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佳节，一家四口窝在家里，不去远游。丈夫李先生思考了一下，说无论如何要充分利用七天假期，让儿子实现弯道超车，提高他的弱项。全职带娃两年，我的心境已基本趋于顺其自然、随遇而安的状态，觉得儿子每日都有点可爱，听到丈夫的话后，我睁着有点迷蒙的眼睛问他：“你要提高什么？”他信誓旦旦：“跳绳。”跳绳已经成为当代学龄儿童必备的技能之一。想当初幼儿园老师在群里放下豪言，争取期末之时让每个小朋友每分钟跳绳次数达50次以上，一个学期快结束了，老师用着委婉含蓄的话，微信私发告诉我说，平时在家记得让哥哥多练习跳绳子。哥哥的跳绳次数排在末尾，一分钟顶多40次，有时候磕磕碰碰，勉强达到30次，看到儿子跳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我了解他已经尽力了。可是丈夫满脸愤愤不平，要知道哥哥跳绳时间已经半年，同时期学习跳绳的小朋友，浑身轻盈得像个燕子一般在蹦蹦跳跳，轻轻松松每分钟超过100次。丈夫教跳绳的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吃早饭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人老了骨头架快散架的小心翼翼之感，坐下后屁股半撅，还时不时用手推拉着后背。我看着他微微发福的肚腩，腰间凸起的一块赘肉，心中了然，让一个略微发福、长时间没有运动基础的中年男人，去超越年轻时的巅峰状态，实在有些为难。丈夫边吃着早餐边暗暗隐藏自己的窘态，给哥哥打磨一个励志榜样：“吃过早饭歇息后，爸爸再带你跳绳，你看爸爸怎么跳，跟着学。”那天 ，我带着弟弟，一路观摩了现场气氛热烈的教学过程。父子俩拿着装备下楼，目之所及，附近广场出来溜达的适龄小孩里，有一半都拿着跳绳在四处蹦跶，其他一些，放在看护人提的包包里。没办法，跳绳如今作为体育考试项目之一，早些时候学会早点牢牢握住加分项。路过那些小孩，电影场景般播放着当代适龄儿童跳绳状态，身边配备着尊尊教诲的家长：很久前哥哥开始学习跳绳的时候，丈夫也是费了一番脑子，他在电脑捣鼓一番，不久后给我发来一个文件，说是某市的体育教材，里面有教育跳绳的细节，按照步骤，假以时日儿子必定在跳绳一项上傲视群雄。他把教材发过来后，便投身在忙碌的工作中，等过了一年半载，才发现儿子进步寥寥，李先生开始捉急：“你说你教个跳绳都不会教。”我看了一下杵在一边的儿子，发自内心地反省到，我确实不会教，跳绳一事，确实要交给丈夫比较合适。当初我按照书中步骤，先教哥哥学习收紧上臂，转动手腕甩绳子。哥哥一边大鹏展翅一边心不在焉地问我：“妈妈，我这么做对吗？”当然不对，我纠正了多次，嘴巴快磨破皮，可过了一会，他必露原形，气得我原地踏步。等开始学习跳跃全身协作跳绳之时，各种状况百出，如四肢乱舞，原地跳高，震耳欲聋，跳十下卡十下，满场转圈，等终于排除万难，实现质的飞跃，磕磕碰碰进入十位次数时，我已觉得耗命半条。人做任何事情都有天赋，如今实在找不到哥哥的天赋在何方。父子跳绳训练开始了。丈夫属于实战派，他近身示范，做了一套比较标准的跳绳动作，胳膊肘以上固定身侧，手腕转动，鞋子以离开地面的高度快速跳了几圈。他微微喘息，眼神示意哥哥：该你了。哥哥一口气连跳了五个，以前的问题显露无疑，一丝未改，我在一旁却拍手叫好以示鼓励。李先生在一边怒目而视：“你跳低一点，跳这么高不累吗？还有你的手臂不要那么大，手腕动。”哥哥有点垂头丧气咬牙切齿再跳一次，显然他还不明白哪个地方叫手腕。李先生又示范了一下。哥哥看着眼前上下颠着的父亲，若有所悟，再次尝试，结果手臂甩得如同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丈夫的脸色变化不定，随即上去，固定了儿子的手肘：“手肘以上不动，这个地方，记住了吧？”儿子定了定神，往日那几个在学校里跳绳不利，被同学嘲笑被老师点名的画面轮番播放，今日他要一雪前耻要弯道超车，不飞则已一飞惊人。哥哥闭上眼睛，露出破釜沉舟的决绝，哐当哐当在地面剁了几下之后，绳子最终被卡在两脚之间，他心中默念了一下，足足有七次呢，进步得无与伦比，显然多次原地跳高已经让他气喘吁吁，他一脸得意地问他老父亲：“爸爸，我厉害吧，有进步吧？”丈夫扶额叹息：“姿势不对，你会很累，一分钟跳不到100下的。”在老父亲的“一二三，开始”声下，哥哥又开始了一轮新的跳跃。现实很残酷，从这一幕中我可以推断，丈夫意欲在假期实现超车的愿望估计就此折腰。不出所料，父子俩的跳绳计划两天后即被中断，原因是李先生在样例示范中不小心崴脚，整个国庆假期都在一瘸一拐中度日。别看他跳绳时一脸轻松惬意，实则从他凝滞的微表情中可推断一二，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做着最后的支撑，让他坚持下去的，是一个父亲的尊严，是一个丈夫的豪言壮语。育儿便是如此，别人家轻而易举的小事，落在自己身上，如扛着大山一般在艰难前行。新学期开学后不久，学校便公布了一些特色课程，我看到有跳绳课程便毫不犹豫地报名。可惜老师在做排课时，发现跳绳课程报名人数少之又少，于是取消。我听闻消息后一阵哀嚎。要知道，如今全学生跳绳的年代，要是谁家孩子还跟不上跳绳频率的，唯有自己想办法解决，自家消耗。成年人眼里如此简单的跳绳动作，只要孩子四肢健康，手脚稍微协调的，都可学会。重要的是教跳绳的家长，他们也许早已忘记当初幼小的自己学习新事物的心理状态，容易气急败坏原地爆炸。也许，家长多轻松一点，孩子可能会学得快一些。像哥哥这种觉悟较低的小孩，往长远看，会不会跳绳只是入门，未来，还有更高的山更急的河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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