人听
或生或死,生死都应该有定数,逃避也没有用
沐雪而行
沐雪而行
雪越下越大——
你换上一身白袍
从人间东北角走向西南角
更冷的冷和更白的白在后面
冷和白,把提灯者的重影吃掉
这满地的空,只能等北风来收拾了
水下的水还在流,水面的水已成冰
雪轻手轻脚,还是惊醒了沉睡的土地
石头的哭泣,从山脚的荒草被点燃开始
沐雪而行,在三更——
你扛得动如此沉重的过往吗
脚印大深了,白茫茫大地一直在喊疼
路过凉州
路过凉州
仗剑西行的人,有谁不曾路过凉州
路过凉州的人,有谁不曾见过天马
五凉京华,河西都会——
“天下方乱,避难之国唯凉土耳”
当一轮落日点燃一座城池
城头王旗似火,天空残云如烟
沿着丝绸之路,走过去再走回来
脚印里装满月光,照亮谁的前尘如洗
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
大漠深处驼铃声碎,载远了谁的当年
在古凉州,你只要喜欢诗和酒
不可能不遇见王维,高适,岑参,王之涣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身着斗蓬的我,为谁仗剑天涯以远
路过凉州——
我不过是个书生,随风流浪至此
各家小二,望能少收几文酒钱
梅花落
梅花落
落下,是梅花
活出的另一种精彩
我被掉落的花瓣儿砸中过
并因此受了很重的内伤
唯一的解药,是一个人看夕阳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陆放翁错过了梅花开 赶上了梅花落
谁从一朵梅花的开与落中
看懂了自己的人生却不说破
谁透过泪光看万朵梅花灿烂如海
欲挽手心上人却握紧了空
风把花香带去了哪里
是不是,只要离人不归
驿外断桥边的花雨,就不会停
在更北的地方等你
在更北的地方等你
用北方的热情把自己包裹起来
里三层外三层,然后迎着北风行走
不用怕,我会把一部分体温分给你的
我可以是一块石头,也可以是一棵树
我是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一座山的名字
我是一棵树,秋风未起就掉光了叶子
阳光落在树上,树叶落在地上
数一数,你的眺望里有几条会结冰的河
既供养北方草木,也被北方草木供养
打开田野这本书,去阅读五谷吧
一行行萧疏,皆因满目熟黄已老去
踽行的风,拄着夕阳去迎接一场大雪
53度的纬线,是一碰就响的琴弦
有一首歌,从立秋开始一直唱到冬至
低音区的啜泣,尽是会传染的伤悲
我在更北的地方等你——
酒盅斟满再斟满,让我们一饮而尽
然后招呼北风进屋,整一盅暖暖身子
命大
命大
那个脐带绕颈的婴儿还是活了下来
母亲却为他至少死过两回,阎王不收
大人给孩子取了个好养活的名字——狗剩儿
该孩子与其他孩子一样长到大 活到死
当然他长大到 活到死,与他叫不叫狗剩无关
有好几次差点就挂了,命运的齿轮一转
他就成为一众人中,最幸运的那个
当一个人命硬到克一切的程度
一定是有人把积累的福报转给了他
因与果会在与命有关的问题上形成闭环的
果然,不信邪的,最后都撞了邪
上5000年,不乏五行皆缺者
不长胡子的某术士,对照元素周期表炼丹
在回春的路上归了天,还让撰史者这段儿掐了别写
(2024年12月22日晚整理于哈尔滨)
本期责任编辑:乌云琪琪格
本期特约审读:布日古德
本期编辑出版:《黑龙江诗人》编辑部
编辑出版日期:2024年12月23日·哈尔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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