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岭南鱼：【不翼而飞】（小说）
百科
文化
2025-01-05 00:10
山东
当李子君随来拉废旧物资的货车一起进入货场，他才发现昨天刚清点完的几十吨物资突然消失得无踪无影。李子君一下子瘫坐在雪地里，这可是上百万的物资啊！他疯狂地用双手扒拉着地上的雪，希望能从雪中找到昨天的那批物资，可他扒拉了很久，连雪下的土都露出来了，却什么也没发现。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雪下了一层又一层，好不容易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根据债务人给的明细将物资挑选出来，并把旁边的积雪清理干净，露出物资编号来，方便今天拉货。可谁知只过了一夜，这几十吨的物资竟然消失了，只剩下深深浅浅的雪无辜地躺在那儿，这让他回去怎么向自己的客户交代啊！李子君被来拉物资的买主及几个装货的人拉起，他们将他扶进驾驶室。过了很久，他才终于暖和了过来。他向买主、司机及装货的人道歉，说不好意思，让他们白跑一趟，但他一定会将这事弄明白，回头再和买主联系。买主看他这样子，也就将他捎到附近的宾馆，啥也没说，走了。李子君是某公司的专业催债人员。他之前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疫情期间，外贸受阻，他被解聘。四十多岁的年纪，本来工作就不好找，再加上疫情，工作就更难找了。最后看有一家催收公司招人，他便去应聘。催收公司给了他半年的试用期，如果半年内他能要回一笔款来，公司就和他签订正式合同。于是他跟着公司安排带他的师傅出去跑了一个月算是出徒了。
跟着师傅的这一个月，李子君才发现，催账并不是他之前想的那样就是向别人要钱这么简单。这催账不仅仅要懂法律，能看懂合同，知道哪些地方咱占理儿，哪些地方咱不占理儿，咱占理儿时怎么说，不占理儿时又怎么说，如何说才不让债务人心生反感；其次还得懂财务知道，发票开没开，款付了多少，一个合同还好说，多个合同，年限再长一些就得和债务人财务对账；再次还得知道债务人是哪个行业的，他们的产品特性是什么；最后还得懂商务礼仪，会看人，会说话，少说话，什么时候说话。师傅和李子君说的最多的话是：“咱催账可比不得人家搞技术的或做销售的，人家给用户提供的都是有价值的产品。可咱有啥，咱啥都没有，还要从人家口袋里掏钱，你说谁愿意主动把钱给你？何况咱催的都是些有问题的账，没问题的账也轮不上咱出面。你想想，咱凭什么能让人家心甘情愿地把钱给咱？你把这事你琢磨透了，账也就好催了。再就是人性，你把人性摸透了，你离成功也就不远了。其它知识你掌握了那是锦上添花，不掌握也没太大关系，但这两点你没悟透，其它的你懂得再多，也不一定能把钱要回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子君一边催账，一边琢磨师傅的话，一边学习相关知识。他有时也买一些催收类的书来看，书上大部分内容都在讲什么时候打电话，什么时候发催款函，什么时候发律师函，怎么发函，怎么固定证据，怎么管理应收账款，并没讲具体实操。有的书上也有案例，但是案例写得不那么细，过程写的也不多，主要是把结果写得太多，没什么经验可吸取。这干的时间长了，李子君也摸出了一些门道。这债务人和人一样，一百个债务人有一百种情况，没有什么事是完全相同的，但有很多事是相通的。但这相通之处也各有不同，但自己已基本会融合贯通。不知何时起，很多债务人的董事长或总经理都换了年轻人，尤其是些家族企业，老一辈的退居二线，新一代年轻人上阵，他们很多都是名校毕业，有的还是海归，做事风格与老一辈完全不同。他们不太念旧情，一码归一码。他们懂法律、懂商务、有的还懂技术，如果债务存在纠纷，你若再没点业务水平，话也说不到点子上，你就休想见到他们，更不可能让他们付款。李子君深深地感觉到师傅说的那一套好像不行了，以前如果债务人相关人员不愿见面，可以送点礼品、特产，和债务人的相关人员套套近乎，就有系。可现在人家年轻人根本就看不上这些，人家也不缺这些。有时人家就是不想见你，你连搭个话的机会都没有？有时感觉，很多事好像就是一个“缘”字。李子君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其实，在李子君迷茫的时候，他的师傅也在迷茫，他师傅也发现以前的那一套不太好使了。关键是现在公司接的很多案子，在网上调查时，好像没什么问题，可一到现场，不是没有满产就是停产，要么就是大门紧闭，厂子里的草长得比人还高。听说好多项目都是地方招商引资来的，有的是为了套地方的财政补贴，有的是为了银行贷款……总之，出现这种公司的概率比以前多了，经济大环境不乐观，这账啊是越来越难催收了。也不怪新上任的年轻人“六亲不认”，毕竟整个经济大环境不好，公司经营也出了问题，要不谁愿做个失信人呢？李子君之前每次回公司还能碰上师傅和师傅聊几句，可今年他还是在公司开半年总结大会时见过师傅一面，很快两人就都出差了。出门在外，两人偶尔也发个微信，相互问候一下，也都不谈工作。之前在办公室打几个电话，发一下函，再到债务人当面催催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李子君七月出差一直在外催账，直到北方下起了第一场雪，他才意识到冬天来了。他回家拿了几套冬天的衣服，在家没住几天，接着就又出来催账了。他这次跟的几个客户都是公司上半年刚接的客户。听说债务人所在的这个行业已经饱和，再加上国外加征关税，出口受阻，国内饱和，不生产赔，生产赔的更多，所以整个行业的很多生产商都选择了停产，只有几家头部企业还在零星生产中。李子君跟这几个客户的债务人跟了好几个月，没有一个债务人有付款的松动。终于有个债务人同意付款，但条件是要抵几百万的物资，这物资一部分是债务人的积压产品，一部分是债务人的废旧物资。这些废旧物资有的是债务人建场时买的多余的，有的是维修时替换下来的，各种材料都有，各种规格都有，数量也是多少不一，有些好像还是生产报废的残次品。找了几个物资收购的地方，人家说不成批次，根本就不值几个钱，你们还是卖废品吧，可债务人非要以其采购价相抵。客户为了快速回款，解决自己的现金流问题，就答应了债务人以物资抵款的方案。半个月前，客户已派人来把抵账的积压产品拉走了，留下他在这里处理废旧物资抵款的事。当时，李子君让公司向客户申请客户那边也派个人来，他一怕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说不清楚，二是自己也确实不懂怎么挑选这些物资。可客户说了，他们已全权委托给自己的公司了，有事及时汇报就行，他们就不派人在这一起挑选及清点了。李子君挑选完物资，客户与债务人签订了废旧物资抵账协议。客户采用招标的方式，确定了最终的买家来接收这批物资。招标是客户组织的，买家是客户找来的，客户没有采用当地两家最大物资收购公司，而是定了外地的一个买家，因为他出的价最高。李子君在这催款的这些日子，也认识了这两家地头蛇，他们的势力与影响力他是知道的，他很希望物资由其中一家收购，这样就不会引起其它风波。可最终天不随人愿，客户选了别家，那就小心为上吧，别拉物资当天地头蛇闹出什么妖蛾子来就好。李子君一直怕地头蛇会在拉物资的那天来闹事，可人家地头蛇那天根本就没出现，可现场的物资却凭空消失了。这让他十分悲愤！这可是他在零下近二十度的情况下，近半个月的成果，结果却是一场空，他能不气成那样子吗？挑物资那些日子，他的手都冻肿了，脚也冻伤了，脸都冻变形了，可他一点都不在乎。这大半年的时间里，自己一分钱也没催着，就靠这笔业务过年了。可谁知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这好几十吨的物资说没就没了！真是活见鬼了。窗外又开始下起了雪，听说南方的小土豆已经北上到冰城来看灯展了，而自己却像一只困在北方的大雁，不知何时才能南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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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鸿：笔名：鱼儿姐姐，岭南鱼，陕西人。《三秦文学》平台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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