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住在沿海的一个小渔村。我小的时候,我们村有个走阴的人,大家都称他“马叔”。马叔能去阴曹地府,并且在那里当差。
那里没什么事情的时候 ,马叔就在人间过正常人的生活;地府召唤他的时候,他就去帮地府的鬼做事。
当初,大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就昏死过去,几天后又活过来。有的时候“死”几个小时,有的时候“死”几天。但他提前告诉过他老婆,说如果我“死”了,七天内千万别把我搬走,如果动了地方,我就活不过来了。
后来大家才知道他是走阴的人。
每次地府的黑白无常都要来阳间,根据阎王的生死簿 ,把阳寿到了的人召唤回阴曹。有的时候小鬼们忙不过来,就分配给这些走阴的人来做。
有一次,马叔正在家里耕地,他突然就扔下篱笆,躺下就没气了,他老婆不敢动他,拿了个席子把他的身子遮起来,然后坐在旁边守着,等他醒来。
过了一会儿,村里就有一个人去世了。这个人死后不久,马叔就活了过来。
原来马叔是奉命把这个人的灵魂给带走了,送到了地府后,他就自己回来了。
有时候,醒来后的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老婆问他是怎么回事,他通常不肯回答,逼急了才告诉老婆,都是因为他执行任务的时候误了时辰,被小鬼们打的。
最后一次,他死了一个星期都没活过来。他老婆起初不肯动他,怕动了他就无法醒来,可眼看七天过去了,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村里的老人都说,马叔这次死定了,再不处理就要发臭了,他老婆这才同意按死去的人来处理马叔的尸体。
马叔的老婆后来得知,村里有个18岁的女孩翠花死而复生了,而且,她知道马叔的死是怎么回事,便去详细询问事情的经过。
翠花告诉马叔老婆,那天,她正在河边洗衣服,正是夏天大晌午头的,她突然看到来了一辆驴车,车上还有人拿个大铁链子。
两男一女来到翠花身边,翠花觉得很奇怪,感觉他们比正常人高大很多,什么都大,眼睛、嘴巴 、手、都大一号。
翠花问他们 :你们是干什么的啊?
那个梳着两条很长很长的麻花辫子的女的瞪着大眼睛对翠花说:走吧,我们是来接你的!
翠花说: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接我干嘛去啊?
可还没等翠花把话说完,也没等她反应过来,翠花就坐在了他们的车上。
当时也没用铁链子锁翠花,翠花感觉坐在驴车上似乎还很舒服。
可走着走着,翠花感到有些不对劲:明明是中午,天上怎么没有太阳?黑咕隆咚的,好像一下子到了黑夜,而且,翠花问他们什么,他们都愿不回答。
又走了一会,翠花发现路的两边都是青石砬子,就像年画中画的一样,心里想这可能是山吧 。
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只是中间有一条路,能走两辆车。
一阵阵的冷风吹过,越往前似乎越冷,翠花突然想起来,不对啊,现在是夏天啊,怎么会有寒风刺骨的感觉?
前面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高大的古城楼子,楼上面写着三个字:酆都城(丰都城,阴司地府)。
这不是鬼门关吗?
这下,翠花急了,她想跳下驴车,可根本无法做到,她连哭带喊地说:“你们站住 ,我不能跟你们去。我要是去了这个地方,就回不来了,我爸爸妈妈不知道我来,找我找不到还不急死啊!你们快点掉头,快点送我回去!”
翠花控制住内心巨大的恐惧,一边哭喊一边哀求,可谓是声泪俱下。她浑身都冒着冷汗,头上冒出的汗自己都能看到,和开了锅的馒头锅一样直冒白烟。
这时,不知哪来的力量,翠花终于跳下车,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
因为,翠花已经透过城门,看到酆都城里的人了。
男人们都穿着大褂,剃着光头,来来往往,有车有马,都不知道在忙什么。
这时候,翠花突然看到村里的马叔气喘吁吁的跑了来,她心想自己有救了。
马叔对驴车上的几个人说:“错了,可能是我接错了,这个翠花还没到时间呢。”
赶车的说,让她回去可以,但是,谁送她回啊。
另一个男人对翠花说:你回去可以,你敢从这北面山崖子跳下去吗。
翠花往下一看,深不见底的一片幽谷,白雾茫茫,翠花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这时,马叔跑过来,对翠花说,你还不快走!然后一铁链砸在了她头上,边说边推了她一把,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第7天了。
翠花后来听家人说,那天她中暑了,一直昏睡,后来出了一身洗尸汗,家人正准备给她穿寿衣,没想到她活了。
要知道,天上一天,地上三年。后来她知道马叔也死了7天。是他感觉翠花死得不对,年龄太小,也是因为看到翠花的父母很伤心,就直接跑到地府去查了她的生死簿,知道小鬼抓错了人,才跑来救了她。
然而,没想到,马叔因为急于在七天内救回翠花,耽搁了自己还阳的时间,让自己真的死去了。
翠花哭着对马叔的老婆连连磕头,说是她害死了马叔,一定让家人多多补偿马叔家人,还说,每年的重要节日都要给马叔烧纸钱。
马叔的老婆泪流满面,连连点头答应。
走阴人的故事之一:
一个古老的村庄,叫十字河。相传以前有两条小河十字交叉而过。
村庄的西南角,地下面有桥洞,挖出过很多古砖;西北角地面下还发现过沉船。闲话休叙。十字河有个人叫宋得胜,80多岁了。大家都叫他的小名宋小雪。他以前曾在我们大队剧团里打鼓。
他的爷爷走过阴差。我们的土话叫做“活鸡角子”(就这个发音,我小时候很怕这个词)。他怎么走阴差呢?就是干着活或者说着话,忽然坐下或者躺下,叫也不搭理,但是有呼吸,就是不动弹。然后过一段时间又醒过来,一切照常。人们问他怎么了,他说,以后我再这样,你们别动我,不然我会回不来。大家问他做什么去了。他就说“抓人”去了。什么叫抓人?他说,就是把该死的人的魂捉走。
他时常这样。后来有人说,真的假的?他说怎么不是真的,才抓了一个,在某棵大柳树下面拴着还没送走,人是某某村的某某。好事的人就去验证。去某村看的,果然发现某某刚去世。去柳树下看的,找来找去找不到拴着的魂,倒看见一个绿头苍蝇被一个蛛丝拴着。有人就把蛛丝弄断,苍蝇飞走了。后来就听说,某村的那个人就在蛛丝弄断后又活过来了。老宋接着一次走阴差,醒来以后,大腿都青了,疼了好一段。他说是那边对他嘴快的惩罚。从此,老宋再也不说关于走阴差的事。
走阴人的故事之二:
姑苏南濠街有一人常到阴间当差,每隔几天,就去阴间值班。邻居有一人觉得很好奇,很想见识一下,就对他说:“你能带我到阴间游玩一下吗?”
差人说:“可以。你只要静静地躺在床上,告诉家人不要开门,我就带你去。等你游玩以后,我再送你回来。”
邻人按他说的躺在屋里,差人就摄了他的魂,一同来到城隍庙前。差人嘱咐他在石牌楼下等待,不要去别处。自己带着文书进入庙中去办事。
邻人刚开始看着来往的鬼魂,还觉得新鲜;待久了,生起厌倦心。正百无聊赖时,看见一辆大车自西向东驶过,车上载着四个娼女和两个男子。其中一个娼女与他原有旧情,殷勤向他招手,他很高兴,于是登车同去。
差人出庙以后,到处寻找,找不到邻人,多方询问,才知道邻居与六个人登车走了。他急忙回到阳间,循着痕迹找到傅门外一户居民家,看见新产的七头小猪。差人认出其中一个就是邻居,于是抓住它的头,用力摔在地上,猪死了,可是魂又不见了。
差人继续追踪,追到田边,见到一条大赤蛇仰卧在路旁。他知道这是邻人转生,就掐死了它,带着他的魂回到阳间邻人的房间,摔醒了他。
公差笑着问邻居:“你同我一起游地府,还满意吗?”邻居很懊恼,回答说:“你把我一个人扔下了,进庙很久也不出来。我在石牌楼下呆得厌倦了。幸亏遇到旧时相识的娼女邀我出游,到了傅门外一个住宅,大家饮酒作乐。忽然有人夺走我的食物,打我的头,用力摔我。我又害怕又生气,赶忙逃跑。跑了一会儿,觉得很累,刚要休息一下,又听到有人喊:‘赤蛇赤蛇!’有人用手掐我,又把我摔到地上,我就惊醒了。我现在浑身疼痛,有什么可乐的呢?”差人笑着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走阴人的故事之三:
朱镜宙老居士,一九三一年在一家银行任经理,通常闲暇时,总和几位朋友打打牌、聊聊天。
其中有一位是走阴差的,也就是晚上到阴曹地府上班的,他的职位并不高,是负责传递公文,替苏州都城隍当差(在阴间上海的城隍,归苏州都城隍管辖)。
他说,有一天上海的城隍庙送来一批“生死簿”,呈报苏州都城隍,是他接收的,他好奇地翻开来看看是哪些人,结果令他大惑不解,其中名字多是五六个字的。
隔天大家闲谈,当时每个人都想不出原因,中国人名字最多四个字(复姓的),怎么想也想不通。
三个月后,一九三二年一月二十八日,日本兵在上海发动战争。
这时他们才恍然大悟,以前上海送来的那一批生死簿,是日本兵在一二八战役中的死亡名册。
“生死有命”,即使战争阵亡的人,三个月前,名册已经送到苏州都城隍那里了。
这就说明了一般认为战争中横死的,其实也是命中注定的;死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皆是注定的,确实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后记
走阴人到底存在不存在?没有人能真正说出个所以然来,很多流行于民间的传说,我们到底应该怎么看待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假如真的生死有命,那我们活着的人还要努力干什么?假如真有阎王抓错人的事,那不少人是不是死得很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