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浮生六记》:沈复和芸娘
教育
社会
2023-05-24 10:00
上海
文字|魏洁
编辑|王柯予
排版|杨灿
编辑|韩非儿
责编|芥末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十三岁的沈复在随母亲归宁时见到了同岁的芸娘,惊鸿一瞥,便是万年。
沈母爱芸之柔和,即脱金约指缔姻。清乾隆二十八年,沈复十八岁,迎娶了舅女陈淑珍,即这个叫“芸”的女子为妻。此后的二十三年里,两人相知、相伴、相守,一起度过了许多的欢娱岁月。但恰是应了一句“情深不寿”,芸娘因心中郁闷加上久病成疾,在嘉庆八年三月三十日年离开了沈复。沈复在余下的人生路程中遍历山川名迹,后将自己的经历整理成集,题名为《浮生六记》。图片来源于网络
喜欢,大抵是有一个人在心中占了一方天地,日常琐碎,时时挂念。“见客入来,袜滑金钗溜。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年少时的悸动,是怕见又想见,想见又不敢见的羞涩与不安。芸娘的喜欢藏在那晚只为沈复一人而留的暖粥与小菜中。堂兄一句:“乃藏此专待汝婿耶?”让芸娘红了脸,沈复负气而归。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新婚燕尔,沈复与芸娘耳鬓相磨,亲同形影,琴瑟和鸣,爱恋之情,言语未能道尽。欢娱易过,转眼已是一月光阴,沈复接到信要赴赵省斋先生门下完业。这一别,不知牵动多少离肠别绪。芸娘怕沈复伤感,纵使万般不舍,只叮咛道:“无人陪同照料,此去一定小心。”彼时,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分别一刻,沈复却觉得自己恍然若失,如同失群的林中鸟,天地在此刻变了颜色。书信中的只言片语道不尽想念。竹院起风、盈窗芭蕉托起月轮的时节,对景怀人,不免让沈复觉得梦魂颠倒。再见,二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分别三月,却恍若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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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绕屋菜园十亩,课仆妪,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也。”这是当年二人一起许下的心愿,如今却是知己沦亡的光景。芸病逝后,留沈复在世间“不思量,自难忘”,回味相伴的二十余载光阴。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是意难平。《浮生六记》的第一记题为“闺房记乐”,沈复以此回味和芸相伴的岁月。六月的苏州暑气难消,沈复携芸居住在沧浪亭爱莲居西间壁。沈复为板桥内靠近溪流的小轩取名为“我取”,教芸“射覆”这种行酒令的法子。芸每日陪着沈复课书论古,品月评花。二人于沧浪亭中饮酒作乐,论古文之尊、李杜之诗,刻“愿生生世世为夫妻”图章二方作往来书信之用,也曾请人绘“一手挽红丝,一手携杖悬姻缘簿”的月老像以期来世。世间能知沈复者,惟芸。沈复言:“其癖好与余同,且能察眼意。懂眉语,一举一动,示之以色,无不头头是道。”芸娘知沈复喜好吟游宴饮,当时的沈复并无差事可谋,但芸娘总能准备好物美价廉、令人称心的酒食。沧浪亭里度过的那些岁月,也让沈复感慨:“人间之乐,无过于此矣。”叹山盟虽在,锦书难托,少了知己密友的沈复遍历山水名川,寄情山水,只是满怀心事不知说与谁听。沧浪亭图(上下滑动以查看)
一段亲密关系的形成,需要双向的奔赴。双方相互依存,共同成长,彼此给予温暖与力量,最终达成心灵的契合。沈复追忆:“芸虽则是女流,却具有男子的襟怀、才学与见识。自从嫁到我家后,我每天为衣食奔走,始终缺钱,芸能够悉心体察,不加介意。等我住在家里时,她也只和我谈论文字而已。”正如译文作者张佳玮所言:“平心而论,沈氏夫妻过的日子着实清寒不易,许多时候得苦心经营,才能过得下去,最终难以为继。妻子早逝,也足以令人扼腕,但在此之前的漫长时光里,终于还能过出风流倜傥,甚至清暖温柔的味道来,里里外外,无一处不是芸的光彩。”芸是处处为沈复着想的,她雇了馄饨担子为丈夫的赏花会温酒,以宽厚温和之道处理家庭里日常发生的琐碎。在那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沈复依然尊重妻子,将妻子视为知己、密友,在芸与母亲出现矛盾时,也主动于其中调停。两人的互相谅解让那些清寒的日子夹杂清暖温柔的味道,生出暖意来。
沈复和芸娘之间的相处,是平静岁月里的相依相偎。而爱情的样子,可以有很多种。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的林觉民写下情深意切的《与妻书》,这是“吾爱国,吾亦爱汝”的大爱。《霍乱时期的爱情》里弗洛伦蒂诺·阿里萨对费尔明娜·达萨的爱浓烈而持久,他带着无悔的决心等了费尔明娜·达萨半个世纪,历经世事浮沉,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二人终在彼此垂垂老矣时互诉衷肠,坦白心意。爱情,给予人无形的力量。沈复和芸娘之间的爱情并非完美,而在那个封建礼教时代,他们已然把婚姻生活过成了一首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前那个车马邮件慢,一生只够爱一人的时代虽已过去,我们依旧可以保持心中那份热忱,保持爱与被爱的能力,将真诚留给同样真诚的人,去期待,去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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