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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诗刊》2024年第9期“第一现场”栏目
午 后
栾树果实低垂成一尾鱼的模样
让午后的时间如缓慢的海草
蹲在秋日最低处
我从沙发底下，床底下
茶几底下，分别找到各种各样的
恐龙玩具。这是孩子去奶奶家的第一天
家里还继续保持着这样一个奇异世界
我将它们装在盒子里收起来
我知道过几日它们还会回到沙发底下
床底下，茶几底下
但现在，盒子像一枚消音器
让它们安静地躺下来，融洽相处
爱是一把旧琴弦
阳光照在粉蓝色的纸上
像旧琴弦演奏着年轻、饱满的曲谱
这是一束枯萎花朵的包装纸
它的蓝色，新鲜得不加掩饰
仿佛时间再次打开了自己的牧场
我是这块蓝色的边缘人
视野的旅途融化在丝绸般的午后
那因几日雨水而显得格外鲜亮的光线
游走在每一块玻璃窗上
我喜欢这样的蓝色
尽管它和外婆深蓝色的衣服相比
稍显稚嫩，但它依旧能使我陷入回忆
使思绪落在岁月的弦上
久久不能平复
我的外婆肯定也喜欢这样的颜色
喜欢此刻，阳光照着我和一束粉蓝色的纸
仿佛秋日酝酿的情调
缓慢而平静，同尘世隔着细细的纱网
背 景
我们总能按时将冬日暖阳
晾晒在椅子上。在一天最温暖时刻
父亲从屋顶的玉米棚里拿出柿子
一些温在热水里，另一些
晒在窗台，夺目的颜色有着
质朴的美好，我们在院子里坐着
喝茶，听母亲讲旧年往事
微风偶尔探出身子，拨弄起
空空的葡萄架，像季节谱写的词曲
没有被搬到纸上
十一月的光亮缓慢得不动声色
在灰瓦和树影之间交换着宁静的空阔
那是阳光需要的屋顶，让三只鸽子
互成背景
重 复
掉光了叶子的杨树，仿佛旧日信件
已没有月光可以倾洒出来
我们路过时，细细的雨丝正在落下
缭绕的薄雾让人心生忧郁
秋日到了收尾的时候
丰盈和成长停下了脚步
我也很少出门了，路过的鸟儿
没有告诉我时节的讯息
我蛰伏在一小块风景里
等待光阴递来它的谷仓和灯柱
我知道更替，是时间与时间之间的重复
像母亲的眩晕症，隔段时间就会发作
我不知道这病症会不会遗传给我
每次头晕的时候，我都会悄悄祈祷
深夜读扎加耶夫斯基
声音深度睡眠的时刻，我们醒着
写苦味的诗与玫瑰，月光洒在窗台
它值得拥有更好的比喻，像一片空白的纸
等我们填写。夜晚的风声
是手捧星星的孩子，将我们和童年
再次拉近，那时候我住在乡间
父亲在我身旁的田里劳作
我们不知道巴赫与肖邦
也不谈论永恒
草木和羊群在我们身边老去
带走逝去的时间，像带走一滴水
天空反复抒写一朵云的童年与暮年
并将雨水还给麦、玉米和杂草
我们建起的粮仓装满沉甸甸的谷物
那时候，夜晚更为安静
仿佛时间沙漏刚刚开启自身的翅膀
诗人简介
龙少，女，1985 年生，就职于《延河》下半月刊编辑部。
编校：曾子芙；审核：丁鹏；核发：霍俊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