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钻豆腐 涟源餐饮之绝活

文化   2024-10-17 11:49   湖南  


捡一一豆腐一一啦一一   他一叫,我就知道他来了,准会来擂门,且边喊边擂,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着不起来,指望麻雀屎掉嘴巴里啊。这比喻很奇葩,总会逗着人家嘻嘻哈哈的笑,都来看笑话,这些人起得早,地里的活干完了一半,正准备回家吃早饭。


我说,你小声点好不好,让你这么一嚎,把麻雀都吓跑了,哪来的屎。


他听了就呵呵呵地笑,叫我快点拿碗来。我没理他,便自个儿打开碗柜拿海碗,往里一挑就五片。我赶忙叫停,你做死的捡,豆腐要钱的不?他说豆腐才几个钱,今天不要,年底一起算。


这豆腐我就留下来了,再盛一碗水压上去,把里面的水挤出来。我喜欢油炸豆腐,水多了,不好炸,粘锅,爆油,且不好吃。那些挤出来的水,黄黄的,倒了一波又一波。据说是用池塘里的水做的,不知是真是假,没有亲眼目睹,不敢乱说。不过,他屋前的确有口池塘,而且水很脏,喂了鱼,养了鸭,平时在塘里洗衣服、洗菜。有次我半真半假地问,他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没吭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在乡下,豆腐是一种佳肴,而且吃法很多。因此家家都种黄豆,但产量不高,收割起来也麻烦。我家也种,收获三五斤,种在田边地头,泥湿,地肥,可以不劳而获。


攒够了黄豆,就寻思着磨成豆腐,自己不会做,只能求他帮。会做豆腐的附近只有他一人,而他一天忙到晚,抽不出时间来,也不想挣那几块钱的加工费,划不来,还抢了自己的生意。


只有过年时,他不得不闲下来,家家户户备年货,鸡鱼肉一大堆,没有人花钱去买他的豆腐吃。这下,他不得不为人加工豆腐了,钱虽不多,但也不能留着不赚。


年前,他家里门庭若市,被加工豆腐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大大小小的缸子,形形色色的豆子,五湖四海的人,忙得不可开交。


我是半夜去他家加工豆腐的,晚上人少,磨子空。提前一天用水把豆子浸泡通透,泡得脱皮,豆子才易磨,不怎么费力,渣少,豆浆也细嫩嫩的。


那是一台老石磨,牙槽钎得很锋利。豆子从磨孔里扒进去,豆浆从磨盘边流出来。我与父亲一来二去地推磨,十余斤豆子,也需磨二三个小时。虽然手有点酸,腿站着有点痛,但不感觉怎么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一共做了三匣子豆腐,尽管色彩斑斓,也足够令人兴奋了。父亲说,一匣子用来做霉豆腐,一匣子用来油炸豆腐,一匣子用来解馋。


霉豆腐用坛子装着,敷上辣椒粉,浇上香油,密封到过年时再拿出来做碟子菜,那个香哦,会馋死好多人。没菜时,把坛子盖一揭,用筷子一搛,一坨豆腐就可下好大一碗饭,把嘴巴辣着唏嘘唏嘘的,像饿汉吃了腥,脸放光彩。


油炸豆腐是我的最爱,炸得黄黄的,脆脆的,轻轻一咬,满嘴流油。记得上高中时,运气好,去食堂一毛钱可买到十三坨油豆腐,运气不好也有八九坨。食堂阿姨一瓢铲下去,舀起一瓢油豆腐,用手抖几下,倒碗里便只有十二三坨了。


十三坨油豆腐,把饭碗堆得尖尖的,看着好生喜欢,便跑到操场上去吃,那里有一截矮矮的土墙,可坐着慢慢地享受。路上一不小心掉了一坨,急得直跺脚,今天咋这么倒霉呢?见四周无人,赶忙捡起来,把没弄脏的部分吃掉,心里那个不舍啊,为此沮丧了一下午。


解馋的豆腐一部分用来煮鱼头,一部分用来做泥鳅钻豆腐,还有一部分用来做猪血丸子。豆腐炖鱼头很好吃,九七年从深圳坂田回长沙,姐姐用豆腐煮了个鱼头给我吃,味道鲜嫩无比,是我此生吃到的最好的美味。


不知是在深圳熬久了,还是姐姐的手艺差了,打那以后再也没有吃出那种感觉来。


泥鳅钻豆腐倒是涟源的一道特色菜,虽然有点残忍,但体现了涟源人的狡狤,外地人是做不出这道菜的。


顾名思义泥鳅钻豆腐便是把活泥鳅与水豆腐放在一起煮,用火把水慢慢烧开,随着水温升高,泥鳅争着往凉凉的水豆腐里钻。水豆腐里缺氧,又不得不把头伸出来。烧成后,所有的泥鳅都齐刷刷地从豆腐中钻出来,身子却埋在豆腐中。样子很好看,泥鳅也很好呷。


猪血丸子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除了豆腐与猪血,还需肉泥与花生米,香桂和食盐,另加一些米粉。用手捏成丸子,用太阳晒,用柴火烤,还得用黄藤熏。熏得黢黑,烤得冒油,得把里面的水份烤干,防止发霉,方可久储,以备青黄不接时顶用,肉店不开屠时待客。


猪血丸子以宝庆府闻名,咱涟源人的猪血丸子也只是宝庆府的盗版,虽像模像样,但味道是有别的。


前些日子,有个吃货在朋友圈晒美食,晒他做的油炸豆腐。他把豆腐炸得黄黄的,脆脆的,看上去很好吃,圆的方的,像极了我儿时吃过的。我说好吃好吃,他就嘚瑟地勾引我,过来过来。我说,下次回涟源一定要去他家敲上一回竹竿,尝尝他炸的豆腐到底是啥味道。


我抽空回了一趟涟源,而且与他一起喝了酒,没敲上他的竹竿,也没吃到他亲手做的油炸豆腐。特地在酒店点了这道菜,可惜味道一般,没吃出美感,内心多少有点遗憾。


回到公司,厨师得知此事后,特地为我烧了一道麻婆豆腐,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同事便拿他开玩笑,说大家都想吃他的豆腐。这话是咒人的,吃丧酒也叫吃豆腐。可他倒是不生气,用手在身上掐了一把,掐得人大喊大叫。他吃我豆腐,他吃我豆腐。叫得他老人家躲闪起来,半天也不敢接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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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庸俗中穿行
刘小文 自由撰稿人。编过报刊杂志。 第五届“潇湘杯”诗歌组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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