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对于我们到底是什么?
如果中午你睡了一觉,没有任何梦的一觉。醒来时你问自己,在那过去的一小时里我去了哪里?世界在何方?它就像死一样地发生在上一小时里。没有觉知,没有梦,我们完全死了。而当你从那完全无梦的状态中醒来时,你觉得你重新“出生”了。每一个片刻、每一天,你都出生在你那不变的身体里——直到你再也不知道你出现在哪里。
你的“活着”和身体有什么关系?唯有当和身体相关的“疾病”、“死亡”等概念进入你的意识时,你才意识到你的“身体”存在。是不是这样?绝大多数时候,你都忘了你的身体。当你想不起你的身体的时候,你的“身体”在哪里?它存在吗?身体对于你到底是什么?
无论死去还是活着,身体都是我们的“尸体”。所不同的是,活着时它是一条河流在流动的尸体;死了后它是一具河流静止的尸体。在没有死去之前,我们只是“活”在这一具尸体里——无论活着还是死去,身体对我们完全没有不同。从没有身体存在过,只有意识存在过。“身体”只不过是意识里的一个概念——它实质等同于“凳子”、“床”和“大地”。唯一的不同是,心不那样认为。
人们常常追问我们有没有灵魂。当你问我有没有“灵魂”时,我问你有没有对自己活着或不愿消失的执着?……我们究竟活多久才会满意?生命存在一百年和存在五十年的区别在哪里?为了不肯让自己死去,你做过多少努力?而你终生的苦都来源于那里。
没有你投给身体的故事,身体完全健康。在身体上用功,试图让自己活得很久;或试图通过身体达到不生不灭的空境;或企图让身体“听”你的而使自己烦恼……这都是徒劳的努力!因为身体从来不是你问题的根源,它不会思想,不会说话,不会自作主张。
你的身体是你的问题吗?你能活一百年会怎样?不死吗?你不生病会怎样?不烦恼吗?在五十岁的时候死去和一百岁时死去一样,身体不是你的烦恼,其他的问题还会是你的烦恼,结果都一样。
仅仅身体好,并不是我们“心”的意义所在,而且身体只能是“心”的结果。如果有一颗完全健康的心,不可能有一具不健康的身体。当修行把努力的重点放在身体上时,那就本末倒置了。如果祈祷身体永生,那就是颠倒梦想。身体是空无之海上的最后一根枕木,试图紧紧抱着它不让自己坠入空无之中的努力没有任何效果。
觉者从不执著于自己的身体好,也不执著于它的不好。觉者的心一刻也不停地向前走,它不在任何一处停留。身体好或不好,怎能留住觉者欢畅如水的心的流动?觉者如果身体好,他会觉得很好,觉者如果身体不好,他也会觉得很好。当我们的心不准备向它投射任何问题时,它不再是我们的问题——它永远是好的。
当然觉者并不会虐待他的身体,因为虐待自己的身体就是虐待自己的心,上善若水的心怎能对任何一样事物施以虐待呢?它投给身体的,和投给任何一种存在的一样,是完全的善。觉者不是一个虐待身体的人,当然也不会把身体视为他的国王,而让自己成为身体自欺的奴隶。
如果你的心没觉悟,整个世界都是一口棺材
身体是“心”踏进这个空无世界的第一块垫脚石,也是它离开这个世界时,脚从上面抽走的最后一块垫脚石。身体只是“心”踩着的石头——在这个世界中你所看到的每一样事物,都是心踩着涉河的垫脚石。
如果要涉过河,你想赖在河中的一块石头上不走吗?你想在每一块垫脚石上永远驻留吗?如果你停下来不走,你会痛苦。因为心的本性是流动,而你试图不流动一一你在违背心的本性,所以你痛苦,即使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没有觉悟的心是你活着时的唯一问题,而身体的存在和你看到的万有存在完全一样。一切你所看到的存在,都是心投射的“荧幕”。心是唯一的投射者。如果你在某一样存在上痛苦,肯定不是那个荧幕的缘故,你的心是唯一的原因。当心没问题,整个存在就完全没问题。
如果你的心没觉悟,整个世界都是一口棺材。你只是被活封在那口棺材里还没死去的人,所以才那样痛苦或窒息般地活着,所以有时你会看到这个世界存在的某种“黑暗”。没觉悟的心是它自己的棺材,它自己躺在自己里面求生。心把它自己的痛苦强加在它所见的每一样存在上,并指控是那存在让它痛苦的。心欺骗自己,让自己忘记自己创造痛苦的过程,并让自己相信自己的谎言是真的!
痛苦中的心指着金钱、指着婚姻、指着性、指着身体、指着工作、指着孩子发火,它说:“这都是你造成的,这都是你造成的!”而真是这样吗?
身体被心指控为让它持续痛苦的原因。心愤怒时指着身体说:“你这个坏蛋,你出生时我才出生,你死了时我也不能活,你生病时我受苦,你这个坏蛋!”身体是心受苦的因吗?心创造了它自己苦的因,也在接受它自己的果。在那个从它自己到自己的过程中,身体只是一座桥、一块垫脚石,身体完全没有责任。
在整个一生的病痛旅程之中,身体是你的受害者,而不是你是身体的受害者。但心的狡猾确实了得,它硬生生地把这一切倒置过来,并让你信以为真——你千生万世千真万确地信它为真!
什么才是这世界的发源?什么才是你苦的根源?心!去了解心吧。不要在其他细枝末节上用功,不要本末倒置地用功。对身体用功,和对工作、金钱、婚姻、科技等用功一样,那仍是本末倒置。为什么本末倒置的用功对你是“正常”的?因为你在颠倒梦想之中。在颠倒梦想里,颠倒是它的正常。自欺的心被自己催眠,它看不见它所未见的。
身体是一座庙,但神在哪里?
身体是一座庙,你可以把你的庙修缮得很好,但是别忘了把你的神请回来。如果庙里没有神,庙修得再好有什么用呢?如果在庙上用工夫超过对神像用工夫,如果对神像用工夫而超过对神用工夫,这努力最终有什么意义呢?那些修缮自己身体庙宇的人,那些修缮自己身体神像的人,你可以去努力,但别忘了那庙宇里、那神像中的“神”!你的心永远都是你的重点,你的心是你世界的起源。在你的世界中,你的心就是你的造物主。
回到你世界的源头,去了解你的造物主吧。试图通过改变外部存在——包括身体——而让“心”感觉愉悦、舒服或安全,是幻象般的、短暂的、不可靠的、最终无效的;在那外在努力是本末倒置的;认为外在实而驱驰于外在,是颠倒梦想的。所谓觉悟,就是从这一切幻象中醒来,然后活在心本来样子的世界。
没有苦,苦根本就是幻象,也根本不存在一个“去苦”的实际努力。轮回、因果、前世,那都是梦中人的说法。只要你还有一天执着于这些概念,认同这些概念,研究这些概念,你的解脱就是无望的。那说明你还在梦中,你根本不可能觉醒。如果梦醒来了,什么还存在呢?
当你醒在完全的无梦中,一切概念消失了,一切法消失了,一切故事消失了……哪有神?哪有庙?哪里还有佛或者教?有的只是完全的如实存在。存在就是佛,处处是佛。无言就是教,它自身的存在就是教。
越过身体,越过一切
迷惑于语言和迷惑于身体是一样的,因此要真正进入实质,你得越过身体,你也得越过语言。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说法,哪怕它是佛陀所说,也不论你认为它有多正确!你必须舍弃它,心必须越过一切。认同就是心在那儿扎根,相信就是进入迷惑,心停在哪儿就死在哪儿……所以,从这一切一切里解脱吧。
这“一切”是绝对的,它不遗漏任何。概念是心的第一个枷锁,心的第一个笼子,心的第一口棺材,所以要想出离或解脱,第一步先从概念中出离或解脱。相信让你迷在丛林,执着让你被丛林里某一根树枝挂住。所以,解脱意味着对任何概念名相的不再相信、不再执著、不再痴迷,意味着“心”从一切中完全脱离。没有一个念头被头脑留下,所有的出现都回归它的本来。
认识到“什么也没有”的时刻,你看到了佛眼中所看到的世界;认识到你“什么也不是”的时刻,你就是佛!
修修补补你的船,敲敲打打你的船——心还要为船而烦恼吗?
身体是佛修行的出发点,也是佛很早就丢弃的一艘船。修修补补你的船,敲敲打打你的船——心还要为船而烦恼吗?弃船的时刻即是登岸的时刻,只要你一日还带着船,就一日不能到达彼岸。
弃你的船并不意味着你要有意砸碎你的船,而意味着船不再是你的问题。还在对船用工夫的人,到达彼岸是无望的,除非他认识到船就是岸——而不再依赖船。世人发明了很多修船的方法,但是他们却不能发明弃船的方法,因为弃不需要方法,只需要心的觉悟。
当人们深入修船或欣赏船时,弃船就被忘记了。而当弃船被忘记了时,彼岸在何方?那些想找寻解脱或无苦的人,去觉察这一切吧。成道只能借着觉悟,而不可能借着任何实际的方法。方法只是手指指向月亮,但最后看见月亮还得靠“眼睛”——那心。在任何手指上用功没用,那挥动手指留下的看不见的痕迹才是重点。你见过飞鸟留下的路吗?沿着那走,你才能见到佛陀的家。
从“身体”出发,去见佛吧。但不要留在你认为的那里——佛总是在你的认为之外。出离了自己的认为,佛才与你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