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 别忘了狂欢

文化   2024-10-12 16:48   湖南  

有一个刀疤,在手背上,一颗黑痣的下方,亮亮的记着痛,这痛并不孤独,有痣陪着,不即不离,一生相守,这只手是完美的,因为有了这个刀疤。


这个刀疤,让美好的童年留在心底,让爱情的锋芒刻在心里。


小时候,心里有朦胧的爱,但不知爱是啥东西。村子里的姐姐很美,大人问我,你喜不喜欢姐姐?喜欢。喜欢就娶姐姐做老婆。好。此后我就把姐姐当老婆,和她一起玩,一同上学,一同分享美食。姐姐的爸爸是个弹花匠,那张弓会唱歌,用木锤唱:弹棉花罗啦弹棉花,帅哥哥和骚姐姐想成家,半夜偷情冷罗,弹双棉被要出嫁。


我和姐姐经常去看弹棉花,去听那张弓唱歌。棉花紧紧地缠着弓上的弦,叔叔说,这是缠棉,用手拉不开,用刀子割。叔叔手中有把刀,很精致的玻璃刀,割棉时发出麻麻的声音,听得心里痒痒的。我偷走了那把刀,姐姐说刀是她爸爸的。姐姐抢,我不给,刀在姐姐手上轻轻走过,又在我的手上停留。血流了出来,姐姐怕血,姐姐哭。一滴一滴的血滴在棉花上,一滴一滴的泪滴在棉花上。姐姐的爸爸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不准哭。姐姐不哭,她爸用一小撮棉花按在伤口上,血就不流了,有一种暖暖的痛。


没几天,村里的大姐出嫁了,带走了那暖暖的棉被,也带走了我们的血和泪。这就是大姐姐的人生,大姐姐一生过得凄美,有一种痛在滴血。


家门前有一颗桃树,开了花,又结果,我守护着它,我要摘树尖上那颗最大的桃子给姐姐吃。姐姐听了很高兴,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痒痒的,我感到很开心。桃子一天一天长大,奶奶叫我拿畬刀在桃树上砍,我不砍,一砍树就会死,桃子就长不大了。奶奶说,用刀砍才能有桃子吃,要不然桃子会被桃浆胀落的。我看树下,确实掉了许多小小的黑桃,奶奶的刀在桃树上砍着,且一刀一个裂裂的伤口,原本完美的桃树变得千疮百孔,黏黏的桃浆渗出来结了痂。


桃树丑得象个老太婆,桃子熟了,我摘给姐姐吃,姐姐笑得很甜。


长大后,有许多女孩子喜欢我,爱我追我。有人说,这小子走桃花运了,桃花是春天开的,风一吹雨一淋就落了。桃花的命不好,我心里就不理解。后来姐姐出嫁了,嫁给了外村一位匠人。姐姐出嫁那一天,我为她挑着黑皮箩,姐姐哭了,一边走一边哭,姐姐后来生了几个小孩,回娘家时丑得像那棵砍伤的桃树。


我不是圣人,逃不脱世俗,桃花开过后要结果。我最后还是成家了,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结了些果子,有些早早地落了,有些酸涩涩的,不好吃的那种。


我心里想着姐姐,没事就看着那刀疤,傻傻的流泪。泪不能流出来,得装进心里,因为心里很饥饿,泪是一种好东西,可以疗伤。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了,一天阴一天晴一天风一天雨,人渐渐老了,心变得脆弱了。在网上一逛,认识了一网友,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有种缠绵的心痛,茫茫人海为什么相识在人生十字路口?这是一位女孩子说过的话,当时我并不理解,但现在懂了。


说出来,你愿意听吗?


圣诞节,网友发来短信,今晚别忘了狂欢,我说,和谁?夫人不在身边?不在,爱我的人太远,多远?老远。想不想要姐姐陪你?想。姐姐怕对不住你,你太年轻。没关系,此时我的心碎了……不知不觉我和姐姐通了80分钟电话。我突然醒悟,姐姐是在逗我。姐姐说你真聪明,姐姐笑。姐姐说,这几天特别想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不认识也不知在何方,我就是喜欢你,就这么简单。可惜,我比你大很多,姐姐在乎这个,没这个,姐姐做你的情人。这话就是那把锋利的柴刀,在身上狠狠的砍着。为了家人的幸福,我得遍体伤痕。这伤迟早会好的,会渗出浓浓的血来结沧桑的疤。有了这伤,我彻夜难眠,脑子里乱如麻,时时跳跃着光,有种想写东西的冲动,有好几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半夜,我拉开了灯。


前几天,我读过一位网友评诗,那诗叫《刀伤》,我只记得一句了,很模糊,写到这里成了那黏黏的血浆:刀子对树说,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刀在树上漫不经心地亲了一下……我恨姐姐,姐姐为何在狂欢夜来伤我,我爱姐姐,姐姐给了我疯狂的感觉,我彻夜末眠,我想,姐姐也是。



在庸俗中穿行
刘小文 自由撰稿人。编过报刊杂志。 第五届“潇湘杯”诗歌组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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