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8日 走路第3764天 起风了
刀插进马颈，观众席有人倒抽一口气。屏幕上：马血汩汩流出，很快接满了一大盆。镜头转向之前被五个男人用绳子捆紧的马腿，四个蹄子在抽搐。这是阿勒泰的11月，马血在冰天雪地里冒着热气。
拉台掏出手帕，擦干盈出眼眶的热泪，又擦擦脸和鼻涕。说：卡布都瓦里杀马有两手。
下一个场景已经到了室内：小孩的哭声震耳欲聋，镜头逼近正在动作的小刀，陶瓷碗盖住关键部位，拉台3岁长孙的割礼完成。
陈建军导演的纪录片《牧魂》，从1993年开始拍摄，1996年完成。用35毫米胶片拍摄记录了新疆阿勒泰地区布尔津县哈萨克族牧民拉台一家的生活。谢谢在新疆电视台工作多年的纪录片导演贾正华，让我们有机会看这部“业内认为顶奢的片子”。
100分钟的纪录片，胶片的质感温暖，非常引人入胜。我记下了那些打动我的镜头，把李锦老师的评述放在了相关的地方，用黑体字表示。
羊羔从母羊肚子里慢慢滑岀来，母羊舔干净羊羔身上灰黑色的胞衣。
拉台的第九个孩子出现在画面里。
拉台走过羊群，说“将来会超过土种羊羔”。
额尔齐斯河的水平缓碧绿。
拉台的第八个孩子15岁，骑马跟大人沿河找骆驼。找了三天，没找着。他喜欢放牧胜过上学。
21岁的戴敏是第五个孩子，她要外出上学了。亲人们给她送别，让她没钱就写信回家。她不打算再回牧区。
第十个孩子是个11岁的男孩。拉台的长孙3岁。亲家是阿訇。
（今天很难有机会拍到这样的大家庭，每个人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拉台的家在阿克图别克。转场48小时后，5头牛被水冲走，其它牲口安全渡过。
（片子非常完整地记录了那个时代的游牧生活，拍出了游牧的艰辛。在这个过程里你要处理和大自然的关系，你随时可能败下阵来。过河，五头牛被冲走。因为下雨，呆四天没办法转场。每多待一天，路上遇到风雨雪的可能性增加，所以羊掉膘。）
转场途中，拉台一家到达哈纳斯村蒙古族聚居地，受到当地人热砖茶和马奶酒的欢迎。
（草原上的人流动时会跟不同的人交往。哈萨克族不喝酒，但蒙古人敬他一杯奶酒，他会微微抿一点。这里拍的是相互尊重的人际关系，片子当中，即使买卖时有争议，也只有“你怎么会怀疑我”的埋怨。那些温情的场面，今天来看，是很难得的。）
冰天雪地，拉台3岁的长孙鄂克拉斯骑在马上。让人情不自禁感叹：这就是马背上的民族。
这是拉台长孙的割礼。按哈萨克信仰，不能喝酒，宾客一起吃肉喝茶。三女儿25岁，在席间弹琴唱歌。母亲跳起旋转的舞蹈。
日记开头的五人杀马，也是割礼的一部分。
哺乳的镜头是从上而下拍的，今天可能不会有这样的拍摄机会。大家都震惊的杀马的过程，是割礼的仪式的一部分。选在冬季，降低感染。割礼是性别确认的标志。要杀马，因为男性是御马而行。拉台带孙子先骑马，同时牵小马，带去见民间信仰的宗教代表。杀马的场景看起来血淋淋，但紧接着拍了人和马之间的联系，爷爷流泪。
游牧社会里，马是非常重要的。在不同的民族里，动物和人的关系不一样。哈萨克酿马奶酒。对于马肉有严格区分，有些可以吃，有些不可以吃。
李老师今晚还普及了旅游人类学的知识：
人类学非常关心旅行这个主题。旅行对于早期的人类学家是认知异文化的路径。人类学是研究他者的科学。早期人类学家大多是探险家和旅行家。人类学正式成为一门科学以后，我们强调一个人离开本文化去异文化里去呆一年，从你的文化出发，进入异文化，完成你的田野后又从异文化回到你的文化。人类学把旅行看作文化间的接触和相互理解。
旅游人类学关心游客和东道主之间的关系，这是个复杂、互动的系统。游客为什么去旅游目的地？一定是对异文化或另一种风景的渴望。从你的日常去到别人的日常。对于东道主来讲，早期待游客如宾客，完全开放。慢慢开始收钱，变成市场关系。东道主的日常生活与游客之间有了隔离。嘉绒地区传统锅庄是老人跳三则，年轻人再来跳。游客来了以后，东道主改变顺序，年轻人表演锅庄。这个过程里展现了游客的权利如何导致东道主生活的改变。
在商业逻辑之下，游客和东道主之间权力的场域、双方的主体性都会在这个接触中反应出来。
四姑娘山小镇以前是没有的，现在作为游客集散中心。当地人为了做游客生意，也慢慢搬到集镇。
今年新疆阿勒泰大火，贾导说让人看看曾经的阿勒泰是什么样子。如果看了这部片子，你更能理解你在阿勒泰遇到的很多问题。影像是一座桥梁，让我们更准确、更丰富地理解你向往的世界。
摄影：蒋露晞（@樱园店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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