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个普通的石牌妇女
“我这一生,仿佛是白过了!”我静下来时,常有这种想法。
这种感觉来得突然,我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也许是从我日渐增长的白发,也许是从我比昨日又疲惫了一分的肉体,又或者是从我真真切切增长的年纪,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
若是人生圆满也罢了,可我总觉得这一生仓促又糊涂,想抓住一些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日日夜夜的劳动,和昏天黑地的疲累。
我知道大部分石牌人和我过着同样的生活,在同样的时间做着和我同样重复的工作。但我不禁会想,在豆腐坊之外呢?在这个院子外面的人,都过着怎样的人生?他们每天能看到什么样的风景,与怎样的人交流谈心,下班之后去哪儿吃饭,休息的时候又去哪里游玩。我总是很好奇,但我的这份好奇又总被定义为不安分。
我很想去听一场演唱会,不是为了追星,只是想在热热烈烈的气氛中尽情歌唱;我很想去夜晚的街头走一走,不用担心凌晨的工作,只需要想这夜景够不够美丽;我很想穿好看的衣服,不再是破旧掉色的工作服,毕竟哪个女人没有爱美之心呢?可是真的很遗憾,这么多年,去了那么多的城市,也没能实现这些简单的愿望。
人人都说石牌人有钱,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每一分钱都是怎么来的。石牌人的衣食住行,是全方位的低开销。衣:永远的工作服;食:三餐并作两餐,没时间做饭时能吃就行;住:永远的破旧废屋;行:一年只开一次的车。每一个项目都能省下一大笔开销,这些克扣自己而省下来的血泪钱怎么和真正的存款做比较呢。毕竟,一个是辛劳的一生,一个是享受的一生。所以有没有钱,并不只是银行卡上的数字那么简单。也许,很多石牌人都和我一样,是精神穷人。勤劳致富是假的,最有钱的那些人其实过着最轻松惬意的生活。底层的我们想要脱离贫穷,还需要很多辈人的努力。
因为精神上的贫穷,我们总是比别人更能忍耐一些,因为我们没有与人消耗,争执的底气。总害怕麻烦别人,与人为难。害怕有着自己承担不了的后果,耽误时间,耽误赚钱,所以宁愿大事化小,不了了之。其实很多事,是我们自己放弃了自己的权利。
在移动支付还没有普及的前些年,我带女儿去沃尔玛购物,付款时我从包里拿出早上刚结账回来的现金,可能因为是布包,纸币被雨水浸湿。收银员恶狠狠的告诉我湿币不能用,我也不敢问为什么,慌乱的在包里翻找,希望找出一张相对干燥的纸币。后面排队的人发出不耐烦的声音,我和我女儿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下被注视,被议论。
我明明知道即使是破碎的纸币,银行也可以全额回收,我却不敢反抗一个收银员。明明我是客户,我拥有掉头就走的权利,可我还是在那里陪笑脸,尴尬求情希望她收下湿纸币。我总是太能忍耐,忍一些没有必要的耐。
我这一生过得很规矩,没有太多的意外和惊喜。像大部分的石牌一样,与人为善,辛勤劳动。虽然也会羡慕别人的生活,却也不是个不知满足的人。
但我偶尔也很想“叛逆”一次,哪怕被说不安分,哪怕被说矫情,毕竟,我也只有这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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