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中发光丨笨水

文化   2024-10-11 10:10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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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诗刊》2024年第9期“第一现场”栏目


创世纪


母亲的菜地,很小

被原野环绕着

整洁,葱翠

像大地中心

刚辟出来的新土

母亲在其中,拔出芹菜

将根茎上的湿泥,抖在一旁

怜惜的动作和散落的泥点

让我想起女娲

但是母亲

没有向它们吹气

为了我们兄弟四人

她已耗尽法力

幸好,还能种出一畦好菜

还有我走后

她派来的明月

都是创世之初的样子



我干了件大事不为世人所知


去登圣山的人,炫耀,从那里捡回来的

凤凰羽毛和龙的鳞片

好游名山的人,去一次,就重复一次

山的故事

有人攀登世界高峰,把人世的一粒灰尘

放在山顶上

我只去爬最普通的山,穿一双崭新的鞋

落满的灰土,我在山上展开为星空图

我在那里创造众神

从乱石堆,搬出一块块石头

给他们坐



雾中遇鸟


我在雾中走了很远

没碰见一个人

只见电线上

停着一只鸟

我想它飞了很久

也没碰到它的同类

仿佛这世上,只有我和它

生活如同走钢丝

我训练有素的平衡能力

仍无法像它那样

站在电线上

于是,我伸手邀它同行

它只抬了抬翅膀

自顾目视大雾

我学鸟向它鸣叫

它倏然飞进雾中

把我的叫声也带了进去


请教夜空


回湖南乡下,晚饭后

我就出门,绕到太阳能路灯背后

像坐在月球背面,去看星空

城市夜空不能教给我的

我就向乡村的夜空,请教

除了猎户座、天狼星、南河三……

我又认识了船尾座、麒麟座、长蛇座……

受到我的感染,父母也跟出来看

小侄子拿着手电筒,四处照射

夜晚被光线切割得支离破碎,漏洞百出

我指着屋顶上最亮的星,告诉他,那是天狼星

他记住了,每晚,都会去星空下指给我看,“天狼星”

他六岁,踮起脚尖的那一刻,就像一颗小星球



我也想学会一门外语


一群外国诗人,他们

用英语朗诵,用俄语朗诵

用阿拉伯语朗诵,用立陶宛语朗诵

在语言中穿行。语言有边境吗

舌头上的帕达马加·伊延加尔

爱温德·图姆博、汉南·阿瓦得

而更自由的,托马斯·温茨洛瓦

除母语外,他还精通俄语、波兰语

这使他自由得如同流亡,多受语言之伤

语言发生的冲突

必将在一个人身上,得到和解

爱这国,爱那国,他不懂中文

却爱李白的敬亭山

语言使人的爱没有边界,但仍有限

一个人终不能,说自己爱宇宙

因此,我也想学会一门外语

好使我的爱,更广阔,也至更狭隘

从爱河流到爱鱼,从爱森林,到爱敏捷的鹿

从爱平方公里到爱人

我要学的这门外语,一定要是小语种

比最小的国家还小

几近濒危,小得如同一面屋顶

世上,已没几人能说。与我交谈的人

更是稀少,但无比自由

以至于石头也加入到我们中间



在大海上签字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文件、合同、承诺书……

在他们指点的地方,我签字,摁手印

一笔一画,用正楷,确认自己,是自己

下午,我去了海边

由于惯性,我在海水上,签字

在浪花上摁手印

多么精美的手印啊

如同寒冬,窗户上的冰花

遥远的海平面,我看见暴雨

还在打印新的内容和条款



荒山怯


去爬一座山,才到山脚

路走进草丛里,就消失了

草密得分不开,我没有蛇的身体

我感觉蛇在其中穿行

一生从未见过老虎,即使是动物园的那只

却感觉老虎嘴里嚼着青草,在那里等我

风吹满山的荒草,澎湃、起伏

风也展开我身上的荒野

我是一种荒芜,为何怯步于另一种荒芜

山峦不修边幅,而我早已把我的辽阔、杂乱

鲜花、荆棘,整理得一丝不苟

如那蛇精巧的舌头,漂亮的文身

如那老虎的眼睛清亮

皮毛顺滑,用草叶梳理过

此刻,荒山对我虎视眈眈

我也大胆走上去

用分叉似小径的舌头

拂舐它火焰般的脸


诗人简介


笨水1974 年生,从事文化传媒策划工作。


编校:曾子芙;审核:丁鹏;核发:霍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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