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重阳节 才知道自己活成了父亲的模样

文化   2024-10-10 15:51   湖南  

 

 


 

这段时间,我回到了乡下,阳光很好,天空旷得像个闲老太,枯瘦的腰肢,在风中抖动。

我总是在家中转悠,渐渐浮躁起来,站到门前看飞鸟,站到路口看天空,看收割完了的稻田,看垒得高高的草垛,看一两棵枯瘦的树

八脚岭,像个没穿上衣的老汉,安静地坐在田垄里,顶上的移动基塔,像个高帽子。

 

               1。 养猪

 

我在乡下养猪与我写作一样倾尽全力,虽然写作耗费了我更多的时间与精力,但意义是一样的。

七八岁上山割茅草,下地扯猪草。扯一篮草,父亲便给我一分钱,如果父亲不给钱,我就坐地号哭。

当时文革尚未结束,大食堂已经解散,家里可以生火做饭,可以喂鸡养猪,大人们都在搞批斗,小孩子忙着喊口号。我家屋后是粮食仓库,有个很大的晒谷坪,经常用来批斗地主富农,有个四类分子,给我印象很深,他是新康村的,与我家隔着一座山,翻过去一公里,翻过来一公里。

一天,在公路边碰到了他,父亲与他打招呼,问他去哪,他说来接受批斗的。当时,我惊得目瞪口呆,这人是不是脑子进水,批斗这样的事也主动送上门来。我看着他被人押上台去,扣上高帽子,叫他立正,站直,随后一脚扫地,逼其跪下。他没有做任何反抗,只是咬咬牙。

批斗,我不忍看下去,过后也就淡忘了。可后来,他竟然喂了猪,上门来请我父亲给猪治病。

他是半夜来请我父亲的,因为走的是山路,还得穿过墓地,父亲胆小,叫我陪他前往。

那山,阴森森的,静得叮咚响,仿佛有妖魔挡道,有鬼魂跟踪,吓得手心直冒汗,浑身直哆嗦。

正式养猪,是我成家之后。因为家贫,且无生财之道,养猪是必不可少的。

家里穷,也没有什么可用来喂猪,只能上山割草,下河挑水,去野外采采猪草,去地里割割红薯藤,去山上收集树叶,去田里捞捞稻草。天天给猪喂食,守着猪抢食,一天的疲惫与烦恼,就这样烟消云散。

我养的是本地土猪,不闹事,生长也缓慢,我从栏前走过,听到脚步声,猪就会哄哄地叫几声,把前脚搭到栏栅上,与我打招呼。

 

2 。梦见父亲

 

 

梦见爸,又活过来了。问我左腹是不是大了点。爸左腹内长了个恶性肿瘤,做了两次手术,肿瘤粘着肾,没有切下来。后来癌细胞扩散,医治无效,撒手人寰了。

我盯着爸,不知如何是好。我在想,天啦,钱都用完了,我到哪去弄钱啊。

我再次感到绝望,心一急,腿一蹭,醒了。是梦,吓出一身冷汗。


老母在家中,天天求神拜佛。细细碎碎念。建先生,请保佑全家大小平安,个个风生水起。如果在天有灵,你就给个信吧。母亲是个老实人,一生无所求,只靠爸。


老母亲躬着腰,念完,手轻扬,叭的一声,竹卦落地,正反一片,保卦。母亲大喜,连鞠三躬,道尽谢意。并叫我多磕几个响头,磕得老爸高兴,保我飞黄腾达。

面对父亲,我满怀歉意,因为愚笨,没少让他老人家操心。

父亲不喜求人,为了送我读书,低三下四,吃尽苦头。我倒像个犯错的孩子,尾随他,东奔西跑,听他一路数落,看人白眼冷眉。

为了巴结他人,父亲出诊不收钱,阉猪免费,带徒弟倒贴伙食费。

父亲是长子,爷爷死得早,家庭重担全落他一人肩上了。

父亲本是可以参军的,体检也通过了,可奶奶不让他去,一家九口,命悬一线。父亲心软,便让二叔顶上了。

父亲干过会计,干了很多年,很受领导赏识,也倍受他人妒忌。有人举报他贪污,邀领导夜间突查,翻箱倒柜之后,除了两海碗没放油的黄芥菜,没找到一粒粮食。父亲归来见领导坐在屋中久等,不知何事。赶忙把黄芥菜分成三份,款待他们。

领导接过芥菜,吃了一口,停了停,见父亲狼吞虎咽,便接着吃了个精光。倒是那个举报的人,尝一口,噗的一声吐地上了。说油盐都没放,怎么吃。父亲二话没说,端起他的碗扒了个精光。

领导吃完芥菜就走了,那个举报的人有点不甘心,问领导,不查帐了?领导说,不查了,一个连饭都没得吃的人,能贪污到哪去。

那个举报的人,没扳倒父亲,倒是帮了倒忙,领导因此更加信用父亲,说根正苗红,此人不用,留待何时。领导叫父亲学兽医,去经济场养丝毛兔。

有段时间,父亲老与我聊及爷爷的死,说爷爷出殡那天,天一下就黑了,黑得像夜,只余下淡淡的光亮。我知道,父亲说的是日全食,但我也知道,父亲在寻找天相与死的关系。

我没法做出回答,只是静静地听着,爷爷我没见过,听说很高大,很强捍,担棉花的路上与强盗殊死搏斗,中弹受伤,英年早逝。

很长时间,我一直跟随父亲在乡间行走,捉猪,阉鸡,打下手。如果心情好,就会喝点酒,如果心情不好,就听父亲数落,我渐渐变得沉默寡言,悄悄依袭了父亲的命运。


                    3. 父亲住院


父亲是七夕出生的,走时也赶在七夕前几天。他平凡的一生,像是一次出轨,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来时饥寒交迫,走时病痛缠身。劳累一辈子,苦了一终生。没有闲过,也没有远行。

生前,父亲总与我谈起爷爷的死,爷爷于我只是个传说。魁梧高大,争强好胜,为了一担棉花,徒手与土匪搏斗,结果被土匪从背后打了一枪,弄了个人财两空。

爷爷拿着兄弟的伤员证去军医院就诊,医生说,手术风险大,取弹,可能丧命,不取,只能活上十余年。爷爷,选择了活着,领了军赏回家。因为他赌不起,一家九口全靠他支撑。

爷爷把父亲拉扯大便去世了。出殡时,天,莫名其妙地黑了,黑得像夜晚,只留一点余光照路。葬完,大亮。弄得惶恐不安,生怕做错什么,遭天遣。

父亲曾多次与我聊起此事,这事成了他此生难解的心结与没法弄懂的玄机。

父亲老是惦记着爷爷,说爷爷的墓地左侧太空,得用石头砌起来,这样有利于子孙后代。

清明节,扛石上山,墓刚修完,父亲便感到腹部绞痛难忍。去医院检查,看了中医看西医,不见好转,各种检查都做了,均无结果。做结肠镜时,医生带着手套在肛门口摸了摸,大声地说,这是癌病。

我当时很气愤,真想给他一耳光。癌病用手能摸出来,还要那么多仪器干嘛。学过医的父亲也因此觉得好笑。

切片结果出来了,被他言中了,只是病灶不是肛门,是升结肠。

父亲听了大哭,他说劳苦一生,没吃好,没睡好,一天也没有休息过。

父亲一生过得不好,得了二次病,一次是青梅素过敏休克,与死神打了个照面。一次是坐骨神经痛,差点瘫痪。父亲一生还出过二次意外,一次是从山上摔下来,头压在医药箱上,一次是汽车压过来,车身刚好侧翻了。万幸有惊无险,躲过劫难。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知福从何来,生活依然贫困潦倒,仍受他人欺凌。

做多了无效检查,花多了冤枉钱,便不敢相信他们的医德了。毕竟,生死攸关,不可儿戏。连忙赶往火车站,去省城的车次只有一列,且在次日一点,得熬上半夜。父亲痛疼难忍,只好租车前往。到医院天尚未亮,经过一路的颠簸,肠道通了些,下车便拉了些白色的腺体,痛感消失了。

晚上看不了病,便在店里住起来,医院门口的小店很便宜,十五元一天,二张床,可以做饭,只是房间不透风,也无窗,被子肮脏而潮湿。人到此境,也就没什么挑剔了。先住着吧,总比呆在街上好。几个人和衣而睡,一觉睡到天亮。唉,真是太累了。

门诊,打了几天吊针,医生才安排住院,住院无床,护士长叫我们十天后再来。我说病急才来,岂能拖延。护士长说,那你去挂急诊,急诊收费昂贵,这也太坑人了。我强烈要求住下,护士长便在过道里加了张钢丝床,只给打吊针,不做检查。就这样在过道里腄了十余天。这几天我在病室里转悠,发现天天有人出院,有人住进来,还有一张床空着。经打听,是留给某位高官的。

护士办公室每天都在公布,几号病床出院,某某入院,我有点看不懂了,住了这么多天竟不给我们安排病床。我问护士长,为何他们有床,咱们没有。护士长竟然把公示擦了,几天后都没有更新。我发现了许多问题,给医生塞红包的现象很普遍,拉关系的也多。便向省报的叔叔求助,请他给护士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次日,护士长把我们安排进了高干病房,接受特别护理。

                       
4 阉猪


清晨,由露草,水汽,还有拔节的稻穗,拥着复苏的阳光,被风追赶在原野上,撞倒在窗玻璃前,声音有点冷,无法弄清楚让阳光吵醒,还是被风吹醒,醒来后,阳光淡淡的披在身上,风轻爽地挤在肩头,清新的鸟鸣从高远的枝头滴下来,把村庄洗得空悠悠的,任几只浪狗在路上游走.


我跟随父亲翻过了一座山,又绕过了一方水,走近一户人家.我所以记得那么深刻,是那户人家养了一条凶猛的狗,扑上来撕毁了我的衣服,还有父亲给我讲的那些往事,让我刻骨铭心.


祖父英年早逝,家穷四壁没有一件值钱的物什,姊妹倒有七八个,穷得干净阶级成份就没有一丝污点,支部安排父亲学兽医,师傅是乡下有名的阉手,阉匠是当时最热名的手艺,顺口溜说:一阉二补三打铁,还不赚钱去做贼.阉匠不想收徒,怕抢了自家的饭碗,这是支部的安排,没法.


说好明早去东屯的,父亲天未亮就赶到东屯,找遍了全屯都找不到师傅,左打听右打听才知道师傅去了西屯,去西屯找到师傅,师傅的活干完了,随着师傅回家上地干农活,时间长了村子跑熟了,找到师傅也就容易了,上了亲戚家,让亲戚陪同师傅喝酒,自个儿阉起猪来,喝了半晌,师傅喊,倒水阉猪.亲戚笑:猪早阉完了.谁阉的?您徒弟.师傅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看到栏外游走的猪,师傅骂:这小子天生是个阉猪的.


这次父亲把师傅领回了家,偷偷地把家里唯一一只下蛋的母鸡给宰了,酒还没喝完,奶奶回来看到地上的鸡毛,揪着父亲的耳朵骂,当时生活的确清苦,一只母鸡足能给家一丝幸福的希冀.师傅见状走了,领着父亲进了铜匠铺,给父亲打了一套器械.


师傅又收了一徒.师弟是个粗人,总是抢着钻进猪栏捉猪,阉猪不咋的,捉猪练出了绝活.师弟悟性不好常挨骂.心里记恨师傅,趁师傅蹲地磨刀时,拧菜刀从背后砍上一刀,刀落在裤带上,裤带是没有加工的牛皮割的,裤带断了,刀伤不是太深,师傅不要师弟了.师弟知错,对师傅孝敬有加.师傅始终不领情,师傅因为醉酒晚归,失足摔死在山崖下.师弟操办丧事,那份孝道胜过亲生儿子.


父亲成了远近闻名的阉匠,而师弟什么也不会.这手艺养活了两代人,也滋润了贫寒的家.父亲让我学阉匠,这是不要成本的活,老了也可挣到钱.咱说,这是讨米的手艺,父亲骂,你考个鸟大学能比得上咱这手艺,我理解父亲,我究竟是他的儿子.


那户人家打开了门,主人尚未穿好衣服,听到狗叫就出来开了门.此时狗不再凶,倒是温顺地摇晃着尾巴.一条多情的猪被剥夺了做爱的权力,在一个美丽的早晨,阳光刚刚升起的时候.我想,人是不是过于残暴.农户一个劲的讽笑,这会看你还骚不骚得起来.


给动物除欲,同时也在给自己除欲,父亲验上了兵.奶奶哭着不让父亲走.在腰上贴了膏药,让叔叔去了.和父亲一起验上兵的人入了伍都当了官,转业后总是问父亲,当时验上了,为何又没去.父亲没有说只是笑,这是命.后来地区要调父亲去兽牧站,农场的兔子没人养,父亲狠了狠心没有去.地区负责人骂:真他妈的一点想法都没有,要你何用.父亲老是笑.


父亲是有想法的,他总是在克制自己.得知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时,从没流过泪的父亲哭了,他哭自己命咋这么苦,劳累了一辈子,连一天也没好好休息过.咱写了一联:除去七情六欲,医轻春夏秋冬.为父亲也为自己.我对不起父亲,我没能在乡下给他当兽医.那样太苦,人总不能几代人几辈子都走同一条路.人生有许多东西很宝贵,但也不能因为宝贵而不肯丢失,人该丢失的东西有很多,包括观念.过去不能懂,在九泉之下父亲也会理解的.

                      5  爱情


门前有条小路,走上千遍对我仍有无尽的诱惑,双脚只要踏上冰冷的泥土,就能放飞贫穷的梦想.拉着父亲的手,一同去扫墓,爷爷走了,怀念也是一种生活.爷爷死得早,贩棉花时被土匪拦截,土匪打不过爷爷,朝爷爷开了一枪,爷爷走在这条路上,累了坐下来歇息,这一歇就永远的去了,下葬那天是日全食,太阳变成了淡淡的光环,用朦胧的光照着天堂的路.


在路上,我们碰到了一个女人,穿着暗红的绸裤,眉梢掩着文雅与清秀.她感觉到了我们的注视,笑了笑:去扫墓啊.父亲有些窘迫,来不及回答就同女人擦肩而过.父亲说,年轻时自己与她相过亲,没中.后来她嫁给了铁匠,铁匠离我家只有三垅地.


这女人来过我家,我还小,父亲给我吹了个气球,有一点吹不大,女人进门看到气球就嘻嘻哈哈的笑,那气球是大人的玩艺儿.之后的日子女人就不来了,父亲也不去她家,父亲在外阉猪,她在家和男人打铁,父亲生了五个娃,她也生五个娃.这些年,父亲与她总在默默的较劲,几十年来心里头都怕对方过得比自己好,因而拼命挣钱,过得很累.我不敢深问,父亲是个少言的人,爱是什么?是距离,是思念,是较劲?后来我明白,是咽不下那口被瞧不起的鸟气.你不要我,我过得比你好,你只不过如此而已.


我不知父亲为什么跟我说起他的过去,心里很是诧异,雨细细的下着,我被父亲带回了家.父亲病了,我天天陪着,父亲拉着我的手说,娃,日后要对你娘好,娘一辈子累死累活够苦的了,父亲沿着门前这条小路去了天堂,墓地是最远的驿站,在河那边的坡地,静静的望着家园.


清明,我踏上门前的小路,去听天堂里的声音,黄昏下着霏雨,那女人跪在父亲的墓前烧香敬酒,我没惊动她,她说了些什么话我听不太清楚,可最后那句话我听得明明白白的,她是哭泣着说的:爱情路上走好,请到天堂等我.她起身擦干泪,挑起搁在身后的农担,上了小路,她迎面走过来,还是那句话:去扫墓啊.她擦肩而过,我转身看了看她,忍不住想,如果当初父亲娶了她,事情还会是这样吗?没有人告诉我,此时墓地已找不到其它人.


         6  吃是一种快乐的痛


姨父握着一壶酒,把酒碗往父亲面前一摆:"来,搞上几碗."吃是他们的骄傲,喝是他们的快乐.


姨父的脚有点瘸,一长一短.父亲硬说姨父有点保守,走路也会"留一脚".姨父笑,一碗酒喝下去,一点也没留.


外公摆了大宴,呈上大碗肥肉,顶尖顶尖的,肉切成手掌那么大,另加两大碗炒肉.一碗鲜鱼.外公说,"不要客气,剩菜咱们是倒进潴桶里的".姨父和父亲大口大口吃肉,大碗大碗的喝酒.两人把桌子上的菜都吃光了,姨父站起来喊:"岳父,桌子上只剩几个碗底根了,要不要倒进潴桶里.""放桌子上,等一下我来收."外公在里屋答,碗筷是外婆来收的.


去开会,书记看到父亲瘦成了一米八的麦杆,指着食堂里的剩饭说:"奖给你吃".不到十分钟,钵子全空了,数了数十二钵.食堂打了几条狗,老书记因病缺席,派人送去了一大碗,书记苦,把狗肉全吃了,一点汤也没剩.次日,老支书吐血而死.郎中说,痨病不能吃狗肉.


乡下阉牛会大摆宴席,父亲总会带上我,让我提着绳索,唱阉牛的号子,那号子我唱得词正腔圆:"伸腰,加膘,加上屁股南瓜膘,加上脚上粽子膘,日里背犁,夜里浆粪,跳坑跳绲,四脚绽劲."有人听了笑,伸手摸摸我的屁股,把肉选进我的碗里,好让屁股长出南瓜膘,让腿上长出粽子来.


吃是一种奢望,能吃饱是梦想,苦日子熬过去了,路走过来了,做梦也不敢想.朋友家里多酒,喝不完了硬是塞给我,父亲明白了酒的昂贵,一声长叹,一口酒钱,咱得卖上好几天苦力,能喝上这样的酒也许一生无憾,这么贵的酒还是拿去卖了吧,没了酒,我摸着了清晰的痛.


姨父瘸着腿走的,这世间充满冷清,姨父走的时候,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拉着父亲,酒没有喝下,泪倒流出来了."留一脚"去天堂走好,咱们后会有期.酒瓶子碎了,姨父独自上了路.


没了酒友,便没了吃的豪爽,父亲病了,病的不轻,这是贫苦人的不幸,也是贫苦人的大幸.父亲与人大主任住进了同一间病房,父亲知足了,虽出身有异,但归宿如一,来看主任的人上千,花篮扔了又摆,摆了又扔,有老农也有高官,有人送水果也有人送补品,补品多了,主任送了两大件给父亲,父亲惊得半天没说话,一件标价980,一件标1200.主任说,"兄弟拿着,你儿子很有孝心,陪护两个多月依然寸步不离.这是你的福气."


主任和父亲都从病床上站了起来,父亲六十花甲,主任古稀有加,主任是坐着轿车走的,父亲是挤着公交车回家的.


父亲在家里吃着奇形怪状的药品,喝着清淡的粥水,父亲开始想着主任,他老人家是不是也喝这样的药?父亲想要去看他,这样一来,父亲又住院了.送走了父亲,咱也没敢去看主任,主任是大官儿,省得有人说我攀权附贵,把此意留在心里,打听主任的有关消息,给主任的儿子问安,得到回复,一切安好,谢谢.


有位同事来自主任的家乡,同事说,主任清廉是远近闻名的,一次救灾抢险,主任让泥石流冲进洪水,后被渔民救起,输了800CC的血,省长郑培民一行前去医院看望了他.此时我方才明白主任脸上为何有了一道亮亮的疤.


主任送的补品,父亲一支也没喝,父亲说,福禄已满,喝了何义?就这样留着,就这样记着,一位主任的好.


从小在吃的快乐中长大,长大了就不快乐了,要弄到吃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要吃好就很伤脑筋了,为谋食而劳苦,为求食而口贪.对面有一家保健品公司,门口的广告挺招眼,茉莉精油,丰乳催情,问经理是否吃过,经理堵口一句,一支三万捌千捌,你吃吗?5毫升一支,要吃掉半辈子的血汗钱,怎么想也无法接受.可是一年内也能卖出几百支.


有位长者说过一句话,人生福禄有定数,有人懂得细水长流,有人却不懂,因此山里人多长寿,城里人多贪官,贪赃枉法者断命天崖.因此,吃则有度,否则度不能持.

 





 


在庸俗中穿行
刘小文 自由撰稿人。编过报刊杂志。 第五届“潇湘杯”诗歌组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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