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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巴黎评论·作家访谈》,美国《巴黎评论》编辑部,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2月
《巴黎评论》:
你在《新观察家》杂志发表的一篇长文让法国人再次发现了布洛赫。你高度称赞他,可你同时也是批判的。
在文章结尾,你写道:“所有伟大的作品(正因为它们是伟大的)都部分地不完整。”
昆德拉:
布洛赫对我们是一个启发,不仅因为他已实现的,还因为所有那些他打算实现却无法达到的。正是他作品的不完整能帮助我们明白对新艺术形式的需求,包括:
第一,彻底地去除非本质(为了捕捉到现代世界的复杂性而不用丧失结构上的清晰);
第二,“小说的旋律配合”(为了将哲学、叙事、理想谱进同一支曲);
第三,尤其小说体的随笔(换言之,保留假想、戏谑或反讽,而不是传达绝对真实的信息)。
《巴黎评论》:
这三点似乎充斥了你的整个艺术规划。
昆德拉:
要将小说变为一个存在的博学观照,必须掌握省略的技巧,不然就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陷阱。穆齐尔的《没有个性的人》是我最爱的两三本书之一。
但别指望我会喜欢它巨大的未完成的部分!当你完成了阅读,应仍能记得开头。如果不,小说便失去了它的形,它“结构上的清晰”变得含糊。
《巴黎评论》:
《笑忘录》由七个部分组成。如果你处理它们时用的不是一种这么省略的方式,你可能会写七部不同的、完整的小说。
昆德拉:
可如果写了七部独立的小说,我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我将无法在一本单独的书里,捕捉到现代世界人类存在的复杂性。省略的艺术绝对必不可少。它要求一个人总是直奔主题。
我的目的是:摒弃机械的小说技巧,摒弃冗长夸张的小说文字。
《巴黎评论》:
你提到的旋律配合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没有这么明显。
昆德拉:
那是我的目标。那儿,我想要梦、叙述和思考以一条看不见、完全自然的水流汇聚成河。
但小说复调的特点在第六部分很明显:斯大林儿子的故事、神学的思考、亚洲的一起政治事件、弗兰兹在曼谷的死、托马斯在波西米亚的葬礼,都通过同一个永恒的问题联系起来——“媚俗是什么? ”这个复调的段落是支撑整个小说结构的支柱,是解开小说结构之秘密的关键。
《巴黎评论》:
通过召唤“一篇尤其小说体的散文”,对《梦游者》中出现的有关价值观堕落的散文,你表达了几种保留态度。
昆德拉:
那是一篇非常漂亮的散文!
《巴黎评论》:
你对它成为小说一部分的这种方式有过怀疑。布洛赫没放弃他任何的科学语言,他以一种直白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而不是藏在他的某个角色之后——像曼或穆齐尔会做的那样。那不正是布洛赫真正的贡献、他的新挑战吗?
昆德拉:
确实如此,他对自己的胆识很了解。但也有一个风险:他的散文会被看成、被理解成小说意识形态的关键,理解成它的“真理”,那会将小说的剩余部分变成一种思想的纯粹说明。
那么小说的平衡被打乱;散文的真理变得过于沉重,小说微妙的结构便有被摧毁的危险。一部没有意图要论述一种哲学论题的小说(布洛赫憎恨那一类的小说!)可能最后会被以同样的方式解读。
一个人如何将一篇散文并人小说里?有一条基本原则在心很重要:思考一旦囊括进小说的身体,本质就会起变化。
小说之外,一个人便置身于一个振振有词的王国:每个人的哲学家、政治家、看门人,都确信自己的言论。可小说,是一块地盘,在这儿,没有人下断言;它是娱乐和假想的国度。小说中的思考是假定的,这由它的本质所决定。
《巴黎评论》:
你曾将《笑忘录》描述为一部“变奏曲式小说”,但它还是一部小说吗?
昆德拉:
没有情节的统一,这就是为什么它看上去不像一部小说的原因。人们无法想象一部小说没有那种统一。就连“新小说”的实验也是建立在情节(或非情节)的统一上。
斯特恩和狄德罗乐于将统一变得极其脆弱。雅克和他主人的旅程在《宿命论者雅克》中占较少的篇幅;它不过是一个喜剧的托词,中间可以融人趣闻、故事、思考。
尽管如此,要让小说有小说的感觉,这一托词、这一“框架”是必需的。《笑忘录》中不再有任何这样的托词,是主题的统一和它们的变化给整体以连贯性。它是一部小说吗?
是的。一部小说是通过虚构的角色,对存在进行的一种思考。形式是无限的自由。纵观小说的整个历史,它从不知如何利用自己无尽的可能;它已错失良机。
《巴黎评论》:
但除了《笑忘录》,你的小说同样建立在情节的统一上,尽管《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确是更松散的一类。
昆德拉:
是的,但别的更重要的统一方式完整了它们:相同形而上问题的统一、相同中心思想的统一,还有变化(比如,《告别圆舞曲》中父权的中心思想)的统一。但我尤其要强调,小说首先是建立在许多基本词语之上的,就像勋伯格的十二音列。
在《笑忘录》中,词列如下:遗忘、笑声、天使、“力脱思特”、边界。在小说的推进过程中,这五个关键词被分析、研究、定义、再定义,因而转变为存在的类别。
小说建立在这几种类别之上,如同一座房子建立在它的横梁之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横梁是:重、轻、灵、肉、伟大的进军、狗屎、媚俗、热情、眩晕、力量和软弱。
因为它们明确的特征,这些词不能被同义词取代。这总是得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给译者听,他们——出于对“优美文体”的考虑——企图避免重复。
《巴黎评论》:
关于结构上的明晰,所有你的小说,除了一部之外,都分为七章,这给我很深的印象。
昆德拉:
当我完成我的第一部小说《玩笑》时,它有七个章节,这没什么好惊讶的。接着我写了《生活在别处》。
小说就快要完成时有六章,我觉得不满足,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要将一个发生在男主人公死后三年的故事包括进来——也就是说,在小说的时间框架之外。
现在这是小说七章中的第六章,叫《中年男人》。小说的结构一下子变得完美了。后来,我意识到这第六章,奇怪地与《玩笑》的第六章(《科斯特卡》)相似。
《巴黎评论》:
但为什么你在完全不为了娱乐的情况下,为小说选择了闹剧的形式?
昆德拉:
但它是一种娱乐!我不理解法国人对娱乐的轻蔑,为什么他们对“消遣”这个词感到如此羞愧。有趣比无聊冒的风险少。它们要冒陷入媚俗的危险,那些对事物甜美的、谎话连篇的装饰,浸泡着玫瑰色的光晕,就作品,如艾吕雅的诗,或伊托·斯高拉最近的电影《舞会》(它的副标题可以是“法国媚俗的历史”)也如此。
是的,媚俗,而非娱乐,是真正美学的灾难!伟大的欧洲小说从娱乐起家,每一个真正的小说家都怀念它。
事实上,那些了不起的娱乐的主题,都非常严肃——想想塞万提斯!在《告别圆舞曲》中,这个问题是,人类值得在这个地球上生存吗?不应该有个人“帮助地球逃脱人类的魔爪”吗?我这辈子的渴望是统一问题的极端严肃与形式的极端轻薄。
这不是一个纯粹艺术上的渴望。一种轻浮的形式,和一种严肃的主题,两者的结合立刻使我们的戏剧——那些发生在我们床笫间,也发生在历史伟大舞台之上的,和它们可怕的无意义露出真相。我们经历了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巴黎评论》:
因此你也可以用你最近一部小说的名字命名《告别圆舞曲》?
昆德拉:
每一部我的小说都可以叫做《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或《玩笑》 或《好笑的爱》;名字是可以互换的,它们反映了困扰我、界定我,同时也限制我的一小部分主题。在这些主题之外,我没什么可说,也没什么可写的。
《巴黎评论》:
你的小说中有两种写作的典型:第一,复调,将异类元素统一进建筑于数字七的结构中;第二,闹剧,同类的、戏剧的,避开不可能性。在这两种典型之外,还会有另一个昆德拉吗?
昆德拉:
我总是梦想某些美好的意外的不忠,但我还未能从自己重婚的状态中逃脱。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世界不朽之作,探索生命的轻与重、灵与肉 《慢》昆德拉zui不正经的小说,找回生活的慢与真 《身份》豆瓣8.8分,对 “在爱里如何主宰自我”的叩问 《无知》毕飞宇深爱,写尽异乡人的困境与选择
“那咱们往哪走啊 ?” “往前走。” “哪是前啊?” “我对您透露一个大秘密,这是人类最古老的玩笑。 往哪走,都是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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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所不能承受的,
是作为自我的存在。
媚俗是人类的本能,
25岁之前,
慎读昆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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