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前夜：“特朗普2.0”VS“哈里斯意外”

一、特朗普和哈里斯的政策主张对比

特朗普和哈里斯的政策主张既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二者均主张推动减税、推动制造业回流、扩大住房供应、控制非法移民、在科技和经济领域打压中国等；但在对外贸易、减税方案、能源独立、移民政策等方面的具体举措上存在显著区别。

（一）相同点

1）减税。双方经济政策的核心均是通过减税来刺激经济。其中，特朗普计划永久实施原本将于2025年到期的《特朗普减税与就业法案》（Tax Cuts and Jobs Act, TCJA），并将企业所得税税率从当前的21%进一步削减至15%，同时提议取消小费、社会保障福利和加班费的个人所得税。哈里斯计划扩大多子女家庭的税收优惠，为年收入低于40万美元的家庭延长TCJA计划。根据智库“负责任联邦预算委员会”（Committee for a Responsible Federal Budget，CRFB）测算，特朗普和哈里斯的减税政策将在未来十年（2026-2035财年)分别最高减税11.9万亿美元和5万亿美元。

2）推动制造业回流。近几届美国政府贯彻“制造业回流”战略，提出一系列产业政策，例如奥巴马政府的“再工业化”、特朗普政府的“把制造业带回美国”以及拜登政府的“重振制造业”。特朗普计划通过将关键供应链带回美国，禁止将工作外包的公司与联邦政府开展业务等措施，推动制造业回流美国。哈里斯将制定“美国前进”战略，投资于生物制造、人工智能、航空航天、数据中心和清洁能源等新兴技术，以及实现传统产业的现代化转型。

3）扩大住房供应。疫情期间美国居民住房需求激增，同时建筑材料价格高涨，推高了新房建设成本，使得住房缺口显著扩大。据美国房地产网站Zillow估计，2021-2022年，美国房屋供应缺口在430万至450万套。美国住房供需失衡导致房租和房价高涨，Zillow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9月，美国平均房屋价格约为36万美元/套，较2016年增长72.5%。为降低居民住房成本，美国两党均将扩大住房供应列入改善民生的重要措施。特朗普提出，将通过开放部分联邦土地用于新房建设；哈里斯计划通过扩大低收入家庭住房税收抵免以及设立新的税收抵免支持房屋新建和修复。

4）控制非法移民。根据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统计，自拜登2021年执政以来，已有约1000万非法移民入境美国，非法移民激增给美国就业市场和社会公共安全带来较大挑战。特朗普对非法移民始终采取“零容忍”态度，在上届任期内大规模修筑边境墙，严控非法移民入境美国。哈里斯在面临选民对其移民政策的质疑时，也强调了控制非法移民的必要性。

5）在科技和经济领域打压中国。特朗普致力于推动与中国“脱钩断链”，对中国商品加征关税，发起对华半导体出口限制等。哈里斯也提出，“在未来的关键行业，美国不能袖手旁观，将领导权拱手让给中国。”

（二）不同点

1）关于对外贸易，特朗普将推行更加激进的关税政策，而哈里斯较为温和。特朗普主张“美国优先”的外贸政策，主要包括：对进口商品加征10%的基准关税，取消中国的最惠国待遇，并对所有中国进口商品加征60%的关税，阻止进口中国汽车等。哈里斯反对特朗普全面征收关税的政策，但未提出新的贸易政策，可能维持现状或对部分行业进行贸易保护。

2）关于减税政策，特朗普对内大规模减税，对外加征关税；哈里斯侧重为中低收入群体减税，向富人和大企业加税。特朗普的税收政策主要是用关税取代国内所得税。但关税成本最终仍将由美国消费者买单，据穆迪推算，美国消费者承担了对华加征关税中92%的成本，美国每个家庭平均每年增加开支1300美元。由于中低收入群体在贸易商品的支出比例较高，其生活成本受关税冲击程度更大。而特朗普对内减税政策更利好高收入群体，根据美国预算与政策优先事项中心对特朗普减税计划的预测，到2027年，约38%的税收减免将流向收入超过100万美元的家庭（约占申报人口的0.3%）。总体看，特朗普的减税方案将加大美国的贫富差距。哈里斯减税计划主要针对中低收入家庭，对富人则计划加税。预计对于年收入在100万美元及以上的家庭，将长期资本利得税从20%提高至28%；将企业所得税税率从21%提高至28%。

3）关于能源独立的实施路径，特朗普重视传统化石能源发展，哈里斯延续拜登政策，加大对清洁能源的支持。特朗普主张放松传统能源生产限制，增加能源供应，终止对石油、天然气和煤炭的市场扭曲性限制。哈里斯则延续拜登时期的《降低通货膨胀法案》，加大对清洁能源投资；对家庭能源技术进行税收抵免；建立更安全可靠的电网，增强国内新能源供应链。

4）关于移民政策，特朗普更加强硬，哈里斯较为温和。特朗普的移民政策不仅要阻止非法移民入境，还计划进行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非法移民驱逐行动。相比之下，哈里斯在对待移民问题上的态度较为温和，支持保护非法移民的家庭权益，并推动儿童入境暂缓遣返计划（DACA）。

二、选情分析：特朗普和共和党暂时领先

（一）特朗普民调支持率和博彩胜率均领先哈里斯

从民调结果看，特朗普民调支持率反超哈里斯。根据美国民调整合网站RealClearPolitics（RCP），截至11月2日，全国范围内哈里斯支持率为48.1%，特朗普支持率为48.4%。在临近大选的1个月内，特朗普的民调支持率持续上升，并实现对哈里斯的反超。

从博彩结果看，特朗普胜率较高，但领先优势收窄。根据RCP统计的博彩数据，截至11月2日，特朗普以54.7%的胜率领先哈里斯10.6个百分点，但随着大选临近，特朗普的领先优势有所收窄。

（二）特朗普在5个关键摇摆州取得领先

美国大选是间接选举，各州选举人票的总数为538票，谁能赢得270票即可胜选。美国大选的票仓基本可分为两种：固定票仓和摇摆票仓，固定票仓即稳赢的州，摇摆票仓即选情胶着的州。本次大选有7个摇摆州，分别是宾夕法尼亚州、威斯康星州、密歇根州、北卡罗来纳州、佐治亚州、亚利桑那州和内华达州。特朗普所在的共和党固定票仓选举人票总数是219票，哈里斯所在的民主党固定票仓选举人票总数是226票，7个关键摇摆州选举人票总数是93票。这意味着，特朗普和哈里斯分别要在摇摆州拿到51票和44票才能取得胜利。

目前特朗普在5个关键摇摆州领先。根据RCP平均民调数据，截至11月2日，特朗普在5个关键州领先，哈里斯则拿下威斯康星州和密歇根州，选举人票结果可能是特朗普以287票胜出。其中，特朗普在佐治亚州、亚利桑那州、北卡罗来纳州确立较大的领先优势，截至11月2日，特朗普的民调支持率在以上三个摇摆州分别领先哈里斯2.6、2.7、1.7个百分点。

（三）国会选情：特朗普所在的共和党暂时领先

美国总统能否获得国会两院（众议院和参议院）的支持将影响其政策的推进。若总统所在的党派赢得国会两院席位，其政策将更大概率推进；若是不同党派控制，那么总统的政策推行将遇到较大阻碍。其中，众议院共435个席位，获得218个席位的党派将掌控众议院；参议院100个席位，获得50个席位以上的党派将掌控参议院。2022年中期选举以来，共和党和民主党分别控制了众议院和参议院。2024年11月，众议院的全部席位将进行换届选举，参议院有约1/3的席位改选。

当前共和党在国会选情中领先。截至11月2日，根据RCP民调数据预测，众议院方面，共和党以201个席位暂时领先民主党的192个，距离两党控制众议院分别还有17个席位和26个席位；参议院方面，共和党以50个席位暂时领先民主党的43个，共和党更大概率执掌参议院。

三、市场押注“特朗普交易”，但仍应警惕“哈里斯意外”

近期资本市场广泛押注“特朗普交易”，美元、比特币走强，美债承压。10月以来，由于特朗普民调结果走强，市场重启“特朗普交易”。截至11月1日，美元指数上涨3.1%；比特币、以太币、狗狗币等加密货币持续走强，最高涨幅分别达20.5%、16.9%和68.2%；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上升63bp。

然而摇摆州选情胶着，哈里斯仍有获胜可能，应注意市场回调风险。两位候选人在摇摆州互有胜负，且民调支持率相差均在2-3个百分点的统计误差范围内。需警惕“特朗普交易”的逆转风险，一旦哈里斯当选或“国会分裂”，资本市场或出现大幅波动。

（一）特朗普交易：利好美元、美股、比特币，美债承压

特朗普的经济计划将引发美国“再通胀风险”，支撑美元走强，美债承压。特朗普的经济计划若全部实施，将引发大规模财政赤字。同时，对内减税，叠加收紧移民政策和加征关税，将进一步放大美国的供需矛盾，导致美国“再通胀”风险上行。通胀反复或导致美联储降息节奏放缓，甚至收紧货币政策，利好美元，利空美债。

一是特朗普的减税计划将带来大规模财政赤字，增加通胀上行风险。根据CRFB测算，若特朗普的全部经济政策主张最终都能落实的话，将导致美国未来十年（2026-2035财年)增加7.5万亿美元赤字。

二是控制非法移民，导致劳动力供给下降，或助推工资通胀。非法移民激增有效缓解了美国劳动力供给短缺。根据美国财经网站Zerohedge的测算，2024财年，每月平均新增非农就业人数（23.1万个）的一半来自非法移民（10.9万个）。一旦移民政策收紧，将放大农业、建筑业和低端服务业等行业的劳动力供给缺口，助推工资通胀。

三是加征关税会增加美国居民的生活成本。根据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预测，特朗普驱逐非法移民以及对进口商品加征10%的关税，将导致2025年美国通胀率分别较基准水平上涨0.35和0.6个百分点。

特朗普主张为企业减税，将支撑美股。特朗普的财政刺激力度更大，或带动更高的经济增长。并且特朗普计划将企业所得税税率从21%进一步降低到15%，将增加企业盈利水平，利好美股表现。

从板块表现看，利好化石能源、加密货币、制造业、人工智能板块。对于化石能源，特朗普计划推动化石能源增产，实现能源独立。在上届任期，特朗普推动通过《美国优先能源计划》，解除对能源生产和相关就业的规制，批准拱顶石XL项目和达科他输油管项目的管道建设以及开放更多联邦土地供能源开发，增加传统能源供给。据美国能源信息署（EIA）披露，2016-2019年，美国石油和天然气产量分别增长39.0%和27.8%。对于加密货币，特朗普多次公开支持加密货币，放松金融监管。7月27日，特朗普在2024年比特币大会演讲中承诺，维持“国家战略比特币储备”，并“永不出售”政府扣押的比特币。对于制造业，特朗普主张推动制造业回流，将关键供应链带回美国，禁止将工作外包的公司与联邦政府开展业务，同时，对本土企业减税，对进口商品加征关税，支持本土制造业企业。对于人工智能，特朗普计划废除AI限制令，利好人工智能行业发展。

（二）哈里斯意外：美元、美股、比特币回调，利好美债、新能源

相比特朗普，哈里斯政策引发的再通胀风险较小，为美联储降息提供操作窗口，利好美债，美元承压。哈里斯政策更加关注降低中低收入家庭的生活成本，包括降低食品和杂货价格、扩大医疗保险补贴、降低处方药成本、降低住房成本、保护消费者免受欺诈等。据CRFB测算，若哈里斯的全部经济政策主张都能落实的话，未来十年（2026-2035财年)将新增3.5万亿美元赤字，不到特朗普的50%。同时，哈里斯的财政扩张政策效果可能因为给富人和大企业加税而被抵消，并且由于其在关税政策和移民政策上更温和，供给侧通胀压力较小。

哈里斯对企业增税，提高资本利得税，利空美股。对于企业端，哈里斯计划将企业所得税税率从21%提高到28%，将增加企业负担，影响企业利润表现。对于投资端，哈里斯主张对年收入在100万美元及以上的家庭征收28%的长期资本利得税，或影响高收入群体的投资意愿。

从板块表现看，哈里斯胜选利好新能源，或引发加密货币回调。哈里斯支持加大对电动汽车、光伏、储能等新能源行业的投资，增加税收抵免，利好新能源产业发展。对于加密货币，哈里斯胜选或引发加密货币的高位回调风险。目前哈里斯对加密货币没有明确表达立场，预测其延续拜登政府期间的政策，对加密货币持谨慎态度，通过设立税收和规则加强监管。

四、美国大选结果如何影响中国经济和资产价格？

美国大选对中国经济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出口和科技领域。其中，特朗普获胜对中国出口的短期冲击较大，而哈里斯影响相对较小；但无论谁当选，美国都将加大对中国的科技“封锁”。对大类资产价格，特朗普胜选，人民币存在贬值压力，A股承压；哈里斯胜选，人民币汇率或出现反弹。

（一）宏观经济：特朗普胜选将冲击中国出口，哈里斯的负面影响相对较小

若特朗普当选，对中国商品加征关税，短期将对中国出口造成一定冲击，拖累经济增长。参考特朗普上届任期内对华加征关税的影响，提高关税将对中国出口造成直接冲击，2018年中国占全球出口份额从2017年的12.8%降至12.7%。根据特朗普已公布的关税计划，未来美国对中国加征关税有两种情形：一是对中国商品加征10%的关税，根据PIIE预测，将影响中国2025年GDP在基准水平上下降0.25个百分点。二是对中国进口商品加征60%的关税，将影响中国2025年GDP在基准水平上下降0.85个百分点。

中国有必要进一步加速出口区域布局调整，提高出口的综合竞争力。根据上一轮美国加征关税的经验，美国对华加征关税虽然影响中国对美国的直接出口，但可以通过转口贸易、将商品组装环节外迁、企业出海等方式应对。同时中国也在着力扩展新的贸易伙伴，特别是“一带一路”国家。从结果上看，中美贸易摩擦虽然导致2018年中国占全球出口份额下降，但2019年便已经回升，2023年中国出口份额为14.2%，显著高于中美贸易摩擦之前高点2015年的13.7%。从区域结构看，中亚、非洲、中东等新兴市场经济体已成为中国出口的主要增量市场。

哈里斯的贸易政策大概率延续现状，对中国出口的负面影响相对较小。哈里斯基本延续拜登政府的政策主张，即保留特朗普对华关税，并对价值约18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征收新的关税。相比特朗普激进的关税政策，哈里斯的关税政策更加温和，对出口的冲击相对较小。

美国将加大对中国的科技“封锁”。从特朗普到拜登，美国持续升级对中国的科技封锁。2018年，特朗普签署《出口管制改革法案》，美国商务部将多家中国企业、科研院所等机构列入出口管制清单，涉及航空航天、5G、半导体、芯片、人工智能等科技领域。2024年10月28日，拜登签署行政命令，将禁止在半导体、量子技术和人工智能领域的对华投资。对于遏制中国科技发展，美国两党已形成共识，无论谁当选，均将加大对华的“科技制裁”。

（二）大类资产表现：特朗普胜选利空人民币汇率和A股，哈里斯胜选人民币汇率或反弹

对于汇率，特朗普胜选，人民币汇率存在贬值压力；哈里斯胜选，人民币汇率或反弹。从上一轮特朗普关税政策的影响看，人民币汇率贬值压力较大。2018年3月23日，特朗普签署对华贸易备忘录，挑起中美贸易摩擦，截至2018年底，人民币兑美元汇率贬值8.47%。若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引发中美贸易摩擦进一步升级，叠加美元强势，将对人民币汇率带来较大冲击。而哈里斯关税政策更温和，对经济基本面冲击较小，若哈里斯胜选，人民币汇率将迎来反弹。10月以来，随着特朗普胜率走高，1个月内人民币兑美元汇率贬值1.68%，一旦选举结果反转，人民币汇率或迎来反弹。

对于A股，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导致A股承压。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引发A股快速下跌，上证指数全年下跌24.6%。若中美贸易摩擦升级，将拖累经济增长，影响市场情绪和风险偏好，对A股影响偏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