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秦岭人家：【煽子詹的传奇人生】（小说）

百科 2025-01-04 21:57 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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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马永清

煽子詹的传奇人生

文/秦岭人家

引子

关中人把不着边际，胡吹浪谝的人叫煽子，普通话音平，关中人读它音重，近乎于三声却不上扬。书写起来到底用“煽”还是“搧”，我至今也说不清楚，考虑到“煽”本义指火炽盛，日常应用中常常表示鼓动、煽动等意义，而”搧“本是”扇”的同字，是其动词化的表现，表示扇动、扇风等动作。所以，我私自大胆用”煽子“来表示牛皮吹破天的狂人。

终南山中段驮峰山有东驮峰和西驮峰之说。西驮峰即指莽山，如今已是关中网红山，常年游人如织，尤其是深秋漫山红遍时游人更是摩肩接踵，络绎不绝；东驮峰在赤炼河东，山体不大，其顶平坦，大唐建有驼峰寺，今天遗迹尚存，常有香客居士登临朝拜揽胜。

今天文中主角姓詹名耐龟，是东西驮峰山之间赤炼河西支流沧水河畔西龙寺村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当年詹母婚后连生两胎不是破伤风就是羊角风先后夭折，后来生下第三子取名耐龟，借用乌龟的长寿，意思是希望此子堪比龟寿。

小耐龟也并不好养，从小三灾五病，三岁时出水痘差点没过来，绊绊磕磕到上学年龄，瘦小不禁风寒，常常青鼻两筒，在同龄中做个小跟班，还总被嫌弃。奈何父母溺爱，常用父母给带的吃食巴结讨好孩子王，加上耐龟从小生就一张八哥嘴，好话连连，谎话盈盈，因此也能得到庇护，除了挨嘴巴子外也没吃过什么大亏。

天长日久，这小子慢慢养成了说谎吹牛不带脸红的毛病，尤其在生人跟前，刚见面不知底细，被他三言两语说得晕头转向，真以为他有天大的本事。慢慢的邻近村子人都知道西龙寺詹家出了个煽子，因此常拿詹姓人嬉笑：“詹家出煽子！”久而久之人们都唤他“煽子詹”。

“人活脸，树活皮，煽子靠的一张嘴。”煽子詹的一张嘴吹破天，捣烂地，吹得牛牛漫天飞，也因这张嘴破的封密太多，煽子詹的人生路对得起“传奇”二字。

新婚初拜老丈人

煽子詹，这位在东西驮峰山之间赤炼河西支流沧水河畔西龙寺村远近闻名的 “人物”，娶妻之路颇为坎坷。其母费尽周折，以五百元酬金恳请鼎鼎有名的媒婆李老太牵线，才促成他与四十里外张家窑赵萍萍的婚事。

新婚伊始，拜见老丈人本是庄重之事，煽子詹却在席间两杯烈酒下肚后，那原本就不安分的性子便彻底暴露无遗。他涨红着脸，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几分醉意与自傲，望着丈母娘端上桌的茶水，竟摇头晃脑地开启了他的吹嘘之旅：“这茶和我自己晒的茶比起来，差太远了。我在自家院里种了几株茶树，那可是我从深山里挖来的老茶树。我用祖传的手艺制茶，做出来的茶，泡出来的茶汤金黄透亮，喝一口，满嘴留香，村里的长辈们都夸我手艺远超专业茶农。” 那神态，仿佛自己已是茶道大师，脸上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得意，全然不顾众人投来的鄙夷目光。

当三姑回怼让他带些茶来尝尝时，他不但不收敛，反而梗着脖子，眼神飘忽不定，提高音量道：“今年的茶叶价钱好，我都拿到集市上卖了，没剩下，明年我留些带来。” 此时，坐在一旁的媳妇赵萍萍又气又急，她面色涨红，双眼圆睁，狠狠地瞪着煽子詹，趁人不注意，在他腿上用力踢了几脚，试图让他闭嘴。可煽子詹却似沉浸在自己的吹嘘世界里无法自拔，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丈人赵强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微微颤抖，端起桌上的酒猛地灌下。煽子詹却不识趣地凑上前，满脸堆笑，眼神中透着一丝谄媚，再次给丈人斟满酒，嘴里还念念有词：“丈人今日须沈醉，樽前莫话明朝事。珍重女婿心，酒深情亦深。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丈人无奈，强忍着怒火接过酒杯喝下。谁料，煽子詹紧接着又冒出一句：“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给丈人再敬酒，丈人不喝嫌我丑。” 这一下，赵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火冒三丈地站起来，双手握拳，额头上青筋暴起，呵斥道：“你这小子，净在这儿瞎咧咧，没一句人话！怪我当初瞎了眼……” 话未说完，便因酒劲上头，身体摇晃几下，直接摔倒在地。

这场闹剧之后，媳妇赵萍萍觉得颜面尽失，一个多月都未曾回家，煽子詹的日子也陷入了一片灰暗。

养猪能手

煽子詹初拜丈人就闹得鸡飞狗跳，差点没把丈人气死，媳妇也因此不愿回家。为了挽回媳妇的心，他可谓是煞费苦心，在丈母娘得知女儿怀孕后，经媒人劝和，煽子詹再三恳求并写下保证书，才终于把媳妇接了回去。

刚回家的那段时间，煽子詹像是变了一个人，老老实实，管住了自己的嘴，对媳妇的话言听计从，倒也有了几分浪子回头的模样，赵萍萍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可好景不长，就在第二个孩子刚刚满月时，煽子詹那爱吹嘘的毛病又犯了。一天，街道上来了个劁猪的李师傅，那李师傅手法娴熟，只在数秒间便能完成劁猪之事，引得众人纷纷夸赞。煽子詹站在一旁，眼睛里透着一丝不服气，撇着嘴，双手抱胸，大声说道：“么见过个锤子，这活我也干过，而且肯定比他麻利！想当初我在内蒙给人养猪……” 说着，他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那些远在天边、无人能证的 “英雄事迹”，脸上洋溢着一种自我陶醉的神情，手在空中挥舞着，似乎在描绘着那些虚构的场景。

李师傅只是笑笑，不与他计较，随口说道：“小詹你本事了得，要不你也养几头猪，说不定会发财呢！”

“我正打算养呢，不是给你吹，我要是养开了猪，周围的养猪场都得被踢死！” 煽子詹大言不惭地回应道，眼神中充满了自信与狂妄，仿佛自己已经站在了养猪业的巅峰。

“好、好、好！你养猪场啥时开张，我来给你响炮！” 李师傅笑着应和，众人也在一片笑声中散去。赵萍萍得知此事后，气得直跺脚，指着煽子詹的鼻子骂道：“狗改不了吃屎！”

不过，煽子詹这次倒是动了真格。翻过年，他不知从何处赶回来两头母猪，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又或许是想在媳妇面前挣回面子，总之，他下了血本。

转眼间，母猪跑圈配种，煽子詹每天起早贪黑，精心伺候着，满心期待着猪娃出世，好收获自己的第一桶 “猪财”，那模样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辉煌，走路都带风，时不时就跑到猪圈旁，眼睛紧紧盯着母猪，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在和猪交流着什么。

然而，煽子詹毕竟是头一次养猪，只知道些 “猫三狗四猪五羊六牛七马八……” 的俗语，却不知猪娃下猪娃实际只需四个月多一点。眼看四个多月已过，两头母猪开始烦躁不安，经常为吃食和地盘互相撕咬。煽子詹没有条件给两头猪分槽，也毫无养猪经验，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把猪食倒进猪槽，两头猪瞬间又开始疯狂抢食撕咬起来。煽子詹见状，急忙冲进猪圈制止，双手慌乱地挥舞着，脸上满是焦急之色。他的手刚拍在一头猪的后臀上，那猪突然转过头来，带着一股凶狠劲儿，一口咬在煽子詹的下身部位。

“啊 ——” 煽子詹顿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脸色苍白如纸，冷汗如雨而下，双手紧紧捂住受伤的部位，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痛苦。媳妇赵萍萍听到动静，匆忙赶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吓得花容失色，手足无措，只能声嘶力竭地大声呼救。

幸好是午饭时间，街道上不少人端着碗在吃饭，听到呼救声，赶忙赶来帮忙，才把煽子詹抬出送往医院。好在初冬时分，天气寒冷，人们穿着厚实，这才让煽子詹保住了 “命根子”。即便如此，他也在医院休养了近乎半年。谁知，二三月时，因背着药桶给麦子打药，摩擦导致下身再次肿胀，他不得不再次求医，此事也成了村里人的笑柄，大家每次见到他，都会在背后指指点点，笑声中满是嘲讽与戏谑。

大肉水饺

煽子这人天生一副懒骨头，整日游手好闲，地里的农活在他眼里就是催命的符，每次被媳妇赵萍萍赶着下地，就开始装模作样地喊这儿疼那儿酸，把所有的活都丢给媳妇，自己则在一旁指手画脚。赵萍萍心里委屈，常常暗自落泪，觉得自己命苦，嫁了这么个没出息的男人，只盼着儿女长大能有出息，不像他们的爹。

芒种时节，农活繁忙。煽子为了自己偷懒，周末硬是逼着 14 岁的儿子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儿子小康满心不情愿，却又不敢违抗。到了地里，心里憋着气，干起活来格外急躁，不一会儿就热得满头大汗，索性脱了外衣。回到家，口渴难耐，端起大瓢 “咕咚咕咚” 灌下几大口凉水。谁知道，到了晚上，小康就发起高烧，整个人昏迷不醒。赵萍萍心急如焚，四处求人帮忙，才把儿子送到医院。经过一番抢救，儿子的命算是保住了，被诊断为重症出血热，好在送医及时，在医院治疗了半个多月后，终于可以出院回家调养。

赵萍萍在医院照顾儿子这些日子，忙得晕头转向，一直没顾得上回娘家，心里惦记着老母亲会担心。如今儿子平安无事，她便想着回娘家报个平安，也好让母亲放心。临出门前，她满脸担忧地看着儿子，拉着煽子的胳膊，眼神中满是不放心，再三叮嘱道：“孩子他爹，儿子刚出院，身体虚，你可千万别瞎喂他东西，一定要给他做些清淡的流食，知道不？” 煽子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嘴里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去吧，啰嗦个没完。”

赵萍萍前脚刚走，煽子就把她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儿子，他自作聪明地想着：“这孩子都瘦成这样了，肯定是太虚了，得吃点好的补补。” 于是，他破天荒地去集市上割了五斤大肉回来，哼着小曲儿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今天就给儿子包顿香喷喷的大肉水饺，让他好好补补。”

赵萍萍下午回到家，刚进门就感觉屋里的气氛不对。她冲进儿子房间，只见儿子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小康，小康！你怎么了？” 赵萍萍惊慌失措地喊道，使劲摇晃着儿子的身体，可儿子毫无反应。她疯了似的冲出去找煽子，“你到底给儿子吃了什么？啊！” 煽子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就…… 就吃了几个大肉水饺，我想着给他补补……” 赵萍萍绝望地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背起儿子就往医院跑。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儿子最终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望着担架上儿子那冰冷的身体，赵萍萍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无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她先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片刻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那哭声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撕碎，让人听了肝肠寸断。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双手在空中乱抓，头发也散乱开来。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无不落泪叹息。

此后的一周，赵萍萍像是失了心智，整日在村子里游荡，嘴里念叨着儿子的名字。终于，有人在河里发现了她的尸体。也许，在失去儿子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跟着去了，这世间的痛苦，终究让她无法承受，选择了这样一条绝路。而煽子，看着妻子和儿子的离去，瘫坐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可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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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秦岭人家：本名裴雄文，西安市人，语文教师。《三秦文学》编辑，《中国爱情诗刊》终身会员，“中爱”湖北站站长，组稿人、编辑。喜爱踏青，喜爱诗歌，常把旅途感受融进诗行。在《三秦文学》《中国爱情诗刊》《国际华人文学》《水晶诗园》《世纪作家》等网络平台发表作品300余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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