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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林霄，我妈给我取这个名字，我臆断那是她心中那朵凌霄花的凋零了。小时候，我印象中的母亲皮肤像牛奶一样白皙，又总是透着健康的光泽，她的脸颊总是粉粉的。我妈小小的个子里头似乎总是充满了力量，为了那个未曾给过她任何温暖的家庭，全身心的付出。
那时候我妈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巧妇，我爸娶到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我妈嫁给我爸，就是奴隶。她凭借着一己之力一边供养着吸血鬼般的父亲和父亲的一家子，一边建了房子，供出了一个985大学生和一名研究生。因为那时候社会观念的闭塞，因为从小接受的观念影响，让她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最终坠入深渊，也让爱她的人受尽爱而不得的折磨。70年代末，我妈住的村子附近有个农场，农场那边的人都很富裕，和我妈得生活环境截然不同。农场里的人，70年的时候就已经有小楼房了，稍微富裕的人还只在骑自行车，而农场的人已经开始开摩托车了。我妈小的时候要随家人一块去农场种地，因为我妈能千，长得可爱，性格活泼，善于社交，所以被很多人关注。 十来岁的时候，农场里头有个和我妈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也经常到农场里干活。我妈也偶尔听旁人说起过这个男孩子，但是，因为农场的人生活富裕，一般也比较骄傲，瞧不上村子里出来的人。 我妈对农场里的人是羡慕的，也是惧怕的。所以她和这个男孩子的交集只限于知道对方的存在，见面会打招呼的状态。 也听到别人开玩笑说男孩子喜欢她，但是她那时候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她心里只想着努力千活，多赚钱贴补家里，让家人轻松一些。 再长大一点，一群人混熟悉了母亲和男孩子也有了交集，但也只是朋友。那时候我妈她们会到农场那儿看露天的电影。因为村子离农场有点距离，往往不及农场里的人去得早，她们就没有位置了。可是，男孩子永远会为母亲留一张小凳子。有时候农场里的人知道这张凳子是给村子里的人占的，会出言讽刺。这时候，平常大家眼里温柔嘴笨的男孩都会维护我妈与那些人争辩。但我妈笨呀，只想着赚钱，她只觉得男孩子人好，却没思考过男孩子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因为看电影的事，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有时候他们一帮人去玩儿，男孩也总是和我妈并排走着。我妈爱美，喜欢漂亮的饰品，好看的衣服。路过饰品店，看到一条漂亮的丝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过不了几天，男孩子就买下了丝巾，一声不吭地送给了我妈。 我妈随外公到外头种甘蔗，男孩说看望好友，顺便看看她。外公让我妈带男孩到茅屋那儿去坐坐。男孩骑着外公的自行车，载着我妈，特意骑得快些，我妈只得抓佳男孩的衣角。我妈说她听到了男孩爽朗的笑声，却不知他在笑什么。后来大家渐渐长大了，我妈开始明白男人的心意了。可是，因为之前我妈没开窍，不懂爱情，让男人摸不准我妈是否喜欢自己，于是用了最笨最傻的方式：找个了异性朋友试探。 男人时不时载着异性朋友从我妈跟前晃，这让我妈以为自己是自作多情，渐渐地就死心了。
那时候农村都结婚早，我妈21岁已经算是大龄了。我妈的工友给她介绍了我爸。奶奶很会卖惨，见了我妈拉着我妈的手哭，说自己年纪大了，家里又穷，我爸又没什么本事，如果我妈不嫁给父亲，自己可能就喝不上儿媳妇的茶了。要是我妈嫁过来了，她铁定将她当成女儿对待。我妈就是心软，善良，就被我奶奶几句话给哄骗了，把自己就这么轻易的嫁了。 一出门就见到了男人坐在摩托上等候，他说正好没客人，就要送我妈。那时候有摩托车的人赶完工，就会开着摩托车载客。我妈也没有多想，因为男人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听说你要结婚了，我正好没客载你去梳头吧。” 我妈说，临近结婚的时候她已经有点后悔了。一方面是因为她只认识了父亲几个月，对父亲不熟悉，贸然就嫁过去，心里不安。另一方面是第六感让她觉得嫁给父亲这个决定是错的。而坐在男人车后座的那一段路，母亲无数次希望男人能开口说一句：“你不要嫁给他，跟我走吧。”，那她肯定不会犹豫，不嫁给父亲了。 她也很多次想开口说：“我不想嫁了，你可以带我走吗？” 但是，两人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婚姻不是儿戏，那是一种郑重的承诺。男人想着我爸一定会善待我妈，而母亲则是不敢自作多情。婚后，我爸几乎每天晚上都出去赌钱、玩女人。家里穷，住的危房，连厕所都没有，还是外公不忍心看我妈总去借别人的厕所，买了材料给母亲搭的茅坑。把大缸子埋一半到士里，再在缸上放两块木板当踏板。旁边用竹竿搭了个框架，铺上茅草和甘蔗壳，这就是家里的厕所了。没灯，没有门，不能冲水，会有蛆到处爬的厕所。 我爸就是那种无能，赚不了钱还很能花钱。家里没有调料，做出来的饭菜寡淡无味，我妈还会受到我爸的指责。而我妈真被封建思想给毒害了。她从来不反驳，还把好吃的都留给我爸，自己吃我爸吃剩的，她也饿也想吃点好吃的，以至于到了自己想吃月饼了，就去捡别人不要的，爬满了蚂蚁的月饼来吃的地步。 我妈有多天真，还相信着就算穷了点，但两夫妻努力拼搏总会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我妈笨呐！还觉得孝敬老人是应该的，被欺负得流产，不说一口汤都没喝上，流产的第二天就被逼着下水田插秧，她也只是自己忍着。 我妈22岁那一年生了我，在我一岁多的时候，那个男人来我妈家里做客。他坐在客厅里环顾着这破旧得连窗户玻璃都是破的房子，用懊悔、怜惜的眼神看着母亲。饭桌上，我爸还对母亲的厨艺指指点点，母亲只尴尬地笑笑，吃饭。 吃完饭，我爸躺在长凳上抽着烟看报纸。我妈收拾碗筷，男人帮我妈把碗筷拿去厨房。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男人说道：“我知道他穷，但没想到穷到如此地步。这样的日子你得过得多苦？” “我以为他肯定是对你很好的，至少是比我对你要再更好一些。”男人又说：“所以你才会选择嫁给他。” “你和他离婚，我给他两万块当做补偿。如果两万不够，可以让他开价。” “我会把你们的女儿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我妈说：“我已经嫁人了，不会离婚的。你会找到更好的人的。” 我妈告诉我其实她是心动的。她不知道那时候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对于好吃懒做，吃喝嫖赌全沾染的父亲，她是麻木的。但是，她惦记我。男人始终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真心待我。如果自己嫁给了他，以后她俩再生个孩子，她也担心她俩都会偏心那个孩子，那我就太可怜了。她还是相信自己，咬紧牙关，一定会把日子越过越好的。 又过了一两年，我妈背着我在菜市场卖菜，男人又来了。我妈为了能多拉点菜，每天吃很多白米饭，身材走样，胖了一圈。为了方便，把头发剪成了男性的发型。我妈愣了一下，直起腰，抬头淡淡地笑着说：“恭喜你啊，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过了好多年之后，听说男人结婚了。家庭条件极好，个人能力很强的男人选择了入赘，鲜少再出现在农场里了。 男人的妹妹，三十多年来，每回见着母亲都黑着一张脸，瞪着母亲。 2023年的一天的早上，我妈接到好友的电话，说男人自杀了。据说是和老婆感情不和，经常闹矛盾，最后男人从三十多楼跳了下去，很决绝。我妈接了电话后，没有哭，只扔下一句“出去走走〞，便开着电动车出去了。我问她去哪儿了，她才说她去江边坐了一白天，吹着风，看着宽阔的江面才觉得好过些。 她说，这几天有一个相同的电话号码给她打过好几回电话。她以为是诈骗电话，没有接。男人死了之后，这个号码再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了。她说她不敢再打回去，就当作是诈骗电话吧。 她是后来才知道，他们还很小的时候，耕田总遇男孩子，不是偶然。自始至终都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因为男孩子就是去看她的。
有太多的滞后的信息飘进我妈的耳朵，当年的异性朋友只是男人试探母亲的工具人。 她结婚那天，他是特意等在门口，想载她去梳头，而不是等载客恰巧碰到她的。他没能娶到心爱的人，唯一能做的是看着心爱的人梳好头发，带上头纱，穿上婚纱。然后，由他把她交给另一个她爱的人手上。 男人一直以为父亲一定会好好地呵护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的。那天去吃饭，本也只是想看她过得幸福，好让自己安心和死心。他爱她，所以尊重她的选择，埋藏自己的心意，几乎不打扰她的世界。 但母亲身体很不好，是多年被我爸蹂躏的结果。但她依然善良、温暖又充满力量。 她依然爱美，穿漂亮的衣服照着镜子，每天抹各种护肤品。她已不再固执的守住那旧思想，她在努力接受着飞速发展的世界并试图跟上它的步伐。 我知道我妈是在弥补一种遗憾，思想上的，情感上的，心灵上的。
她用自己的方式在祭奠那逝去的爱和那个曾经深爱过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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