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悦读】在“怼人”与“阴阳人”之间,个别作家选择了“自黑” | 寒假好时光·阅读

教育   2025-01-30 11:18   重庆  



编者按

为了让每一位孩子在享受寒假乐趣的同时,也能收获满满的知识与成长,《读写舫》特别策划“今日悦读”专栏内容。一篇一主题,带你领略文人墨客的笔墨风采与思想情怀。




在“怼人”与“阴阳人”之间,

个别作家选择了“自黑”




编/张鸣

整理/《读写舫》编辑部



别有滋味的文字能给读者带来“情”的共振  与“美”的沉浸,更能带来“智”的愉悦与幽默的享受。从某种意义来说,“智”是对人生社会及自然规律的深刻认识,其本质是冷峻而严肃的,而幽默则以自嘲、戏谑为基本特征。两者存在不可调和的冲突。但偏有这样一些天才作家们,或将深刻的哲思用俏皮的话语讲出来,别生趣味;或将生活碎片中隐藏的至理发掘出来,颇堪回味;或将人们习惯但荒谬的行为、观念放大出来,引人思考。他们总能让读者读中生趣,进而回味凝思,甚至笑中带泪,收获丰富的审美体验。



【选读1】


乡下人的风趣

文/聂绀弩




>>导读

美国美学家帕克曾指出:“小品文的价值在于它所包含的生活的智慧。”所谓幽默,实则是一种高智力者的思维方式与习惯,一种敏锐深刻洞察事物本质与规律的高超才能。作家们从庸常琐碎的生活中发现人类生存的真谛,娓娓道来,让人体会到一种理性的乐趣。


抗战前一年,我同一个朋友到S省的某处去,碰到一个非常有趣的乡下人,谈过一些非常奇怪的话,要不是亲耳听见,绝不会相信有那样的人,谈那样的话的。起初,我们是向他问路,看见他谈话的样子有趣,就爽兴在那儿歇脚,和他攀谈起来。

“客人,”他问:“你们从什么地方来的?”

“南京。”我答。

“从南京?”他发出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声音:“你们从南京来?你们是官呗?”

“不是!”我看他似乎不喜欢官,连忙补充:“我们是做小生意的。”

我们本不是官,但也不是做生意的;怕他不懂得什么叫做写文章,只好撒一个并无恶意的谎。

“怎么?南京也有做小生意的?人家讲那里尽是官啊?”

我们给他解释,说南京有做生意的、做手艺的、赶零工的……但他似乎不大理睬。

“你们看见过官?”

“当然看见过。”

“很大很大的官都看见过?”他用两手向两边张开,像围一棵合抱不交的大树似的比拟,仿佛说:这么大!这么大!“那一定是很好看的呗。听说官都胖得很,重得很,越大的就越胖,胖得走都走不动,要人抬,顶大的官要上百的人抬!怎会不胖呢?他们吃得好呵!听说王爷侯爷们的金銮宝殿上,左边是炸油条的,右边是炕烧饼的,他们一下子到这边吃根油条,一下子又到那边吃个烧饼,滚烫的,一个铜子也用不着花!”

“哈哈!”我和朋友都不等他说完,就忍不住大笑起来。想不到的趣话呀!但我不知道他是真那样相信呢,还是故意装疯卖傻,逗我们好玩?乡下人也有乡下人的风趣,逗起城里人来,也不下城里人之逗乡下人的。

无论他是真那样相信,还是故意那么说;无论他说的话隔事实有多么远;后来我想,他对于官的看法,倒是非常本质的。对于官,比起一个乡下人来,我们实在看得太多,知道得太多,大概就因为太多吧,反而被一些现象所迷惑住了。如果仔细想想,不但只像他说的那样,即使有人更夸张,说官(大官)是以人血为酒,人肉为肴,靠吃人过日子的,我也愿意替他作证:他的话没有错!

——摘自《读写舫·唇齿生香的文字》



【选读2】


关于“媚雅”

文/王小波




>>导读

中国近代著名文人郁达夫曾提出散文需“以先述于智,而后动及情绪者,方为上乘”。当警策的议论与亲切的调侃结合,当荒诞的逻辑用严谨的形式推导,当虚构的故事突然以深刻的哲理作结,你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思辨乐趣,以及随之而来的轻松与诙谐。


前不久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文章,谈到有关“媚俗”与“媚雅”的问题。“媚俗”,是指艺术家为了取悦大众,放弃了艺术的格调。作者还说,国内有些小玩闹造出个新词“媚雅”,简直不知是什么意思。这个词的意思我倒知道,是指大众受到某些人的蛊惑或者误导,一味追求艺术的格调,也不问问自己是不是消受得了。在这方面我有些经验,都与欣赏音乐有关。


一次,我老婆教了个中文班,班上有个学生是匹兹堡市业余乐团的圆号手,邀我们去听彩排,我们就去了。虽不是正式演出,作为观众却不能马虎,因为根本就没有几个观众。所以我认真打扮起来——穿上三件套的西服。那件衣服的马甲有点瘦,但我老婆说,瘦衣服穿起来精神,所以我把吃牛肉吃胀的肚腩强箍了下去,导致自己的横膈膜上升了一寸,有点透不过气来。


等到幕启,见到合唱队,我就觉得出了误会:合唱队正中站了一位极熟的老太太。我在好几个课里和她同学——此人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五——我记得她是受了美国政府一项“老年人重返课堂”项目的资助,书念得不好,但教授总让她及格,我对此倒也没有什么意见。看来她又在音乐系混了一门课,和同学一起来演唱。


说句良心话,业余乐团的水平是可以的,起码没走调,合唱队里领唱的先生水平也很高。及至轮到女声部开唱,那位熟识的老太太按西洋唱法的要求把嘴张圆,放声高歌“亚美路亚”,才半声,眼见得她的假牙就从口中飞了出来,在空中一张一合,做要咬人状,飞过了乐池,飞过我们头顶,落向脑后第三排。耳听得“亚美路亚”变成了一声“噗”!在此庄重的场合,唱着颂圣的歌曲,虽然没假牙口不关风,老太太也不便立即退场,瘪着嘴假作歌唱,其状十分古怪……请相信,我坐在那里很严肃地把这一幕听完了,才微笑着鼓掌。所有狂野粗俗的笑都被我咽到肚子里,结果把内脏都震成了碎片。此后三个月,经常咳出一片肺或是一片肝。


媚雅这件事是有的,而且对俗人来说,有更大的害处。


——摘自《读写舫·唇齿生香的文字》



【选读3】


公共汽车

 文/王力




>>导读

闲适是超越平凡的文人姿态,是个体生命的自我玩味和满足。无论是魏晋南北朝的风流雅士,或是唐宋时期的士大夫,直至林语堂先生以闲适为格调开创幽默散文之风。雅量与从容成为了笑看人生的心灵底色,成为智慧处世的最高境界。作家们将自己脱离于凡俗世间之外,与庸常和痛苦保持一定距离,在审视中沉淀出超然风致;将丰富的文化掌故、轶事穿插在提笔行文中,显示出传统文人的儒雅气息。



最近因为迁居乡下,每星期须坐几次公共汽车。最令我头痛而又印象最深者,乃是等车,买票,和坐车。

等车所需要的耐心,比“人约黄昏”的耐心还要大。目断天溽,但瞻吉普;望穿秋水,未见高轩。候车近日,有如张劭之灵;抱柱移时,竟效尾生之信。回忆在上海等待公共汽车,五分钟不来,已经像热锅上的蚂蚁了;但是现在抗战八年,抗得心都硬了,早学会了守株待兔的本领。半点钟不来,等一点;一点钟不来,等两点;两点钟不来,等三点。如果最后一班车突然宣布回厂,也只好等到明天。从前的公共汽车是为了旅客的便利,现在的旅客是为了公共汽车的便利。

有时候大雨倾盆,旅客们变了一群落汤鸡,仍然冒着雨,等着,等着,竟像公共汽车是开往某地去淘金,非坐不可,非等不可。

好容易车到了,开始卖票了。车到后才卖票始终是一件难于索解的事情:大约是让大家挤着买票热闹些,好看些。人越挤,手越乱,越费时间。偶然有人因抢着买票而和售票人争执,售票人就先和他吵闹一番,暂停售票。买票的人越急,卖票的人越从容,本来按部就班五分钟就卖得完的票,一刻钟也卖不完。

如果你买到了票,就该挤车了。售票人大约没有计算车子能容多少人,所以车子总是挤得满满的。其实计算也没有什么用处,因为有些特种人往往不先买票,就从车窗爬了进去。

车到了,客人还没有下车,没有能力爬窗子的人们就从汽车门口蜂拥而上,弄得乘客们没有法子下车。人满了,另有些人就改坐“头等”,所谓头等就是车顶。普通形容拥挤,喜欢拿罐头沙丁鱼来做譬喻;其实沙丁鱼的堆叠是整齐的,而公共汽车乘客的堆叠是杂乱的,比沙丁鱼更逊一筹。古人所谓摩顶接踵,公共汽车能够如此就算是天堂。你的头只能靠着一个高个子的脖子,或者一个矮人的头发;你的脚千万莫提起来搔痒,当心再放下去已经失掉地盘了!如果你侥幸是坐着的,你只好仰天长叹,否则另一个人的胸将没有一个安顿处。

——摘自《读写舫·唇齿生香的文字》



【选读4】


说     话

 文/贾平凹



>>导读

自我调侃往往有丑化自我,贬低自我的风险。在很多情况下,清晰的认识和睿智的讽刺不可避免地会给写作的对象带去伤害,而自嘲则能最大程度降低这种激烈的对抗性。这就是著名文学家孙绍振先生所谓的“软幽默”。在自我调侃中,作家们往往会抒发自己真挚的情感,惹人发笑的自嘲,又蕴含着作家们坦率而真诚的内心。


我出门不大说话,是因为我不会说普通话,人一稠,只有安静着听,能笑的也笑,能恼的也恼,或者不动声色。口舌的功能失去了重要的一面,吸烟就特别多,更好吃辣子,吃醋。

我曾经努力学过普通话,最早是我补过一次金牙的时候,再是我恋爱的时候,再是我有些名声,常常被人邀请。但我一学说,舌头就发硬,像大街上走模特儿的一字步,有醋溜过的味儿。自己都恶心自己的声调,也便羞于出口让别人听,所以终没有学成。后来想,毛主席都不说普通话,我也不说了。而我的家乡话外人听不懂,常要一边说一边用笔写些字眼,说话的思维便要隔断,越发说话没了激情,也没了情趣,于是就干脆不说了。

数年前同一个朋友上京,他会普通话,一切应酬由他说,遗憾的是他口吃,话虽说得很慢,仍结结巴巴,常让人有没气儿了,要过去了的危险感觉。偏偏一日在长安街上有人问路,这人竟也是口吃,我的朋友就一语未发,过后我问怎么不说,他说,人家也是口吃,我要回答了,那人以为我是在模仿戏弄,所以他是封了口的。受朋友的启示,以后我更不愿说话。

有一个夏天,北京的作家叫莫言的去新疆,突然给我发了电报,让我去西安火车站接他,那时我还未见过莫言,就在一个纸牌上写了“莫言”二字在车站转来转去等他,一个上午我没有说一句话,好多人直瞅着我也不说话,那日莫言因故未能到西安,直到快下午了,我迫不得已问一个人××次列车到站了没有,那人先把我手中的纸牌翻个过儿,说:“现在我可以对你说话了。我不知道。”我才猛然醒悟到纸牌上写着“莫言”二字。这两个字真好,可惜让别人用了笔名。我现在常提一个提包,是一家聋哑学校送我的,我每每把有“聋哑学校”字样亮出来,出门在外觉得很自在。

不会说普通话,有口难言,我就不去见领导,见女人,见生人,慢慢乏于社交,越发瓜呆。但我会骂人,用家乡的土话骂,很觉畅美。我这么说的时候,其实心里很悲哀,恨自己太不行,自己就又给自己鼓劲,所以在许多文章中,我写我的出生地绝不写是贫困的山地,而写“出生的地方如同韶山”,写不会说普通话时偏写道:普通话是普通人说的话嘛!

一个和尚曾给我传授过成就大事的秘诀:心系一处,守口如瓶。我的女儿在她的卧房里也写了这八个字的座右铭,但她写成:“心系一处,守口如平。”平是我的乳名,她说她也要守口如爸爸。

不会说普通话,我失去了许多好事,也避了诸多是非。世上有流言和留言——流言凭嘴,留言靠笔。我不会去流言,而滚滚流言对我而来时,我只能沉默。


——摘自《读写舫·唇齿生香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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