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一个新闻，在新西兰的议会上，有一名年轻毛利人议员因不满协议而当场将其撕毁并跳起了哈卡舞，紧接着无数毛利人上街游行以示对协议的抗议。
协议内容我们就不讨论了，不过最近网上出现个说法，认为毛利人不是新西兰两岛的原住民，两岛最早的主人其实是“莫里奥里人”，被毛利人屠杀取代了——这个说法其实是错的，毛利人就是新西兰最早的原住民，而莫里奥里人的故事还要更传奇：
他们是世界上最和平的部族，原本生活在远离新西兰的海岛上，因拒绝战争，几近灭族……这里的部落选举首领不靠战功，而是看谁最会摸鱼擅长搜集资源。
过分友善的岛民
1791年11月，英国探险船查塔姆号因风暴迷航，却在新西兰东南方约800公里海域，发现一处与世隔绝的岛屿。探险队旋即将其命名为“查塔姆群岛”，并宣布此处为英国领土（今属新西兰）。然而这里并非无主之地，当他们准备靠岸时，一群体格强壮、身裹海狗皮的岛民，手持长矛走上前来——长相服饰都酷似新西兰的毛利人。
莫里奥里人，图片摄于1877年
图源：wikipedia
英国人22年前才踏上新西兰，毛利人以好战和食人著称，不时袭杀欧洲船只。故探险队非常紧张，尽管岛民表现得谨慎而友好，登岛队员还是疑神疑鬼，因恐惧而射杀了一名岛民（其实对方只是在保护渔网）。
闯下大祸的探险队慌忙逃走，后悔自己反应过度，也奇怪“毛利人”为啥不追击报仇。不久后又有英国渔船造访该地，非但没感到丝毫敌意，反而受到热烈欢迎。这让英国人摸不着头脑：查塔姆的“毛利人”似乎友善得过分！
严禁暴力到永远
查塔姆群岛长年被阴冷的浓雾笼罩，陆地面积仅有900多平方公里（略小于我国香港）。这里生活着数千原住民，分为9个部落，自称为“莫里奥里”。渔船造访后，岛民好客美名很快传遍南太平洋，使这里成为来往船只补给站。
莫里奥里人的徽记，多为有趣的人形或鸟兽图案，通常被雕刻在树皮上。图源：wikipedia
欧洲人发现，莫里奥里人与耕战娴熟的毛利人截然相反，对农业和战争一窍不通。他们以渔猎采集为生，鱼、贝、海狗、海鸟蛋是他们的主食。部落选举首领不靠战功，而是看谁最擅长搜集资源。在这里，不会摸鱼的领导不是好领导(bushi)。
对自然资源，他们取之有度，每项采猎都有严格限制。比如海狗只能捕杀衰老雄性，而且绝不在海岸留下尸体。
莫里奥里人长相与毛利人类似：整体接近东亚人，但五官更粗犷，胡须更浓密，头发略微卷曲，无论男女大多长着宽大的摇椅式下巴。
各部落还会定期阉割部分男婴，防止人口过载。最令人称奇的，是岛上恪守和平，任何问题都靠协商解决，严禁争斗。若有冲突实难调解，也允许“决斗”：双方各持一根拇指粗、手臂长的小棍互殴——只要有一方擦破皮，就宣告胜负已分，绝不出现重伤。
据莫里奥里人口传历史，祖先为躲避战争才出海来此，登岛后却内斗不断。为此首领努努库立下祖训——永久禁止“战争、谋杀和食人”，并诅咒“违反者必内脏腐烂而死！”当年与英国探险队冲突后，岛民反思觉得是自己反应过度导致误会，于是专门为外来者设计了欢迎仪式，后来的船只便被热情接待。
被虏为奴廿八年
“努努库禁令”传到第24代，公元1835年（英国人抵达后第34年），又一艘人满为患的大船抵达查塔姆，这次的乘客是500来个半死不活的毛利人。在莫里奥里人的精心照料下，他们恢复了健康，随即宣布：岛民都是奴隶，土地全归毛利人。
原来，这些毛利人不久前刚得知富庶的查塔姆群岛，惊喜于岛民不懂战争，决定发动入侵。他们抢得一艘欧洲大帆船，带上刀斧和火枪，还满载着78吨用来播种的土豆。结果因不熟悉航路，他们在海上艰难漂流了三天，几乎断水才抵达，但因虚弱和人少，没敢马上进攻。半个月后，又有400余名毛利人登岛增援。
莫里奥里人紧急召开全民大会商讨对策，最后仍然决定严守和平誓言，表示愿与毛利人共享土地和财富，但拒绝成为奴隶。结果侵略者大开杀戒，约300名岛民惨遭屠戮并被烹食，其他2000余名幸存者沦为毛利人的农奴。他们有的被留在查塔姆种土豆，有的被送往新西兰及周边岛屿的农庄，饱受欺凌折磨，并被禁止婚配。及至1862年，莫里奥里人仅剩下101人。
查塔姆群岛阴冷多霾，丘陵沼泽密布，毛利人的传统农作物（包括红薯）全都无法生长，只能种植欧洲人传入的土豆。图源：Ville Miettinen / wikimedia
此时新西兰已是英国殖民地，在莫里奥里人不断申诉下，殖民当局终于在1863年废除奴隶制，却又将查塔姆的几乎全部土地判决给毛利人。失去家园的莫里奥里人散落各方，再无部落传承。
同根同源获新生
早年欧洲学者相信，莫里奥里人是新西兰远古人类的后代。因毛利人登陆新西兰，他们才被驱逐到偏远的查塔姆群岛。所以1933年最后一名纯血莫里奥里人去世后，人们普遍认为，这个热爱和平的民族已成为历史。
最后一个纯血莫里奥里人火若莫那（1884-1933）。族群消亡后他开始学着经营农牧业，因慷慨友善而备受尊重，成为当地最富裕的农场主。他的妻子是新西兰南部采猎部落的毛利人，均被北部农区毛利人屠杀兼并。图源：Wikipedia
然而20世纪中后期，考古和人类学研究表明，莫里奥里人就是毛利人的一支。约公元1300年，毛利人抵达新西兰。1500年前后，其中一族又从新西兰迁至查塔姆，从此与外界隔绝。
海岛不宜农耕，这支毛利人改过渔猎生活。因无需抢夺耕地，且9个部落皆为血亲，故形成和平无争的独特传统。尽管新西兰的毛利人已经忘记这支亲族的存在，实际上到兵戎相见为止两者分家才300余年，语言仍有70%词汇互通（其实“莫里奥里”正是“毛利”的变化音）。
如此算来，那些莫里奥里人与毛利人的“混血”后代，与纯血莫里奥里人并无不同。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莫里奥里后裔发起文化复兴，并就当年的不公正判决提起诉讼。
新西兰发行的念邮票，展现了莫里奥里人的传统服饰、建筑、图腾还有神像。右下角穿西装者即为火若莫那。图源：virtualnewzealandstamps
2020年2月，新西兰政府正式承认他们的原住民权利并公开道歉、向遗民支付赔款。据2013年统计，全新西兰共有近千名莫里奥里人。他们的语言传统正在恢复，仍然将和平友爱作为民族信念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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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刘阜
部分图片 | 图虫创意
微信编辑 | 未末
本文原载于《博物》杂志2021年10月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