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川河旧事
作者/鲁春立
那条沿隰县县城西边自北向南流去的小河叫城川河。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在县城读小学和中学。城川河见证了我的青春岁月，伴我走过那充满梦幻的少年时代。
出北门而望，城川河尽收眼底，河的这边是菜地，河对岸是蔡沟、西坡底、瓦窑坡等村庄，还有闻名遐迩的旅游胜地小西天。
那时，城川河没有污染，河水很清澈。每年五月初五端午节，天不亮，母亲便会催促我去河里洗眼睛。据说，每到端午节在太阳出来之前，用河水洗眼睛，就会一辈子眼睛明亮。于是，满满地掬一捧河水在手，略略还有一些寒气，但又分明酝酿着浓浓的春意，将河水擦到眼睛上，深深地吸一口气，仿佛已炼就了火眼金睛。
城川河河水很浅，水不大，属于那种踏着石头就可以过河的小河。星期天，我会和大院里的孩子们结伴踏着石头过河，去河对岸的山上砍柴禾。砍柴既是儿时的家务，也是孩子们的乐趣。我还清楚记得当年我自编的一段幼稚的童谣——下定决心去砍柴，不怕牺牲滚下崖，排除万难爬上去，争取胜利扛回来。想说，那个时候真傻，但是真好。
城川河蜿蜒曲折，娴静从容。我和小伙伴们无论春夏与秋冬都能找到属于我们自己的乐趣。
春天，乍暖还寒，赤脚踏水而行，不仅可以享受卵石按摩的感觉，更有一番与寒冷斗酷的豪情和亲水的画意。
夏天，放学后连书包也顾不上放下，便与小伙伴们三三两两结伴去河里戏水游泳。城川河河床由基岩和砂砾石组成，间或有挖沙人挖沙形成的洼地或深坑，河水流过就自然形成了水洼或水坑。这些就成为我们的游泳场。当我们赤条条地跳入水中戏水时，那种如鱼得水般的感觉真是爽呆了！太阳偏西去了，夜幕降临时依然赖在水里不愿回家。就是在这简陋的水洼里，我学会了狗刨、蛙泳、潜水和仰泳。
秋天，一场山水过后，一个小伙伴发现一处水洼里有很多平常不多见的泥鳅。于是大院的孩子们吹响紧急集结号，用最原始的工具,最土的办法，打围堰截流,挖排水沟放水，竟然抓到满满的一脸盆泥鳅。小伙伴——小狗的妈妈给我们做成了美食——炸泥鳅，大院里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能使人咽口水的香味，十几个半大的孩子围在一起吃了一顿大餐。真解馋!说实话，我是第一次知道泥鳅还可以这样吃，还可以这样的好吃。
冬天，城川河显然是不甘寂寞的，张开它那宽大的胸怀接纳我们。等小河完全结冰封河后，我们就用自制的冰橇滑冰。那可是我们清贫少年时代最好玩的游戏之一。冰橇是用木板制作的，平面板下用竖行的木条作为支撑，再把竖木条上嵌上8号铁丝，冰橇就做好了。小伙伴们滑上冰橇顺河而下，那真是畅快淋漓，春风得意。只是回程就不那么舒服了，得扛着冰橇往回走。尽管如此，仍是乐此不疲。
城川河也会发威，这就是发山水的时候。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隆隆响声，由远及近。岸边有人高喊:“发水啦”。只见山水头子裹挟着沿途冲刷到的树枝、秸秆之类的杂物黑压压地涌上前来。随之洪水翻滚着排山倒海般地冲向前方。
记得应该是文革开始那年，或是次年夏季的一天，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发的洪水将一辆由临汾发隰县的公交车冲翻到城川河里。凶猛的泥石流威胁着车上几十名乘客的安全。突发的险情惊动了全县城，县三干会也紧急休会，都赶到河边去救人。那天我也来到了现场，成为岸边观看人群中的一员。在救人的过程中，亲眼看到县法院法警刘绍汉在传递救人的绳索时被洪水冲走。几十个乘客得救了，而他却献出生命。
城川河谱写了一曲英雄的赞歌。斯人已逝，烈士遗属今安在？
俱往矣……
岁月的车轮滚过我懵懂的少年，不经意间已是两鬓斑白。岁末，因一琐事来到隰县，城川河已不再是我儿时的模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三十座钢结构梯级人字闸，清塘层迭，绿荫夹岸，一川碧水，两岸锦绣。独自漫步城川河堤岸，眺望远去的清流，意念中的一缕思念勾起久远清纯的记忆……那年，那事，那人。好想回到那个年代，好想曾经的同学少年。好想，好想……
● 骑行石马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