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老师在群里发放了一条消息，大致是有空的家长，可以带小孩在晚上自制一个中秋相关的手工，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切出于自愿”。学校的功课摆在眼前却可自由选择做还是不做时，我当然选择不做。
哥哥却把老师的话记得很牢，下午接他放学，回家路上一直和我三令五申：晚上要做手工。我一开始是拒绝的，磨磨蹭蹭找借口做其他事情，但他软硬兼施，没办法，我硬着头皮，开始抓破脑袋想想做什么能应付了事的简单手工。最后，我提议，做个灯笼吧。儿子一听，眼睛闪亮亮的，像星星一样。我从冰箱里拿了一个未切的洋葱，还有几根红绳，及一根木棍，对哥哥说，就用它们做个灯笼。儿子很是丧气，思想完全没和我对齐。我三下五除二，用红绳沿着洋葱五花大绑，再做个简单的吊坠，用木棍吊起来，散发着淡淡的辛辣，我得意洋洋地对他说：“你看，不就做好了？”和其他心灵手巧的父母不同，做手工一事，是我的弱项，“能不做就不做，但做了能敷衍就敷衍，实在敷衍不了就网上购买”。不过后面我又好奇搜索了一番别人做的洋葱灯笼，用刀去掉顶部，将每一片切成碗状结构，层次丰富且栩栩如生，内里层层叠叠洁白如玉，外部圆润饱满娇艳欲滴，并将每一片叶都扩展到恰到好处，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睡莲，辅以红绳，更是锦上添花。果然，家长之间也是不能比的，我羞臊了脸，幸好哥哥没看到别人家的成品。还记得一两年前，老师交待说要做一个动物的发圈，让小朋友戴在头上做游戏。很多动手能力强的家长，和小朋友们画了动物，涂了颜色，粘了胶水，稳稳地戴在头上，还发布在群里，惹来我的羡慕嫉妒。不过我有更厉害的办法，是手机网上购买，第二天到达。几天后，哥哥兴高采烈地拿去学校，不久，老师悄悄给我发了私信，说建议我下次带着小朋友自己动手试试。似乎，哥哥的动手能力被我带废了，这么些年来，家里孩子的手工作品没有一样像样的。我自制的洋葱灯笼确实辣眼睛，洋葱看起来危险极了，搞不好一下子便从五花大绑的红绳中越狱，逃之夭夭，本以为会被哥哥嫌弃一番，哪知他拍手叫好：“妈妈，你太厉害了。”随即，又拿出了冰箱里的另一个洋葱，开始有模有样地模仿制作。第二天一早，他把两个洋葱灯笼都拿到学校了。在老师发回的照片里，我看到哥哥提着洋葱灯笼，笑容灿烂，皎如明月。哥哥不知道何时喜欢上吃月饼。在他更小的时候，我往他嘴巴里塞了各种馅料的月饼，都被他嫌弃得一无是处，“呸呸”地吐掉，含着口水的月饼，大人想吃也吃不下，只能忍痛丢掉。老早以前，超市里的月饼就上市了，琳琅满目地堆满在显眼的角落上。带哥哥去逛超市，他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月饼，他拽着我的手臂：“妈妈，我要吃那款月饼。”我走到月饼架子上，问他：“是这个吗？”他摇摇头。又连续问了两款，他还是摇摇头。最后，我在另一侧找到了一款草莓味的莲蓉月饼，问他：“是这个吗？”哥哥疯狂点头，一口气让我买了五个，一个星期内全部消灭了。我很是疑惑，当时按我们站的角度，只看到这款月饼的一角，粉色的包装，在一群月饼中毫不起眼，而儿子却一眼看中了它。天知道好几天前，我让他独自去卧室找T恤，就摆在柜子里面，打开柜门便一目了然。结果孩子进去了五分钟，依旧静悄悄。我进去一看，发现哥哥裸露着上半身，撅着屁股在柜子里摸索，看到我之后，他一脸茫然：“妈妈，衣服在哪啊？”。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这孩子什么眼神啊？事实证明，男人只看到他感兴趣的事物。前两天老家寄来了一款月饼，这是传统的广式月饼。在童年时期，家中常吃自制的五仁月饼，父母备好材料，提到镇上，镇上有个店铺有专门的机械，只见店主将材料通通扔进机器一头，轰隆隆操作一番，便送出来一个金灿灿的月饼。五仁月饼的口感丰富而独特，其中的果仁、坚果仁和糖的比例恰到好处，一口咬下去，香甜酥软的月饼皮与粒粒分明的果仁完美融合，使人在齿间回味无穷。再后来，老家人的口味变了，传统的五仁去掉了五颜六色的丝，主要有花生仁、芝麻、冬瓜和糖，制作的月饼依旧美味。人的味蕾在童年时就已确定，不管长大后飘在何方，永远心心念念着那初始味道的美好。我拿着家里寄来的一个月饼开啃。看到哥哥，我招呼他过来吃，心里侥幸想着，妈妈爱吃，他理所当然也爱吃。我掰了一小块，送到嘴里，他嗷嗷大喊：“这月饼不好吃，我不爱吃。”啊，满腔热情终究是错付了，妈妈的老家，并不一定是孩子的老家，这么些年，我只在逢年过节带他回去，也是匆匆回，匆匆离，他还未来得及，品尝家乡的味道。那个偏僻的小山村，想必像一个旅游景点一样存在他的脑海里。晚上吃过饭，哥哥的作息排得很紧，先试练一页的字，再做几十道算术题，若时间充裕且小孩配合，剔除掉洗澡洗漱，他能自由支配的时间，也就半小时左右。一次，他早早完成课业，和弟弟在走廊上玩耍。我居住的小区是连廊设计，在走廊上，可见外部风光，在这里，我见过羞红的晚霞、如黛的远山、漂浮的白云，还有热烈的朝阳，以及皎洁的月光。我注意到，那天晚上，月亮已悄默默爬到天上，洒下淡淡的光辉，可以推测，到中秋佳节，月亮必是极圆，极美。兄弟俩的笑声传遍在连廊的每个角落，我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嬉戏，觉得幸福至极。幸好在学习压力下，哥哥并未错过今晚的月光，往后的日子恐怕愈加繁忙，人一出生，生活重负便接踵而来。记忆中家乡的月亮，是挂在天边的一颗明珠，清辉洒满大地，温柔地洒落在乡村的每一个角落，田野、山川、树林，是一幅层次丰富的水墨画。我已好久不见，那清冷的光辉。好多年前我刚出省读书时，父母时不时询问：“中秋回来咩？”现在，不问已是寻常，深知问了人也很难回家，还不如不要难堪。曾经以为不管年轻的脚步走了多远，按照现在发达的科技，便捷的交通，只要想回家，随时都可以回。但实际上牵绊太多，刚想抬个腿，生活立即把它拴住，成家立业、为人父母之后，牵绊更甚，事务繁杂，呼吸都带着拥挤。一次哥哥看着绘本，好奇地问我：“妈妈，什么是故乡，什么是家乡呢？”我引用了别人的话：“回得去的叫家乡，回不去的叫故乡。”
注：文中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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