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纪事本末·徐傅废立》导读及原文

文摘   2024-09-30 17:26   福建  

导读:  

  《徐傅废立》叙述了南朝宋徐羡之、傅亮、谢晦等权臣废黜刘裕长子、少帝刘义符,拥立三子、宜都王刘义隆继位,以及刘义隆继位后诛杀废立大臣的历史过程。


  422年,刘裕去世,长子刘义符继位。北魏乘机攻占宋黄河以南地区。刘义符毫无振兴刘宋王朝的政治抱负,不理朝政,常与身边侍从玩乐嬉戏,在皇家花园中开设商铺,装扮商人做买卖,饮酒无度,夜不归宿。对于这个昏庸的皇帝,辅佐大臣徐羡之等人忍无可忍,计划废昏立明。本来依长幼顺序,长子废黜,应立次子刘义真,但徐羡之等人又怕刘义真继位后,任用其亲信谢灵运、颜延之等而疏远自己,决定拥立名声颇佳的三子宜都王刘义隆。徐羡之等人首先利用刘义符与刘义真的矛盾,找借口废刘义真为庶人,然后联合握有大军的南兖州刺史檀道济和江州刺史王弘。景平二年(424年)五月,谢晦以房屋破损为由让其家人迁离府第,转而安置了全副武装的军队,同时买通少帝侍从邢安泰、潘盛为内应。二十五日凌晨,檀道济、徐羡之率军冲进皇宫,把少帝押出皇宫,没收玺绶,拘禁后宫。


  然后,徐羡之委任谢晦为荆州刺史,与南兖州刺史檀道济控制长江上、下游的军事重镇,以防万一,贬杀刘义符和刘义真,并安排傅亮前往江陵迎接刘义隆。刘义隆的属官担心是个阴谋,多劝其放弃回京,但在王华、王昙首、到彦之等人劝导下,刘义隆决定入朝继位,史称文帝。为稳定政局,文帝给臣僚加官晋爵,提拔徐羡之、傅亮等功臣,但不久开始重用荆州旧部的王昙首、王华、朱容子、到彦之等人。


  刘义隆并没有放弃对前朝权臣徐、傅等人惩处的想法。426年,文帝开始惩处行动,采取暗中拉拢檀道济、王弘,对内诛杀徐羡之、傅亮,对外征讨谢晦的策略。为掩盖调兵遣将引起的猜疑,文帝声称北伐,又放风说朝廷将派人前去与谢晦商议北伐之策,给谢晦造成一种错觉。当收到江夏内史程道惠来信后,谢晦才确信文帝是来讨伐他的,谘议参军何承天为其设计了两个方案:一个是立即北逃魏国;第二是先战,战败后再北逃。谢晦自恃荆州要地,兵精粮足,所以采用第二套方案,并以“清君侧”为名率军东下。与此同时,朝廷清洗行动也开始了,文帝先把檀道济召入建康安抚,接着下诏宣布徐、傅、谢三人罪行,命令抓捕徐、傅,然后安排到彦之、檀道济、刘粹等人征讨谢晦。傅亮、徐羡之得知后逃走,徐羡之上吊自杀。讨伐谢晦的军队起初并不顺利,但随着檀道济大军的到来,谢晦溃不成军。谢晦先逃至巴陵,后又返回江陵,但江陵守将周超投降,谢晦走投无路,只好北逃,被宋军所捉,送到建康斩杀。


  本篇故事反映出两个重要的历史现象:第一,中国古代官僚知识分子对政治统治具有天然的使命感与责任感,对不符合中国传统伦理政治的君主,会采用委婉劝谏、激烈上疏等方式加以劝导,甚至不惜发动政变。第二,中国古代君主为了施行中央集权政治,对那些威胁君主地位的臣僚不惜一切代价地消灭,尤其是前朝的顾命大臣。本篇中的徐羡之、傅亮、谢晦等人的结局即是前述历史现象的明证。


原文:

  宋武帝永初元年秋八月癸酉,立王太子义符为皇太子。


  三年春三月,上不豫,太尉长沙王道怜、司空徐羡之、尚书仆射傅亮、领军将军谢晦、护军将军檀道济并入侍医药。群臣请祈祷神袛,上不许,唯使侍中谢方明以疾告宗庙而已。上性不信奇怪,微时多符瑞,及贵,史官审以所闻,上拒而不答。


  檀道济出为镇北将军、南兖州刺史,镇广陵,悉监淮南诸军。


  皇太子多狎群小谢晦言于上曰:“陛下春秋既高,宜思存万世,神器至重,不可使负荷非才。”上曰:“庐陵何如?”晦曰:“臣请观焉。”出造庐陵王义真,义真盛欲与谈,晦不甚答。晦还曰:“德轻于才,非人主也。”丁未,出义真为都督南豫豫雍司秦并六州诸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


  夏五月,帝疾甚,召太子诫之曰:“檀道济,虽有干略而无远志,非如兄韶有难御之气也。徐羡之、傅亮,当无异图,谢晦,数从征伐,颇识机变,若有同异,必此人也。”又为手诏曰:“后世若有幼主,朝事一委宰相,母后不烦临朝。”司空徐羡之、中书令傅亮、领军将军谢晦、镇北将军檀道济同被顾命。癸亥,帝殂于西殿。太子即皇帝位,年十七,大赦,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立妃司马氏为皇后。


  文帝元嘉元年。营阳王居丧无礼,好与左右狎昵,游戏无度。特进致仕范泰上封事曰:“伏闻陛下时在后园,颇习武备,鼓鞞在宫,声闻于外。黩武掖庭之内,喧哗省闼之间,非徒不足以威四夷,祗生远近之怪。陛下践祚,委政宰臣,实同高宗谅暗之美,而更亲狎小人,惧非社稷至计,经世之道也。”不听。


  南豫州刺史庐陵王义真,警悟爱文义,而性轻易,与太子左卫率谢灵运、员外常侍颜延之、慧琳道人情好款密,尝云:“得志之日,以灵运、延之为宰相,慧琳为西豫州都督。”灵运性褊傲,不遵法度,自谓才能宜参权要,常怀愤邑。延之嗜酒放纵。


  徐羡之等恶义真与灵运等游。于是羡之等以为灵运、延之构扇异同,非毁执政,出灵运为永嘉太守,延之为始安太守。


  义真至历阳,多所求索,执政每裁量不尽与,义真深怨之,数有不平之言。又表求还都,咨议参军何尚之屡谏不听。时羡之等已密谋废帝,而次立者应在义真,乃因义真与帝有隙,先奏列其罪恶,废为庶人,徙新安郡。前吉阳令堂邑张约之上疏曰:“庐陵王少蒙先皇优慈之遇,长受陛下睦爱之恩,故在心必言,所怀必亮,容犯臣子之道,致招骄恣之愆。至于天姿夙成,实有卓然之美,宜在容养,录善掩瑕,训尽义方,进退以渐。今猥加剥辱,幽徙远郡,上伤陛下棠棣之笃,下令远近恇然失图。臣伏思大宋开基造次,根条未繁,宜广树藩戚,敦睦以道。人谁无过,贵能自新。以武皇之爱子,陛下之懿弟,岂可以其一眚,长致沦弃哉。”书奏,以约之为梁州府参军,寻杀之。


  夏四月,徐羡之等以南兖州刺史檀道济先朝旧将,威服殿省,具有兵众,乃召道济及江州刺史王弘入朝。五月,皆至建康,以废立之谋告之。


  甲申,谢晦以领军府屋败,悉令家人出外,聚将士于府内。又使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为内应。夜,邀檀道济同宿,晦悚动不得眠,道济就寝便熟,晦以此服之。


  时帝于华林园为列肆,亲自沽卖。又与左右引船为乐,夕游天渊池,即龙舟而寝。乙酉诘旦,道济引兵居前,羡之等继其后,入自云龙门,安泰等先诫宿卫,莫有御者。帝未兴,军士进杀二侍者,伤帝指,扶出东合,收玺绶,群臣拜辞,卫送故太子宫。


  侍中程道惠劝羡之等立皇弟南豫州刺史义恭。羡之等以宜都王义隆素有令望,又多符瑞,乃称皇太后令,数帝过恶,废为营阳王,以宜都王纂承大统,赦死罪以下。又称皇太后令,奉还玺绶。并废皇后为营阳王妃,迁营阳王于吴。使檀道济入守朝堂。王至吴,止金昌亭。六月癸丑,羡之等使邢安泰就弑之。王多力,突走出昌门,追者以门关踣而弑之。


  裴子野论曰:古者人君养子,能言而师授之辞,能行而傅相之礼。宋之教诲,雅异于斯,居中则任仆妾,处外则近趋走。太子、皇子,有师有侍,是二职者,皆台皂也。制其行止,授其法则,导达臧否,罔弗由之,言不及于礼义,识不达于今古,谨敕者能劝之以吝啬,狂愚者或诱之以凶慝。虽有师傅,多以耆艾大夫为之,虽有友及文学,多以膏粱年少为之,具位而已,亦弗与游。幼王临州,长史行事,宣传教命,又有典签,往往专恣,窃弄威权,是以本枝虽茂,而端良甚寡。嗣君冲幼,世继奸回,虽恶物丑类,天然自出,然习则生常,其流远矣。降及太宗,举天下而弃之,亦昵比之为也。呜呼,有国有家,其鉴之矣。


  傅亮帅行台百官奉法驾,迎宜都王于江陵。祠部尚书蔡廓至寻阳,遇疾不堪前。亮与之别,廓曰:“营阳在吴,宜厚加供奉,一旦不幸,卿诸人有弑主之名,欲立于世,将可得邪。”时亮已与羡之议害营阳王,乃驰信止之,不及。羡之大怒曰:“与人共计议,如何旋背即卖恶于人邪。”羡之等又遣使者杀前庐陵王义真于新安。


  羡之以荆州地重,恐宜都王至,或别用人,乃亟以录命除领军将军谢晦行都督荆湘等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欲令居外为援,精兵旧将,悉以配之。


  秋七月,行台至江陵,立行门于城南,题曰:“大司马门”。傅亮帅百僚诣门上表,进玺绂,仪物甚盛。宜都王时年十八,下教曰:“猥以不德,谬降大命,顾已兢悸,何以克堪。辄当暂归朝廷,展哀陵寝,并与贤彦申写所怀。望体其心,勿为辞费。”府州佐史并称臣,请题榜诸门,一依宫省,王皆不许。教州、府、国纲纪宥其统内见刑,原逋责。


  诸将佐闻营阳、庐陵王死,皆以为疑,劝王不可东下。司马王华曰:“先帝有大功于天下,四海所服,虽嗣主不纲,人望未改。徐羡之中才寒士,傅亮布衣诸生,非有晋宣帝、王大将军之心明矣,受寄崇重,未容遽敢背德。畏庐陵严断,将来必不自容。以殿下宽睿慈仁,远近所知,且越次奉迎,冀以见德,悠悠之论,殆必不然。又羡之等五人同功并位,孰肯相让。就怀不轨,势必不行。废主若存,虑其将来受祸,致此杀害。盖由贪生过深,宁敢一朝顿怀逆志。不过欲握权自固,以少主仰待耳。殿下但当长驱六辔,以副天人之心。”王曰:“卿复欲为宋昌邪。”长史王昙首、南蛮校尉刘彦之皆劝王行,昙首仍陈天人符应,王乃曰:“诸公受遗,不容背义。且劳臣旧将,内外充满,今兵力又足以制物,夫何所疑。”乃命王华总后任,留镇荆州。王欲使刘彦之将兵前驱,彦之曰:“了彼不反,便应朝服顺流。若使有虞,此师既不足恃,更开嫌隙之端,非所以副远迩之望也。”会雍州刺史褚叔度卒,乃遣彦之权镇襄阳。


  甲戌,王发江陵,引见傅亮,号泣,哀动左右。既而问义真及少帝薨废本末,悲哭呜咽,侍侧者莫能仰视。亮流汗沾背不能对,乃布腹心于到彦之、王华等,深自结纳。王以府、州文武严兵自卫,台所遣百官众力不得近部伍。中兵参军朱容子抱刀处王所乘舟户外,不解带者累旬。


  八月丙申,宜都王至建康,群臣迎拜于新亭。徐羡之问傅亮曰:“王可方谁。”亮曰:“晋文、景以上人。”羡之曰:“必能明我赤心。”亮曰:“不然。”


  丁酉,王谒初宁陵,还止中堂,百官奉玺绶,王辞让数四,乃受之,即皇帝位于中堂。备法驾入宫,御太极前殿,大赦,改元,文武赐位二等。


  戊戌,谒太庙,诏复庐陵王先封,迎其柩及孙修华、谢妃还建康。


  庚子,以行荆州刺史谢晦为真。晦将行,与蔡廓别,屏人问曰:“吾其免乎。”廓曰:“卿受先帝顾命,任以社稷,废昏立明,义无不可。但杀人二兄,而以之北面,挟震主之威,据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为难。”晦始惧不得去,既发,顾望石头城喜曰:“今得脱矣。”


  癸卯,徐羡之进位司徒,王弘进位司空,傅亮加开府仪同三司,谢晦进号卫将军,檀道济进号征北将军。


  有司奏车驾依故事临华林园听讼。诏曰:“政刑多所未悉,可如先者,二公推讯。”


  帝以王昙首、王华为侍中,昙首领右卫将军,华领骁骑将军,朱容子为右军将军。


  甲辰,徐羡之等欲即以到彦之为雍州,帝不许,征彦之为中领军,委以戎政。彦之自襄阳南下,谢晦已至镇,虑彦之不过已。彦之至杨口,步往江陵,深布诚款,晦亦厚自结纳。彦之留马及利剑、名刀以与晦,晦由此大安。


  二年春正月,徐羡之、傅亮上表归政,表三上,帝乃许之。丙寅,始亲万机。羡之仍逊位还第,徐佩之、程道惠及吴兴太守王韶之等并谓非宜,敦劝甚苦,乃复奉诏视事。


  秋八月,王弘自以始不预定策,不受司空,表让弥年,乃许之。


  十一月,初,会稽孔宁子为帝镇西咨议参军,及即位,以宁子为步兵校尉。与侍中王华并有富贵之愿,疾羡之、傅亮专权,日夜构之于帝。会谢晦二女当适彭城王义康、新野侯义宾,遣其妻曹氏及长子世休送女至建康。帝欲诛羡之、亮,并发兵讨晦,声言当伐魏,取河南,又言拜京陵,治行装舰。亮与晦书曰:“薄伐河朔,事犹未已,朝野之虑,忧惧者多。”又言:“朝士多谏北征,上当遣外监万幼宗往相咨访。”时朝廷处分异常,其谋颇泄。


  三年春正月,谢晦弟黄门侍郎㬭驰使告晦,晦犹谓不然,以傅亮书示参军何承天曰:“计幼宗一二日必至。傅公虑我好事,故先遣此书。”承天曰:“外间所闻,咸谓西讨已定,幼宗岂有上理。”晦尚谓虚妄,使承天豫立答诏启草,言:“伐魏宜须明年”。江夏内史程道惠得寻阳人书,言:“朝廷将有大处分,其事已审”,使其辅国府中兵参军乐冏封以示晦。晦问承天曰:“若果尔,卿令我云何。”对曰:“蒙将军殊顾,常思报德,事变至矣,何敢隐情。然明日戒严,动用军法,区区所怀,惧不得尽。”晦惧,曰:“卿岂欲我自裁邪。”承天曰:“尚未至此。以王者之重,举天下以攻一州,大小既殊,逆顺又异,境外求全。上计也。其次,以腹心将兵屯义阳,将军自帅大众战于夏口,若败,即趋义阳,以出北境,其次也。”晦良久曰:“荆州用武之地,兵粮易给,聊且决战,走复何晚。”乃使承天造立表檄。又与卫军咨议参军琅邪颜邵谋举兵,邵饮药而死。


  晦立幡戒严,谓司马庾登之曰:“今当自下,欲屈卿以三千人守城,备御刘粹。”登之曰:“下官亲老在都,又素无部众,情计二三,不敢受此旨。”晦仍问诸将佐“战士三千,足守城否。”南蛮司马周超对曰:“非徒守城而已,若有外寇,可以立功。”登之因曰:“超必能办,下官请解司马、南郡以授之。”晦即于坐命超为司马,领南义阳太守。转登之为长史,南郡如故。


  帝以王弘、檀道济始不预废弑之谋,弘弟昙首又为帝所亲委,事将发,密使报弘,且召道济,欲使讨晦。王华等皆以为不可,帝曰:“道济止于胁从,本非创谋,杀害之事,又所不关,吾抚而使之,必将无虑。”乙丑,道济至建康。


  丙寅,下诏暴羡之、亮、晦杀营阳王、庐陵王之罪,命有司诛之。且曰:“晦据有上流,或不即罪,朕当亲帅六师,为其过防。可遣中领军到彦之即日电发,征北将军檀道济骆驿继路,符卫军府州,以时收翦,已命雍州刺史刘粹等断其走伏。罪止元凶,馀无所问。”


  是日,诏召羡之、亮。羡之行至西明门外,谢㬭正直,遣报亮,云:“殿内有异处分”。亮辞以嫂病暂还,遣信报羡之,羡之还西州,乘内人问讯车出郭,步走至新林,入陶灶中自经死。亮乘车出郭门,乘马奔兄迪墓,屯骑校尉郭泓收之。至广莫门,上遣中书舍人以诏书示亮,并谓曰:“以公江陵之诚,当使诸子无恙。”亮读诏书讫,曰:“亮受先帝布衣之眷,遂蒙托。黜昏立明,社稷之计也,欲加之罪,其无辞乎。”于是诛亮,而徙其妻子于建安。诛羡之二子,而宥其兄子佩之。又诛晦子世休,收系谢㬭。


  帝将讨谢晦,问策于檀道济。对曰:“臣昔与晦同从北征,入关十策,晦有其九,才略明练,殆为少敌。然未尝孤军决胜,戎事恐非其长。臣悉晦智,晦悉臣勇,今奉王命而讨之,可未陈而擒也。”丁卯,征王弘为侍中、司徒、录尚书事、扬州刺史,以彭城王义康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乐冏复遣使告谢晦以徐、傅及㬭等已诛。晦先举羡之、亮哀,次发子弟凶问,既而自出射堂勒兵。晦从高祖征讨,指麾处分,莫不曲尽其宜,数日间,四远投集,得精兵三万人。乃奉表称羡之、亮等忠贞,横被冤酷。且言:“臣等若志欲执权,不专为国,初废营阳,陛下在远,武皇之子尚有童幼,拥以号令,谁敢非之。岂得溯流三千里,虚馆七旬,仰望鸾旗者哉。故庐陵王于营阳之世积怨犯上,自贻非命。不有所废,将何以兴。耿弇不以贼遗君父,臣亦何负于宋室邪。此皆王弘、王昙首、王华险躁猜忌,谗构成祸。今当举兵以除君侧之恶。”


  帝下诏戒严,大赦。诸军相次进路,以讨谢晦。晦以弟遁为竟陵内史,将万人总留任,帅众二万发江陵,列舟舰自江津至于破冢,旌旗蔽日。叹曰:“恨不得以此为勤王之师。”


  二月庚申,上发建康。命王弘与彭城王义康居守,入居中书下省。侍中殷景仁参掌留任。帝姊会稽公主留止台内,总摄六宫。


  谢晦自江陵东下,何承天留府不从。晦至江口,到彦之已至彭城洲。庾登之据巴陵,畏懦不敢进。会霖雨连日,参军刘和之曰:“彼此各有雨耳。檀征北寻至,东军方强,唯宜速战。”登之恇怯,使小将陈祐作大囊,贮茅悬于帆樯,云可以焚舰,用火宜须晴,以缓战期。晦然之,停车十五日。乃使中兵参军孔延秀攻将军萧欣于彭城洲,破之。又攻洲口栅,陷之。诸将咸欲退还夏口,到彦之不可,乃保隐圻。晦又上表自讼,且自矜其捷,曰:“陛下若枭四凶于庙庭,悬三监于绛阙,臣便勒众旋旗,还保所任。”


  初,晦与徐羡之、傅亮为自全之计,以为晦据上流而檀道济镇广陵,各有强兵,足以制朝廷。羡之、亮居中秉权,可得持久。及闻道济帅众来上,惶惧无计。


  道济既至,与到彦之军合,牵舰缘岸。晦始见舰数不多,轻之,不即出战。至晚,因风帆上,前后连咽,西人离沮,无复斗心。戊辰,台军至忌置洲尾,列舰过江,晦军一时皆溃。晦夜出,投巴陵,得小船还江陵。


  先是,帝遣雍州刺史刘粹自陆道帅步骑袭江陵,至沙桥,周超帅万馀人逆战,大破之,士众伤死者过半。俄而晦败问至。初,晦与粹善,以粹子旷之为参军,帝疑之,王弘曰:“粹无私,必无忧也。”及受命南讨,一无所顾,帝以此嘉之。晦亦不杀旷之,遣还粹所。


  丙子,帝自芜湖东还。


  晦至江陵,无它处分,惟愧谢周超而已。其夜,超舍军单舸诣到彦之降。晦众散略尽,乃携其弟遁等七骑北走。遁肥壮,不能乘马,晦每待之,行不得速。己卯,至安陆延头,为戍主光顺之所执,槛送建康。


  到彦之至马头,何承天自归。彦之因监荆州府事,以周超为参军,刘粹以沙桥之败告,乃执之。于是诛晦、㬭、遁及其兄弟之子,并同党孔延秀、周超等。晦女彭城王妃,被发徒跣,与晦诀曰:“大丈夫当横尸战场,奈何狼藉都市。”庾登之以无任,免官禁锢。何承天及南蛮行参军新兴王玄谟等皆见原。


  三月辛巳,帝还建康,征谢灵运为秘书监,颜延之为中书侍郎,赏遇甚厚。


  夏五月乙未,以檀道济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到彦之为南豫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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