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14日，我国商务部宣布对锑及其相关产品实施出口限制，这一举措被美国智库视为中国在全球范围内进一步控制关键矿物出口的最新动作。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在其报告中对中国的这一政策进行了详细解读，并探讨了其对美国国家安全的潜在影响。
中国的出口管制及其背景
中国最新对锑出口管制将于2024年9月15日生效，涉及六种与锑相关的产品，包括锑矿石、锑金属、锑氧化物以及金锑冶炼和分离技术。任何希望出口这些材料的公司都必须向中国商务部申请许可证。CSIS报告指出，尽管中国商务部的声明没有明确指出针对特定国家，但其出口管制限制的背景是为了防止他国利用中国的出口从事损害中国国家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的活动。
CSIS称，这一决定是中国在2023年一系列出口管制措施之后的又一次政策升级，此前中国已经对石墨、锗、镓及稀土加工技术实施了出口限制。这些措施引发了美国半导体、电动汽车和国防工业的警惕，因为这些行业高度依赖相关材料。
锑的关键作用及美国的依赖
锑是一种被美国政府列为关键矿物的资源，特别在国防工业中具有重要地位。自二战以来，锑一直是国防技术的关键材料，广泛用于钨钢制造和硬化铅弹。如今，锑是制造穿甲弹、夜视镜、红外传感器和精密光学器件的重要材料。此外，锑在电子工业中也有广泛应用，包括半导体、电缆和电池的生产。
美国智库指出，乌克兰和中东的持续冲突加剧了锑供应链的压力，导致弹药和国防技术的需求上升。2023年，美国对外国政府的军售增长了16%，达到创纪录的2380亿美元。这一背景下，锑作为美国国防工业基础的必要材料，对国家安全至关重要。然而，美国对国内锑需求的满足仍然严重依赖中国进口。
美国锑供应链的现状
CSIS详细分析了美国当前的锑供应链状况。自2001年爱达荷州Sunshine矿关闭以来，美国已不再开采锑矿。目前，美国通过回收铅酸电池满足了18%的锑需求，但其余部分主要依赖进口。中国是美国最大的锑供应来源，占比高达63%。其他供应来源包括比利时（8%）、印度（6%）和玻利维亚（4%）。美国目前的锑储备仅为1100吨，而2023年的消耗量高达23000吨。
美国智库指出，二十世纪中期，美国的锑消费几乎完全依赖国内供应。然而，由于锑的开采过程具有高度环境风险，且该金属具有毒性和致癌性，随着1970年代环保法规的收紧，美国国内的锑生产逐渐减少。美国最大的锑生产基地Stibnite金矿在1990年代停止运营，标志着美国自给自足时代的终结。
尽管如此，美国政府并未完全放弃重新启动国内锑生产的可能性。Perpetua Resources公司提出了重启Stibnite金矿的计划，以再次在国内生产用于导弹和弹药的三硫化二锑。这一项目引起了美国政府的关注，美国国防部通过《国防生产法投资计划》向其提供了2480万美元的资金支持，并完成了环境研究；美国进出口银行也向该公司发出了一封18亿美元贷款的意向书。然而，项目预计到2028年才可能开始生产，仍在等待最终的许可批准。在中国宣布锑出口限制后，Perpetua Resources公司的股价上涨了19%，达到了三年来的最高点。
锑的全球分布与生产现状
CSIS分析了锑的全球储量和生产情况。中国拥有全球约32%的锑储量，主要分布在锑矿资源丰富的成矿带。锑矿的开采最终取决于地质条件，而储量主要集中在少数几个地区。除了中国，俄罗斯拥有全球17.5%的锑储量，这意味着两个美国的主要对手掌握了全球50%的锑资源。其余的储量分布在玻利维亚（15.5%）、吉尔吉斯斯坦（13%）、澳大利亚（7%）、缅甸（7%）和土耳其（5%）。美国仅拥有全球3%的锑储量。
尽管玻利维亚、吉尔吉斯斯坦和澳大利亚占全球储量的35.5%，但它们的锑生产量仅占全球总量的6.4%。相反，尽管塔吉克斯坦的锑储量相对较小，但其2023年的锑产量却排在世界第二，仅次于中国，占全球产量的25%。CSIS指出，中国已经花费数十年时间发展其锑矿开采业以及加工和精炼基础设施，而其他锑资源丰富的国家在这方面的开发严重不足。因此，即使在其他国家开采的锑矿，最终也大部分运往中国进行精炼。例如，塔吉克斯坦78%的锑出口和澳大利亚86%的锑出口都是运往中国。
CSIS建议，美国如果要确保锑供应链的安全，必须制定一项既涵盖采矿又涵盖精炼能力的战略。
中国出口管制对美国市场的影响
CSIS预测，随着中国宣布出口限制，锑的价格将会急剧上涨。2024年初以来，锑的价格已经翻了一番，达到了每吨2.2万美元的历史高位。有专家预测，随着买家囤积和确保未来生产的供应，锑的价格可能会高达每吨3万美元。
CSIS指出，中国近年来一直在逐步减少锑的出口，因为国内消费不断增加。2018年，中国占全球锑出口的41%，但到2022年这一比例已降至23%。最新的出口管制预计将进一步扩大锑市场的供应缺口，该缺口在2024年5月已测量为1万吨。
报告还提到，2023年中国对镓的出口管制可能为锑的出口趋势提供一些参考。在2023年7月镓的出口管制限制政策实施后，出口量在几个月内几乎停滞，然后才缓慢回升。然而，即便是在限制实施一年后，镓的出口量仍显著低于限制前的水平。因此，CSIS认为，美国国防工业可能需要依靠从多个小型生产国多样化采购锑来满足未来几个月的需求。
美国锑供应链的未来
CSIS认为，美国将无法仅通过国内生产来解决锑供应链的挑战，因为国内锑矿的开采至少要几年后才能实现。因此，美国必须寻求与海外伙伴合作，以应对当前的供应短缺。
作为全球第二大锑生产国，塔吉克斯坦将在打破美国对中国进口依赖方面发挥重要作用。2024年2月，美国国务院举办了首届C5+1关键矿物对话，召集了中亚五国（包括塔吉克斯坦）讨论发展更紧密的关键矿物合作的共同目标。塔吉克斯坦政府已表示愿意扩大全球合作伙伴关系并吸引外国投资来发展其采矿业。美国投资者Comsup Commodities已经在塔吉克斯坦的锑加工扩张项目中投资了超过3亿美元。CSIS认为，进一步发展这些伙伴关系并寻找方法增加从塔吉克斯坦的锑采购量，可能是满足美国锑需求的关键。
此外，增加对澳大利亚的投资也可能有助于缓解美国锑供应链的挑战。澳大利亚的Hillgrove矿区是全球第十大锑项目，具有高品位的矿石，并有潜力在中国之外提升锑的产量。然而，CSIS声称，投资中国以外的锑精炼厂可能是防止锑矿重新流入中国的关键。
最后，美国应继续在国内投资新能力，包括推进回收技术，以增加在国内回收锑的数量。
CSIS在报告中总结称，不幸的是，没有一种万能的解决方案能够解决新的锑问题。通过对CSIS报告的解读，我们可以看出美国智库对中国锑出口管制的担忧，尤其是对其可能带来的美国国防工业供应链中断的恐惧。然而，这种解读也反映出美国在关键矿物领域对中国的高度依赖，以及在短期内难以摆脱这种依赖的现实。
中国作为全球锑生产和出口的主导者，其政策调整自然会在全球市场引发连锁反应，这也进一步证明了中国在全球关键矿物供应链中的重要地位。
报告原文：
https://www.csis.org/analysis/chinas-antimony-export-restrictions-impact-us-national-securit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