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图之声(第1695期)| 馆员讲书《中东死生门:巴以行走观察》10

文化   2024-10-18 17:12   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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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撰稿人·播讲人

赵美华

太原市图书馆信息部馆员






思维导图





领袖(上)


真正的权威不需要傲慢、长胡须和大声叱呵,真正的权威能用丝带、谦恭、智慧把你勒死。

——法拉奇《风云人物采访》


与阿拉法特共餐

即将离任的中国驻巴勒斯坦办事处主任吴久洪大使一行到约旦河西岸城市拉姆安拉阿拉法特官邸,向这位74岁的老人辞行。会谈结束后,阿拉法特执意邀请我们共进午餐。

意外的是,午餐不在饭厅进行,而就在我们刚刚结束会谈的办公室里——因为官邸内根本就没有像样的饭厅。刚才,双方在半张桌边交谈,现在挪到另外半张就餐。两名白衫黑裤的侍者进来,训练有素地摆好餐盘刀叉。入座时,我发现杯盘刚好盖住桌面上一道长长的裂缝。

桌上摆的是“经典”阿拉伯菜肴:烤羊、烤鸡、牛肉、果仁汤等。只有阿拉法特的盘中餐与众不同:两边带把的陶罐、一点蔬菜。他双手捧住陶罐说:“我就不讲究礼节啦。”端起来就喝。一会儿,他就吃完盘子里的蔬菜,站起来笑眯眯地给每个人递玉米块。

近距离看阿拉法特,我发现他那标志性黑白格子头巾已经泛黄。听说他是个非常讲究仪表的人,就连跟其他国家元首通电话前都要整理衣冠,以示尊敬。那次共进午餐气氛轻松,我斗胆打破禁区,问起阿拉法特夫人苏哈和女儿的情况。阿拉法特两手端着汤,神色变了一下,目光没有直视我们,淡淡说,她们目前在巴黎或突尼斯居住。

阿拉法特甚至回忆起小时候在耶路撒冷同犹太儿童玩耍的情景。“那时我们从来没想过他们是犹太人。”他说。对于出生在耶路撒冷的他来说,重返圣城成了此生夙愿。

不过,有的传记作家指出,阿拉法特出生在埃及首都开罗,他的童年也是在那里度过。

想起前几天在加沙一处被以色列军队摧毁的民房前采访,一群不到10岁的巴勒斯坦儿童告诉我,不愿和他们的犹太同龄人玩耍,因为“长大后他们会像父亲祖父一样”。我向阿拉法特提出这个问题,如何看待过去三年流血冲突在巴以儿童幼小心灵中种下的仇恨?阿拉法特说,巴以人民间的信任已经被摧毁。然后,他指着胸口一枚橄榄枝型的徽章,镌刻有“和平种子”(peace seeds)两个英文单词,枝条上站着两个手拉手的人形,“这是两个巴以儿童。”听我说话的时候,他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非常认真;他一笑,眼睛就眯缝起来,长着稀疏白胡子的嘴唇颤动得厉害。

办公室窗户上堵得严严实实的沙包已经去掉,但阿拉法特政治顾问拉迪纳指给我看窗外:两层薄水泥板护住玻璃,沙包就在下面。办公室还是不见天日,灯光长明。阿拉法特感慨,许多事情在目前形势下很难实施,特别是重建巴以人民间的互信。

告别时,吴久洪大使送给阿拉法特两件礼品:一是国画竹子,祝他如青竹挺立;二是一套紫砂壶茶具。阿拉法特笑得合不拢嘴,戴上老花镜给我们的纪念照片题字:“我最美好的祝福——亚西尔·阿拉法特”。患帕金森症的他,握笔的手不停颤抖,竖笔划歪歪扭扭。“我也很想送你们礼物,但我现在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了。”他说。


瞄准镜下的阿拉法特

再次见到阿拉法特时,他已经遭到驱逐威胁两天了。以色列安全内阁通过一项决议:“驱逐或杀死阿拉法特”。

官邸大楼之外,近千名巴勒斯坦学生高举国旗和阿拉法特画像聚集在广场上,齐声高呼口号“用鲜血保卫阿拉法特”。突然,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从大楼第三层望下去,一方黑白格相间的头巾出现在被沙包、汽车轮胎堵得严严实实的官邸门口。一个“V”字胜利手势举过头巾——阿拉法特出现了。

离得太远,我没有听清他讲了些什么,只看到随着他的手势,人群沸腾起来,红、白、绿、黑四色组成的巴勒斯坦国旗上下翻飞。很快,阿拉法特朝我站立的地方走来,步入会议大厅。途中,他两次停下脚步,探出窗口向广场上的人民挥手,广场上立刻以惊天动地的喊声呼应。奇怪的是,阿拉法特身边的警卫并没有异常警觉,并非外界传闻那般。即使我突然把相机举到阿拉法特头顶拍摄他挥手照片,也没有遭到阻拦。

离开窗口,阿拉法特渐渐收起面对窗外的笑容,一个转身准备往会场里走。他的背微微有些驼,大概这几天遭到围困的缘故,眼神也不是特别清澈。转身,一瞬间,阿拉法特似乎忘记了会场在哪里。他的目光游移了一下,身边卫兵也跟着他的眼神转动,胳膊都伸着,随时准备搀扶他到要去的地方。

其实只是一秒钟的迟疑。阿拉法特马上反应过来,在卫兵的簇拥下,走向会场。这时,我被穿绿军装的胳膊们架开了。

一进门,阿拉法特脸上立即露出笑容,热情地把手伸向每一名来宾。大概因为我是来宾中为数不多的女宾之一,到我面前时,他笑得更加灿烂,抓起我的手捧到嘴边亲吻两下,下上的胡子扎得我很痒。

阿拉法特绕椭圆形桌子一圈,同每一个人握手,端正稳健的步伐中隐约可见戎马生涯养成的习惯。发表讲话时,阿拉法特思路清晰,反应敏捷。巴勒斯坦外交部长沙阿斯在阿拉法特身边充当翻译,坐在阿拉法特右边的谈判事务部长拉布几次试图提醒阿拉法特,都被他打断。“我还没说到呢,别着急。”阿拉法特说道。

阿拉法特讲话的时候,紧邻官邸一栋高层建筑内,以色列()击手正注视着这里的一切行动。


倒叙亚辛

加沙城北谢赫·拉德旺公墓。

2004年4月18日下午2点,哈马斯二号人物兰提西在这里下葬。一米开外,埋着20多天前同样遭到导弹袭击的哈马斯头号人物、精神领袖亚辛。走出两步,便是2002年7月22日深夜死于以色列一吨炸药倾泻之下的哈马斯军事首领谢哈德之墓。“谢哈德墓里还有他老婆……”一个孩子说。除谢哈德外,13名无辜巴勒斯坦人在那次轰炸中死亡,140人受伤,死者中包括9名儿童。

“阿布·沙纳布在那边。”孩子往远处一指。他说的是哈马斯三号人物,2003年8月21日遭以色列“定点清除”。

兰提西下葬那天,来到墓地时天光渐暗。白天十万人送葬的喧嚣已经退去,窄窄的土坑边,只有三五个孩子坐着玩耍,微微隆起的土堆上覆盖着花瓣和一张打湿了的兰提西画像,别无他物。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看哈马斯头目们在这里归了一处,我突然有点不合适地想到电影《无间道》。


黑色清晨

2004年3月22日,睡梦中我隐约听见窗外有响动,随即电话铃声大作。睁开眼,发现天还黑着,心头一凛。抓过电话,阿马德急促的声音传来:“他们杀了亚辛!杀了亚辛!”

“死了吗?”

“死了!死了!”

为了确认消息,我立即打开枕头边的收音机。土生土长的加沙广播电台“自由之声”,播音员的声音如丧考妣:“亚辛遇刺。”我看了一下表:5点19分。

疯了似的冲下楼,赶往现场。亚辛家在我的办公室以南,直线距离不超过10公里,但是路线曲折。幸好记者们事先都反复练习过去他家的路线,以便有事及时赶到。

一扇暗红色的铁门上弹孔斑斑。仔细看,弹孔周围还有“地狱火”导弹穿透铁门瞬间,高温熔化金属的痕迹。一地鲜血、满墙弹孔,除了导弹碎片,还有“阿帕奇”武装直升机重型机关枪扫射留在地面上的弹洞,每个大约20厘米深。

亚辛的轮椅碎了,袍子碎了,脑袋也碎了。遇到美联社记者凯文,我们几乎同时说了一句:“真不敢相信……”

迎面而来的是黑布套头,仅露出一双眼睛的哈马斯们。只有一个手持念珠的人,疯了一般地在人群中呼喊“报复!报复!抓奸细!”更多人靠墙或坐在地上垂泪。空气里还是惊愕,不是想象中的愤怒,人们还不能接受亚辛遇刺这个事实。

我来不及回吉普车拿头巾就闯入亚辛办公室。他的手下已经顾不得许多,无人阻挡。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围成一圈坐在平常接待记者的办公室里,也就是我曾经与亚辛面对面进行专访的地方。女眷们躲在车库门后面垂泪。这时,我最想见的人是亚辛的妻子乌姆·穆罕默德,几个月前她对我说的那句“一听到飞机的声音我就睡不着觉,总是担心突然有一颗炸弹掉在房顶”,此刻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里。但女眷们还是阻止了我,说这个时候她不见外人。

一个孩子手持大幅亚辛画像,站在矮墙上。还有一些孩子在地上、墙缝里挑栋亚辛及另外8名死者的尸体碎片。根据伊斯兰传统,死者下葬时要“全尸”。

这天,连孩子们都很安静。

赶往停放亚辛尸体的舍法医院,路上天光渐亮。金色的晨光勾勒出远远近近房屋和清真寺的形状。到处有人在燃烧汽车轮胎。滚滚浓烟,倒扣在加沙上空。

这是个黑色清晨。





《中东死生门:巴以行走观察》

馆藏信息





书名:《中东死生门:巴以行走观察》

作者:周轶君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

出版时间:2017年7月

页数:314

定价:42元

ISBN:978-7-5086-7643-2

索书号:I253.1/7741

馆藏地点:文学借阅区;2012-2019保存本社科阅览区












文稿审核 ▏郝雨欣
录音剪辑 郝雨欣
思维导图 张茹
配图设计 郝雨欣
本期编辑 ▏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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