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阳说出那番话后，屋里安静了一瞬。
裴建刚想出声，沈秋色抢先开口，对沈朝阳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在谈恋爱之前已经了解过他的情况和人品。”
摊上这么一个时不时抽风的姐姐，她也很无奈。都说家丑不外扬，她不愿意在裴建面前暴露自己家的阴暗面。而且裴建是她带回来的客人，她不能让沈朝阳给裴建难堪。
沈秋色对父母说：“爸，妈，今天聊得差不多了，我跟裴建还有点事，下次再回来陪你们。”
沈朝阳看他们要走，立即站起来拦住他们：“别急着走啊，我才回来你们就要走，该不会是故意躲着我吧？”
沈秋色眼里露出点点寒意：“你有事说事，没事就让开。”
沈朝阳呵呵笑：“我是关心你啊，有些男人很狡猾，擅于伪装，结婚前装得人五人六的，婚后等你生了孩子拴住你，他就会暴露出真面目了。你可别以为自己找到一颗珍珠，最后发现是一只死鱼目。”
沈秋色知道她是故意想激怒自己，还含沙射影嘲讽裴建。
裴建再次想说话，沈秋色又将他扒拉回身后。
裴建有点无奈又觉得好笑，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一个女人这样扒拉过，她真的是很努力在保护他。
沈秋色看着沈朝阳，眼里酝着淡淡的嘲讽，说：“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用屁股上那只眼睛找男人，也不是每个人都稀里糊涂乱挑男人和随便生孩子。找的是珍珠还是鱼目取决于自己，自身是什么样的人，就会吸引什么样的人。你是鲜花就吸引蜜蜂，你是臭蛋就吸引苍蝇。”
沈朝阳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这是嘲讽她乱挑男人，还说她跟季东临是一路货色？？？
老沈跟何月打圆场，努力想岔开话题，无奈沈朝阳被嫉妒和怒火激起了气性，她一把甩开母亲拉着她的手，就是不愿意让道。
她对着沈秋色冷笑：“很多女人在结婚前都自作多情认为自己会是幸运儿，别以为你没遇上渣男是你聪明，不过是因为你运气好。等你被骗了，你就会知道你也不过如此。”
沈秋色也盯着她：“这世上没有完美的骗局，也没有无破绽的谎言。你会被人骗，就证明自身认知存在一定缺陷。有时候不只是别人太会伪装，也有可能是你太蠢，活在自欺欺人的假象里。”
太蠢......
太蠢！！！
老沈和何月听得心肝乱颤，她是真敢说啊！
沈朝阳则是呼吸发紧，眼睛瞪大，羞愤交加。
沈秋色继续盯着沈朝阳说：“即使遇到渣男又怎样？谁规定犯错不能改？我离开渣男会死吗？我离开他会被抓去判刑坐牢吗？既然知道自己的男人渣，一别两宽不行吗？”
她一声声反问逼得沈朝阳下意识后退几步，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沈秋色耐性尽失，她理了理衣摆，冷声道：“不好意思，我不像你，我没有跟烂人比烂这种爱好。既接受不了嫁错人的现实，又不愿意改变，那就只配过这样的生活！渣男祸害你不是你的错，但死活不肯离开渣男，一边喊苦一边受苦就是自找的，谁忍受谁活该！”
沈朝阳脸色剧变，就像打翻了调色盘一样阵红阵青。
这话太毒了！
她气得浑身颤抖，恶狠狠瞪着沈秋色，恨不得上手撕烂她的嘴。
裴建察觉到沈朝阳的恶意，下意识上前一步，侧身半挡住沈秋色。
沈朝阳心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沈秋色的每一句话都像锋利的刀尖，一刀刀在她心头上划拉出血淋淋的口子。
虽然两姐妹之前也偶尔会斗嘴，但沈朝阳看得出沈秋色对她诸多忍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毒辣？
这会儿沈秋色为了维护裴建怼她，裴建又对沈秋色做出一副保护的姿态，真是碍眼！
老沈和何月心里暗暗责怪沈朝阳不懂事，哪有在客人面前这样阴阳怪气的？
夫妻俩一人劝一个，但沈朝阳气得快要爆炸，她奋力甩开何月。
何月毫无防备，被她甩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老沈赶紧扶住何月，他彻底怒了，冲着沈朝阳吼道：“你闹够没有？脑子不清醒就快滚！”
沈朝阳被吼得一抖，怒气上头的脑袋稍微冷静一些。
在她记忆中，父亲一向和气，从不跟谁争吵红脸。但自从沈暮林出事，母亲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之后，父亲也变了。任何可能刺激到母亲的事，他都绝不容忍。
气氛僵住，室内陷入尴尬的沉默。
沈秋色冷冷看着安静下来的沈朝阳，她看得出沈朝阳总是一点点试探父母的底线，得寸进尺。一旦发现父母真的生气了，她又会缩回去装可怜。
果然，沈朝阳转而抱着何月的胳膊说：“妈，对不起，我刚才只是太心急，担心秋秋找错对象。都怪我不会说话，我道歉。”
虽然她假意道歉，但她已经弄拧了气氛，刚才的和乐融融荡然无存。
沈秋色嘲讽地笑笑：“少操心我，有闲心就先处理好你家那摊烂事吧，别拿你的失败经验来指点我。”
沈朝阳又被她气得脸色发青，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妹妹这张嘴这么讨厌？
沈秋色懒得再跟沈朝阳废话，伸手拽过裴建要走。
沈朝阳也担心她那张讨厌的嘴又说出什么让自己难堪的话来，僵立着不再阻拦他们。
裴建对何月和老沈说：“沈叔，阿姨，不好意思，我下次再来。”
老沈叹气：“是我们说不好意思才对。”
何月追出来给裴建手心里塞了一个大红包，裴建赶紧推辞。
何月歉意地说：“拿着，头一次上门，这是我们的心意，必须拿。下回找个好日子再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裴建不知道还有这种讲究，犹豫地看了一眼沈秋色。
沈秋色接过红包塞进他手里，他便说：“谢谢沈叔，谢谢阿姨。”
老两口目送裴建和沈秋色走进电梯，轿厢的门合上，电梯下行。
回到屋里，老沈的脸色沉了下来。
沈朝阳还是有点怵父亲，这会儿她绞着衣角，垂头不说话。
老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说：“秋秋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合意的对象，被你搞砸了，你满意了吗？”
沈朝阳听着这话就委屈得不行：“你们为什么这么偏心？”
老沈惊讶：“我们怎么偏心了？”
沈朝阳气冲冲说：“都是你们的女儿，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季东临在亲戚公司里混着半死不活的工资，为什么秋秋就可以找条件这么好的男人？还不是因为你们偏心！”
老沈冷笑：“原来你都打听清楚了，刚才还装着不知道裴建的情况，故意盘问，存心挑刺是吧？你妹妹过得好就这么刺你的眼、扎你的心？你有这心气怎么不跟外头的人比较去，怎么就只盯着自家人不放？”
沈朝阳梗着脖子不说话。
老沈被她这样的态度激怒：“你觉得我们有条件好的对象就藏着掖着介绍给秋秋，没介绍给你是偏心，你问问自个儿，当初为什么要找季东临？你要是也有好学历、好工作、好性子，我和你妈也会尽力帮你找好对象。可你书还没读完就跟人生孩子，闹死闹活要跟季东临结婚，偷了户口本去领证。你能耐大，不用问过父母就把自己嫁了，我们能怎么办？”
沈朝阳脸色忿忿，明显还是不服气。
老沈越说越火，痛骂道：“就算我们托人把裴建这种条件好的男人介绍给你，人家能看上你？图你脑子不清楚还是图你脾气臭？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结婚有孩子了，就算你抓紧离婚，难道人家能图你离异带娃工作差？是你把自己作践到这种地步，好男人不瞎，看不上你现在这个德性，懂了吗！”
沈朝阳被骂哭了。
老沈气得厉害，胸膛起伏，眉头紧皱，脸上凝聚着冷峻的怒意。
他头一次对沈朝阳说这么不留情的话，这个女儿让他太失望了！
沈朝阳呜呜哭道：“她刚毕业就赶上拆迁，有房有车，整体条件拉拔上去，当然有更好的男人跟她匹配。我那时有什么？家里穷，什么都给不了我，我就只能找季东临那样门当户对的男人啊。”
老沈冷笑：“你要是用心读完书，再往上拔高自己，你也可以找更好的男人。就算你现在有了孩子也能继续拉拔自己，秋秋不是建议你考专业证书吗？你问问自己有没有这个心？一天天想着坐享其成，想屁吃！”
沈朝阳脸色涨红，说不过就胡搅蛮缠：“反正你们就是偏心！以前重男轻女宠着毛毛，后来就是宠着秋秋，我活该命不好呗，爹不疼娘不爱。”
一贯容让她的何月也恼了：“你说这话太过份了！什么叫爹不疼娘不爱？毛毛那时生病了，我们实在顾不过来才把你送到外婆家寄养，这些你不是不知道。你好歹在我们身旁养到三岁才送过去，秋秋打从满月就被送去奶奶家，也没见她像你这样满肚子怨气。”
沈朝阳眼神冰冷：“对啊，都是你的女儿，一个送往外婆家，一个送往奶奶家，为什么不往一处送呢？爷爷奶奶那么疼她，她回家你们又拼命弥补她，毛毛也偏心她，她真好命！”
沈暮林不止一次骂沈朝阳阴郁偏激，说她自私自利，连小五岁的妹妹都不如。这让沈朝阳更讨厌这个只比她大几分钟的哥哥，也愈发看不惯沈秋色。
何月气道：“自从你回家，哪次不是你故意讨秋秋的便宜？要不是你太过份，明里暗里针对秋秋，毛毛也不会看你不顺眼帮着秋秋，说来说去你就是妒忌秋秋。你回家来难道我们没有弥补你吗？直到现在都是最惯着你，你还要怎样？”
沈朝阳露出一个怪异的惨笑：“你们早就料到去外婆家会吃苦受罪才送我过去的吧？既然你们没有办法好好养孩子，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都是被你们害的！这是你们欠我的！秋秋不过是比我命好，要是她也被送去外婆家过那样的生活，你看她还能不能这么神气威风！”
这话就像毒刺刺中何月和老沈的心，被他们深埋在心底的痛楚和愧疚又在此刻翻涌起来，让他们无力支撑。
作为父母，他们确实愧对沈朝阳。
老沈抚了抚心口，眼眶泛红：“既然我们害你这么苦，让你这么失望，你走吧。”
沈朝阳骤然愣住：“爸……”
沈秋色跟裴建下了车库，她跟他说对不起，好好的一次见家长闹得不愉快。
她心里厌烦极了沈朝阳，这家伙自己过得不好，就恨不得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裴建笑了笑：“为什么要道歉？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
沈秋色想说点什么，他制止了她：“秋色，我的家庭也不是完美的，就像明亮的太阳也会有阴暗的一面。都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乎的人不拖我们的后腿就行了。我相信你会处理好你家的事，我也会处理好我家的事，不会让原生家庭影响我们未来的小家。”
沈秋色点头，轻轻呼了一口气。
原生家庭不完美并不是错，但是如果自身边界不清晰，让原生家庭影响到自己的生活，那就是自己的错。
幸好她跟裴建是同类人，不会轻易让别人越过自己的边界来干涉自己。
裴建突然伸手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刚才好凶，骂得你姐只能翻白眼却反驳不了。”
沈秋色有点不好意思：“你是我带到家里的客人，我姐针对你，我必须拿出态度来反击她，不然就是我的错了。”
她无法强迫沈朝阳怎么做，但在沈朝阳针对裴建时，如果她无作为，看着裴建难堪，那就是她的错。
更何况她上班时只能共情、接纳客户，不能看客户不顺眼就狂怼，但她也是有脾气的。工作已经那么憋屈了，生活中有不爽就不想忍着。
要是这也忍那也忍，那她岂不是变成了忍者神龟?
裴建叹气：“如果大家都有你这样的意识，大概会减少大部分家庭矛盾。”
保持边界感，谁手长试图干涉别人就剁谁的手。
深秋色挠挠头：“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开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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