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出去喝茶,还希望以后经常可以一起喝。回想起来还真有点乌托邦的味道。那种情调,那种对美好的向往,就同那茶味的馨香,苦中有甜,甜中有苦,让人陶醉,让人沉迷。心想,这些时光如果能酿成酒,该有多好,可以一醉解千愁,也可以暖暖彼此的心。总是莫名的想起,莫名的惆怅,同时也是莫名的幸福。
人活到一定岁数,经历许多事后,心境会有所改变。过去很在乎的东西,现在变得一点也不在乎了。很美好的事变得不美好了。很好的人也变得不好了。尽管现在有能力去改变,也懒得去管了。知道这些东西一旦去改变了,身处其中,美好的东西就看不见了,空空如了。
我有个熟人,认为钱是美好的,他就不择手段拚命挣钱,坑蒙拐骗都使,忘恩负义都干。当他拥有数千万家产时,发现亲情没了,友情没了,爱情没了,健康也没了。不知不觉心穷,成为孤家寡人了。除了钱,什么也没有。发现钱不是个好东西,是垃圾,是负担,是定时炸弹。得想办法把钱花掉。
过去认为包养二奶是美好的,这是一个成功男人的标志。可拥有七八个情妇后,方才发现身体不行了,肾不行了,寿命不长了。这些情妇也不是好东西,是冲他钱来的,一人捞走几百万,去开公司,与他抢业务,与他对着干,似乎要联袂把他消灭。
他整天为此感到恐惧,发现钱不是万能的,是一张张苍白无力的纸,可以用来烧香,但不可以用来献佛。最后因抑郁而自杀,草草地了结一生。
这让很多人想不通,千万富翁哪有活不下去的理由。路边的乞丐都能活得好好的。俗话说鸡肚里不晓得鸭肚里。看似完美的东西,其实并不完美。许多人表面上看似很光鲜,活得很滋润,其实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②
有个学生追上来问我。他总想逃避现实怎么办?我说阅读。他说就是因为阅读多了才导致这样。
书读得越多,越反动,这是对的。书读得越多,问题就越看得透彻,接近真相,感到恐惧。
我告诉他,每个人都有其独特性,有其不可替代性。譬如,他个子高,就令人羡慕。
隔着距离发现美。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人一旦拥有的东西多了,就会对这些东西视而不见,找不到自我,失去自信。
随后,用自己的坎坷经历作为佐证,说明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最终把他说得眉开眼笑。
他连说懂了,道了几声谢,满意地离开。
这是我帮忙打开心结的问题学生。把看相邪术居然用到了正道上。
③
校门口很空旷,门外是空地,门内也是空地。门是铁栅栏的,围墙也是铁栅栏的。视觉无障碍,可以从里望到外,也可以从外望到里。墙外是郊野,有山有水,有田有土,有鸡鸣犬吠,有村落炊烟。有风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像个调皮的家伙,与树叶说说话,与草打打招呼,冷不丁的拍拍肩,扯扯衣裳,捋一捋头上稀稀疏疏的花发。把烦恼扯去,把疲惫吹除。墙内是园区,西边是广场,瘦高瘦高的,如伞,如莲,夜幕降临,晚霞淡去,夕阳放下,灯花开了。东角有亭,有池,有假山,有树,有花,有林荫小道。小道是鹅卵石的,斗折蛇行。亭子是木制的,古香古色。池里有睡莲,有巴西龟,有长沙水,有武昌鱼。睡莲很儒雅,一身禅意,有光就开,无光则闭,与世无争,静坐瓮中。鱼扰,不理,龟诱,不动。有水把叶铺开,无水任叶枯萎。花卉,很低调,栽水边不怒,栽道边不喜。与荆棘一起,开花。与草木一起,开花。亭榭,倒是有点古板,像个老学究,不苟言笑,不食人间烟火。一桌,一顶,三椅,四柱,五檐角,木瓦无数,三几虫鸣。桌与椅挨得很近,只容一人坐,不够他人行。可坐,可卧,坐得局促,睡得窝囊。
我只是随意走走,摸摸草木,嗅嗅花香,拍个照秀秀朋友圈。看看池里的鱼,活得自由自在,游游弋弋的,享受天伦之乐。红的鱼,白的鱼,黑的鱼厮混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乐从心生,仿佛自己也是一尾鱼。
④
走进草丛,走进花香深处。踏上渑池的鹅卵石小道,看水边的绿茵,看池里的游鱼,看瓮中的荷花。
池边无人,安静得令人诧异。凉意漫向心田。飞鸟触动阳光,弹响一池秋色。
这样的时刻,我常常无所适从。盲目的依从了自然的安排。让亭榭宽宥了卑微,让草木容纳了孤独。让行走完成了跌宕。
夜幕降临时,升起了一轮明月。像孤灯,挂于东边的树梢上。把调皮的风照得朦朦胧胧的。照得树下斑斑驳驳的,稀稀拉拉的。这里一点儿,那里一丛儿。走在树影中,诗意般的宁静沁人心脾。
一棵桔子树挫在瓦瓮中。矮矮的,瘦瘦的,结了几个桔子。像个侏儒母亲抱着几个孩子。有垂着的,有立着的,如拳头,似鼓槌。半绿半黄,自己结的果,供他人观赏。没人采摘。
一树有一树的风格。一景有一景的韵味。请君入瓮,是谁设的局?钻进去,便没了自由的选择。
你看那池荷,那假山,那浅草与花卉,那游弋不定的鱼都掌控在他人手中。唯有那边的爬山虎拼命的往上爬。它们背后有靠山,有石墙,有园艺工撑腰。都活得风生水起,且活成了一片气候。说黄就黄,说绿就绿,一下遮墙,一下遮天。
路过墙下,只能顺着油路,或走下坡路,或走上坡路。有时让一片叶儿击中脑壳,让一枝藤蔓拂着脸庞。这些是无可厚非的,痛,你得忍,不痛,你也得忍。这都是自找的,怪不了谁。
⑤
这是一间很小的办公室,用一间教室隔开的。坐北朝南,东西面是实墙,一面是黑板,写着作息时间,一面是铁皮墙,用夹层板嵌钉的,上面贴着几张黄色的画纸,用来照相做背景的。南北两面是玻璃窗子,关上时风是不能出进的,但总有些风不听话,霸蛮从缝里挤进来,挤得尖叫的,把本是祥和的校园弄得风声鹤唳的。
室内有几张桌子,很旧很旧了,像几个衣冠不整的民工,肩并肩、背靠背地挤缩在一起,老老实实的,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窗外,有几棵桂花树,不可一世地站着。几株機木跟随左右,还有一大片低矮的灌木丛簇拥。看上去层次分明,标标致致像个儒雅的绅士。其实,徒有其表,是用刀剪修整出来的。隔上三五天不整,就树不成树,木不成木,成了荒山野岭的杂牌军。一盘散沙,各自为政。
桂花树为数不多,但能沆瀣一气 ,棵棵高高在上。根基雄厚,树干粗壮,枝叶也相当茂盛。这些树独天得厚,可一手遮天,还能给人充当保护伞。
那些機木,在树与树之间的夹缝里生存,相比之下矮了一大截。枝干没那么粗壮,根基也没那么深厚,应是灌木中的姣姣者。别看瘦瘦的,精神倒是矍铄,智商也不低。这些韧骨头能屈能伸,自然活得相当滋润。而那些活在底层的矮小灌木丛,便不忍目睹了。密密麻麻地挤兑在一起,枝叶掐着枝叶,根茎杵着根茎,翻个身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叶片因缺少阳光而枯黄,根系因抢不到养份而枯干。疮痍满目,总给人一种悲凉之感。
有只大鸟逮着小麻雀藏在树枝上吃。吧哒几下,便把小麻雀啖得只剩下皮毛了,还有一块不小心掉了下来,落进了树下的灌木丛中。
大鸟很梟猛。不知是什么鸟,也不知来自何方。膘肥体壮的,毛色也相当丰润,喙如刀,食鸟不吐骨头。爪也利,猎物不费吹灰之力。啖完,还不忘用爪子磨磨喙,很悠闲的样子。是怕喙锋食钝了,不够利索,失去食物快感,还是暴餮天物滥杀无辜后,还能逍遥法外而嘚瑟?
令人惊诧的是,这只鸟在树上屠戮生灵,且啄得咚咚响,而桂花树却不动声色,叶片也不曾动一下,不知是事不关己,还是刻意替其隐瞒?
顿时,义愤填鹰,捏着粉笔头往树上扔,吓着鸟惊慌失措地逃蹿。这才发现几个园艺工正欲把一棵树移到车上去。树是被挖出来的,像个握紧的拳头。是另有他用,还是荣归故里?
这是一棵桂花树,有些年头了。叶子有点斑白,树皮也有几分枯了。不知是老成这样的,还是被累成这样的?
我问,咋把树挖了?
园艺工笑,病成这样了,留着有什么用?
不能医好吗?
可以医。现在桂花树便宜,换一棵树比医一棵树简单多了。
望着这棵桂花树,内心竟有点兔死狐悲之感。这棵树的今天,何尝不是自己的明天?真是人老不值钱,牛老卖现钱呀!
望着出出进进的人,这会理解风了,柔弱的风不要命地往窗缝里挤。是被逼得无路可走,是向我求救呀。
⑥
去食堂吃饭,便看到了这位哑巴兄弟。他不是我校员工,却在我校干活,而且干了很多年。
他做事很能干,修剪很专业,人也挺好。他是我校员工请来的帮手,学校不给他发工资,由员工发。工资不高,却干得很开心,是大家羡慕的幸福人。
他一直未娶,可能与他的残疾有关。据说他并不穷,有低保与补贴,及一些其它补助,这里还有一份工资。这些收入加起来就不低于一个教师的工资了。他应该存有很多钱,算得上是个有钱人了。
天还没亮,那些低矮的灌木已经被他剪平一大片了。天气太热,他要赶在太阳还没出来,天气凉快时把活干完。
我打算给他拍个照片发在朋友圈,冠名“刽子手”。看到他手上那长柄剪刀咔嚓咔嚓的杀戮,内心便莫名的悲哀。那些灌木丛已经怂得不能再怂了,低到尘埃里去了。阿弥陀佛地挤在一起,连脚跟都站不稳,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它们如此的循规蹈矩,没招谁惹谁,还要拿着它们出气。且这位哑巴兄弟也是低到尘埃里的人呀,他咋就没一点怜悯之心呢?本是同病相怜,为何下手那么狠呢?
我刚拿起手机,他便朝我笑着打哑语。原认为他不让我拍照,没想到他很乐意让我拍。而且叫我拍视频。觉得拍照片不过瘾,拍视频生动些。
⑦
黑夜,残食着邪念。道路走失,逃离。
黎明,是最后的结局。
借一叶孤舟,渡一片苦海。
时间塞满了风,声音张开了翅羽,内心拉起了风帆。
花香从记忆中跑来。
温暖的诗意,跃入眼帘。
我想起了你。
风雨亭,举起了风雨,读书声朗朗地流下。每一声都滋润心田,每一滴都绽开心扉。
亭榭,池荷,花草与假山。
席地而坐,喷涌而出。
徐行的风,在园里踱步。
池荷或者金鱼,在岁月中嬉戏。
爬山虎爬到了内心的空白处,夕阳镀在石墙之山。
九月的风是冷的,冷如手上的阳光。
时间太冷,我手把灯,暖一棵树。
光明很少,也要披在身上。
花香泛滥,也要止住干咳。
一束光,忘了开放。
长亭更短亭,每一座都守着各自的风景,每一座都拥有各自的情怀。
雨水,用细密的针脚,书写秋意。
静寂中,将青春掌控。
远道而来的爱,成为过客。爱上一寸光,需要勇气。
比草柔软,比虫鸣低。风给我的一切,将传递给他人。放下了黝黑的脸,舒展了脚下的蜜意,按路的指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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