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三万里》是追光动画出品的一部动画片,时长达破纪录的168分钟,创中国动画剧之最。
影片从一位相对“冷门”的唐朝诗人高适的视角展开,分为两条叙事线:一条线是“现在”,也就是唐广德元年(763年),60岁的高适出任剑南西川节度使,率军抵御吐蕃的进攻;另一条线是“过去”,即高适在新任监军程公公的讯问下,讲述了自己与李白相识、相交、相知的历史。在他的回忆中,一袭大唐繁华与衰落的历史长卷缓缓铺开,长安、扬州、江夏、梁园、蓟州、潼关渐次出现;哥舒翰、郭子仪、贺知章、王维、岑参、杜甫悉数登场;乡愁和友情、随性与功名、权贵和黎民、战争与和平全程纠结……
作为以视觉冲击见长的动画片,《长安三万里》的画面无疑是唯美的。它跟随诗人的脚步自西向东,为我们展开了一幅幅浪漫亮丽的大唐画卷:松城,绵延不绝的皑皑雪山中,一座孤城巍然屹立,尽显边塞的辽阔苍凉;长安,却是鳞次栉比的街坊、车水马龙的行人和满目绚烂的花树,数不完的热闹繁华;而到了广陵,则有月色如洗、小桥流水、轻歌曼舞,一切似乎又都变得柔美婉转,好一个“春风十里扬州路”。
影片的画面美,还体现在与不同的人生阶段相对应上。高适回乡躬耕苦读的时光,出现了不同季节、不同色调的场景:从碧绿的春到火红的夏、从金黄的秋到洁白的冬,视觉反差强烈。尤其是大雪满川的冬日,天地一片苍茫,斯人孤舟蓑笠,独钓寒江,道不尽的凄美和寂寥。春去秋来、年华若水,四季和光阴的轮回,性格和状态的呈现,画风与审美的表达,都很到位。
影片中的人物造型参考了唐画唐俑的造型和比例,上半身稍宽长、下半身偏瘦短的特点,让人物形象更加活泼生动。片中出现的美女和骏马,也都圆润丰腴,很符合唐朝以胖为美的史实。这样的造型设计,很独特,也很唐朝,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片中的李白与高适,恰是理想与现实的象征。作为“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李白,他的好诗实在太多。如何用诗句去表达李白的浪漫情怀,影片作了大胆的尝试,重点展现了他在黄河岸边醉吟《将进酒》的桥段,这也成了全片的高光时刻。伴着“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一千古名篇的吟诵,李白与高适、岑夫子、丹丘生等人驾鹤遨游、肆意畅饮,飞越山川瀑布,直登天上宫阙。时而水波漫漫、人在潮中;时而流光熠熠、鲸跃半空。可与河汉星辰作伴,能跟九霄诸神换盏,想象磅礴肆意、景色瑰丽神奇,直让人目眩神迷,也将观众的情绪推向了高潮。
影片中另一个表现理想和现实激烈碰撞的要素是相扑。李白和高适几次相遇,都要切磋一下相扑。他们从朝气蓬勃的青年,到皮肉渐驰的中年,相扑场景多次闪现,身体也许衰败了,但尚武的精神还在。月夜下的黄河边,两人再次交手,画面不断闪回同一个位置同一个姿势却不同年岁、不同状态的二人,当初“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翩翩儿郎,已成了有着胖胖肚腩、纵横皱纹的半老衰翁。什么都变了,又好象什么都未曾改变。影片切回“现在”,高适运用李白传授的相扑虚实之道,夺回云山城,大败吐蕃军,解了长安之围,也完成了一次完美而精巧的叙事闭环:年少时谈兵论道、年老时用计应战,两人延续一生的友谊,在这时空纵横间连接贯通,豁然开阔。
除了两位主角,影片的另一大亮点是呆萌可爱的童年杜甫,与大众印象中沉郁悲怆的“诗圣”形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杜甫的出场很可爱,设定为一位缺牙的小屁孩。在以往各类动画里,似乎总有一两个精灵可爱的角色,但这次却不寻常,因为他是杜甫。语文课本上杜甫饱经沧桑、忧国忧民的面容给我们的代入感实在太强,以致我们很少去想象“小时候的杜甫”是什么样的。“少陵野老吞声哭”的既成形象,和“缺牙巴小杜甫”之间天然形成的反差萌,也算是《长安三万里》中一个额外的加分项。导演邹靖说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受正是他们想要追求的,“难道杜甫从出生就是悲天悯人的状态吗?他小时候也曾是一个顽皮可爱的孩子,当他经历过挫折和历练后,才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杜甫,这就是我们想表达的,想把这些诗人,这些事件更立体、更有血有肉地呈现给大家。”
影片的最后,高适夺回云山城,和严武交接了兵权,带着书童离去。途中,他立于峭壁之上,俯瞰饱经蹂躏的长安城,感叹“只要诗在,书在,长安就在”;而此时,李白恰遇大赦泛舟江中,直下江陵,青山绵绵、碧水悠悠,归来依旧是谪仙。这也算是两位诗人某种意义上的彼此成就、彼此救赎吧。
《长安三万里》的片尾,数十首经典唐诗逐一展示,首首皆是以“长安”为主题。或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或是“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那一句句以南腔北调吟诵的熟悉诗句,让人共情,使人泪目:长安是什么?是家国,是故园;是江山如画,是劫后重生,是千年的荣光与梦想。李白说,“长相思,在长安”;他还说“长安白日照春空,绿杨结烟垂袅风”。高适也写长安,但写得极少,枪法精湛的他尤以边塞诗和建功业闻名,“有唐以来,诗人之达者,唯适而已。”他们各自是出世和入世的巅峰,一个是自由狂放的“谪仙人”,一个是脚踏实地的“世间人”。而长安,却是他们共同的理想和信念。
锦绣繁华、自信包容的长安啊,谁人不流连,哪个不向往?只要文脉不断、精神不绝,长安又何止三万里?今夜,我们一起梦回长安!
作者:莆田税务 李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