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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秦文学】王建茂：【 我的大姨 】（散文）

百科   2025-01-02 15:58   陕西  


本期编辑：星无语

 我的大姨

文/王建茂


大姨于今年十一月下旬因病去世，走完了她平凡而幸福一生，终年九十一岁。说她平凡，是因她只是一位生于农村，长于农村，嫁于农村，生养六个子女，随子女外出兜兜转转一圈后又回归农村的普道妇女。说她幸福，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姨父对她百依百顺、疼爱有加，一生没有对她红过脸；二是子女非常孝顺，卧床不起的一年时间里，几个儿女轮番照顾，吃喝穿戴、清洗收拾从没有懈怠过，更改了“久病床前无孝子”的俗语；三是大姨在她们三姐妹中福寿最长，我母亲排行老二，受尽病痛折磨去世时刚满41岁，三姨因病离世也不满50岁，在生活十分困难的年代里，母亲与三姨几乎没有享过一天福。

我最后一次见到大姨还是半年前，我得知她双腿功能萎缩卧床不起几个月之后。那时正值初夏时节，世间万物已焕发出勃勃生机，前往大姨所住小区，路边的桂花树枝头绽出嫩绿色的叶片，玉带河河道那一片麻柳树已披上绿装，左面山坡上各种树木郁郁葱葱、绿意盎然。多年不见，大姨的模样是否改变？长期卧床的她是如何度过漫长的白天和黑夜？我驾车前行，大脑在不停地思索。

大姨自上了年岁后，就一直和我表哥住在**中学对面的小区。那儿离县城约七里，故俗称“七里坝”。多年前我是常去的，那时大姨父还健在，大姨身体也还硬朗，承担着洗衣做饭的家务，为常年在外包工程的表哥减轻了不少负担。我大多选择年前去探望，每次去大姨都会热情招待，拿出家里的好吃好喝让我享用，我也乐得在那种亲情的氛围里长待。还是表哥说得好：“你大姨她们三姊妹就剩下她一个了，与自己的母亲没什么两样。”他还说我与他是有血缘关系的亲老表，在他们家就要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我信然，我也真的没把自己当外人，到他们家比回老家还自由，还放松，不管是在七里坝的家，还是在南沙河巩家山的家。大姨待人随和，说话轻言细语，从没看到她发过脾气。

第一次独自见到大姨还是三十多年前，那时我刚参加工作，恰好在他们家所在地的乡中心小学任教。学校离大姨家不是太远，步行一个小时就可到达，与回老家需要三四个小时相比，不知近了多少倍。记得是在供销社上班的表哥带路去见大姨的，此后无所事事的周末我大多在他们家度过。在那儿工作的三年里，我究竟去过多少次没有统计过，大姨每次见到我总会嘘寒问暖，有时会提起母亲，说母亲去世时我年龄还小，吃尽了人世间的苦头，是个苦命娃。说着说着还会掉下眼泪，用充满慈爱的目光看向我，我也感受到了大姨如母亲一样浓浓的关爱。大姨关爱我的方式很简单，找出核桃、柿饼、点心让我尽情品尝，做我最爱吃的饭让我享用，当然也是农村最上档次的饭，比如豆豉炒腊肉，香椿炒鸡蛋，萝卜炖猪蹄等等，当然也有玉米面揽团、菜豆腐稀饭、炒浆水下面条等百吃不厌的家常饭。现在看来似乎再平常不过，可在生活水平普遍较低的年代，在大姨家吃过的，无疑都是难得的美味佳肴。

在大姨家所在地工作三年后，我顺利调入DJB镇中心小学。那时的表哥已在街上开了饭店，开了超市，大姨也时常到街上小住。每次从巩家山来到街上的表哥住处，大姨总会第一时间打听我的近况，在她的心里早已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我也会在闲暇时上街看望她，她依然会问长问短，依然会用慈爱的眼睛看向我，依然会好吃好喝招待我，我也一如既往感受到深深的母爱。我是很愿意与大姨待在一起的，可能是从小失去母亲的缘故。一见到大姨，那种久违的亲情油然而生，无以言表。在DJB工作的日子里，我与表哥相处的时间最多，他对我的关照也举不胜举，遇到什么麻烦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因为他是我大姨的儿子，大姨也几乎把我也当成了她的儿子。只要大姨从山里到街上来，只要她能见到我，绝对少不了给我带这带那，黄豆、玉米糁、核桃、柿饼什么都有。记忆最深的莫过大姨每年都会给我送一瓶红豆腐，那特别的香味让我终身难忘。我至今都没弄明白大姨施了什么魔法，把普普通通的红豆腐做出那个味儿来。拿回家一打开瓶盖下饭，顿时食欲大增、口舌生香。我们自己也做过红豆腐，也买过超市里的红豆腐，亲戚也曾送过我们红豆腐，可一直没有大姨做的红豆腐味道那么好。

随着岁月的无情流逝，大姨也很快步入古稀，她也和姨父随表哥常住县城某小区，我还是会经常见她。她还是会拿出好东西给我吃，还是会慈爱地看着我，还是会问东问西了解我的近况。我有一万个理由相信，大姨对我的亲是发自内心的，是与生俱来的，只是她再也没有体力做我爱吃的红豆腐了。后来他们搬到了今天要去的七里坝，加之工作繁忙，年前才可能见到她。后来的后来，姨父因病去世，大姨便经常到女儿家玩耍，我与她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车子很快到达小区大门口，开过熟悉的路面，将车停在熟悉的楼下，我和爱人沿着熟悉的楼梯，来到熟悉的房前。打开房门的是表嫂，在室内迎候的还有表哥的小妹。听表嫂介绍说，她一个实在照顾不过来，便由大姨的四个女儿轮流来协助她。聊了几分钟，便赶紧让她们把我们引进大姨卧病的房间。推开房门，一眼便看到侧躺在床上的大姨，只见她原本银白的头发几乎落光，颧骨突起，眼窝深陷，脸上毫无血色，哪里还有几年前的影子。我知道那是长期卧床所致，毕竟半年多未曾下床活动了。在大姨女儿的喊叫声里，大姨微微睁开眼睛，我含着泪叫了声“大姨”，没想到她一眼就认出了我们。我握住她枯瘦如柴的手，想象着她一段时间以来遭受的痛苦，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低声询问病情，大姨唉声叹气地陈述了一番，思路清晰，显然不像久病的样子。她边说边揭开被子的一角，让我看她失去功能的双腿，但见腿上的肌肉已严重萎缩，只剩下可怕的骨骼。与表嫂聊天中得知，大姨的内脏没有任何病变，只是因为腿疼无法站立、行走，从而导致瘫痪在床。大姨也很清楚亲人伺候她的不易，嘴里不停地说着“阎王爷不要我呢，还不如早点s了好”之类的话，我只好安慰她，让她宽心，子女都孝顺，会好好照顾她。

我在床前坐了好久，因为我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大姨了。从某个角度而言，她早登极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她自己和亲人都是一种解脱，虽然我的想法有些残忍。

夏天过去，秋天来到，听表哥说大姨被几个女儿接回自己家里轮流照顾，方便了很多。我也从其他人囗中得知大姨饭量还不错，还曾期望大姨能奇迹般地好起来。没曾想刚进入冬天不长时间，便接到表哥的电话，说大姨已离开人世，准备于两天后下葬。询问安葬地点，表哥说已回老家，大姨也是她住了几十年的老屋去世的。总算是落叶归根了，大姨从山那边的王家嫁到巩家山，生活在巩家山，最终长眼于巩家山，为她的一生画了个圆满的句号。

作为大姨的外甥，我们兄弟姐妹四人结伴到场为她送行，见证她安葬的全过程，愿大姨一路走好。

2023年12月4日

本文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作者简介


王建茂：网名草根的味道，一名从大山里走出的如草根一般的小学语文教师。在三十多年的从教生涯中，曾因语文而享受着快乐，因读与写体验到了职业的幸福，更想通过语文教育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可终因天不遂人愿而庸碌无为。远离三尺讲台后，幸福似乎渐行渐远，无意间翻阅尘封的文字，竟有恍若隔世之感，于是起心动念，欲再次敲击键盘，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描画梦幻中的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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