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友人(下)

文化   2024-09-29 17:25   天津  


作者简介


李清泉(1919年3月-2014年1月25日)江西临川人;中国共产党党员,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曾任中国驻捷克斯洛伐克首席政务参赞、中国驻瑞士大使等职,安徽省人民政府原副省长,安徽省政协原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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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友人(上)

本文内容



/ 供稿者按 /

在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长河中,积淀着厚重的文化底蕴,它传承着我们这个民族的文明、智慧、豁达、包容、好客等各种优秀品质。中国又是一个地域宽广、江山秀丽、物产丰富、技术发达、人口众多的多民族国家。

自古以来,各国商贾、游客就是通过古丝绸之路来到这个美丽的国家,进行买卖经商、文化交流、相互学习、共同发展、友好往来的。

早在五六十年代美帝国主义对我国进行全面封锁的时候,我国不仅和社会主义国家有着友好的往来,也与西方一些友好开明人士及资本家、商人进行各种外贸活动和交往,进而促进相互了解和发展。

现在“一带一路”将我国与世界各国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把我国丰富的物资产品、文明悠久的历史文化、友爱好客的品质传送给各国人民,让全世界共享我国改革开放的成果,让全世界共同发展、共同进步。

   李清泉长子 李一林


第一部分:摘自《大事记》

作者:李清泉大使

是资本家 也是朋友

1963年3月25日,应瑞士英纳格(Enicar)表厂老板罗希纳的邀请,李清泉大使偕夫人孙琪到该厂访问参观。罗希纳先生很热情,亲自接待陪同参观并共进午餐。英纳格手表以其价格便宜、款式大方为中国顾客所青睐。正如他们自己所说,他们厂几百工人是靠中国市场养活的。

英纳格(Enicar)手

4月5日,应瑞士“雀巢”公司老板的邀请,李大使偕夫人孙琪,到洛桑他家中做客。洛桑,瑞士法语区沃州的首府,地处莱蒙湖北岸,离日内瓦很近。

莱蒙湖北岸

范洛蒂,瑞士经营进出口贸易的商人,中国艺术的爱好者,收藏了大量中国字画。1965年4月20日,受他的邀请,李大使偕夫人孙琪赴瑞士南部意大利语区著名的旅游城市卢加诺访问。

卢加诺老城区

7月8日,在瑞士很有地位的瑞士钟表制造商协会主席鲍尔(Gerardf Bauer,瑞士前政治部长彼蒂彼爱的妹夫;1957年前,任瑞士驻欧洲炼钢联营的欧洲经济合作组织的公使衔代表;1957年以来,任瑞士钟表制造商协会主席、瑞士工商联合会领导委员会成员、经合发展组织(Locde)工业委员会主席;现仍常以公使头衔参加各种国际经济会议)于当日邀请李大使参观Eterna表厂和Eta钟表零件厂(系Ebauchers钟表零件集团大厂之一),并设午宴招待。瑞士国际研究所教授艾坚(鲍尔的外甥,瑞士钟表制造商协会经济顾问,曾两次访华)作陪。

席间鲍尔向李大使表示,他们愿意在钟表技术方面与中国合作,并透露打算在8月间访华,时间约两周,后来因故推迟到11月成行。

第二部分:摘自《一个战士的足迹——外交生活杂忆(续)》

作者:李清泉大使夫人 孙琪

一对资本家的子女

在瑞士,我们除了结交思想进步的朋友外,深浅不同也有几个资本家朋友。因为时间太久,许多事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忘记了,但有一件事印象太深,至今仍在记忆中。

有两位公司的老板曾邀请我们到他们家去做客,一位是生产经营饼干、咖啡之类的食品公司的老板,家住瑞士法语区的洛桑;一位是搞进出口贸易公司的老板范洛蒂先生,家住瑞士意大利语区的卢加诺。

1963年6月28日,在瑞士意大利语区Lagano范洛蒂先生家,孙琪(李清泉大使夫人,左二)与范洛蒂夫人(左一)及女儿(右一)合影。

他们的家,实际上都是独门独户的别墅小楼房。一个在莱蒙湖畔的小山坡上,前面视野很开阔,坐在门前可以欣赏莱蒙湖的美丽景色;一个在卢加诺湖畔的半山腰,这里树木茂盛,别墅建在一大片林地里,四周砌了围墙,房前有水池、花园,房后是一大片树林。

洛桑这位朋友的别墅是一座老式建筑,客厅的陈饰古色古香,像欧洲老式房屋一样,客厅有壁炉,壁炉两旁的沙发是路易十六时期的样式,钢琴占了很大一块位置,墙壁上挂满了油画、挂盘、挂毯,壁炉和钢琴上摆着家庭成员的各种照片。

欧洲有点资产和体面人的家庭陈饰有一件必不可少的东西,就是中国景德镇的瓷器,这家也不例外,有一对景德镇釉下彩大花瓶。陈品橱内众多的陈饰品中也有几件景德镇产的小瓷盘、小瓷碗。这种陈饰,我并不陌生,在捷克,我也看过这种家庭,在电影、画报里更是多见,这是欧洲比较富有的家庭的典型陈饰。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卢加诺这位朋友家的情况。范洛蒂先生的别墅是一幢新建筑,可能是按主人自己的意愿设计建造的。这幢建筑看起来像个平房,几乎全是木结构,室内家具全是新做的,线条简单明快,家具颜色和墙壁完全一样是橘红色,室内找不到第二种颜色。令我惊奇的是,客厅也好,书房也好,墙壁上、桌子上、椅子上没有任何一件摆饰品。主人是中国艺术的爱好者,收藏了不少字画,但没一件中国书画挂在墙上,唯一有的是我们来以后刚送上来的茶杯和烟缸。空空荡荡,光光溜溜,毫无拥挤杂乱之感,让你感到的是一种简单明了、干净利落的环境。

两个朋友的住宅,陈饰不一样,可以说一个是古典派,一个是现代派。如果这也是一种文化的话,这可能是欧洲建筑艺术和家庭陈饰文化的变迁。可见,任何事物都是发展的,都在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创新。

更令我难忘的是范洛蒂夫妇的孩子。他们有一子一女,男孩大约十六七岁,女孩大约十四五岁。他们长得都很可爱,很有礼貌。他们家当然雇有佣人,出我意料的是,招待我们的工作全是这两个孩子干的。

1963年6月28日,在瑞士Lagano地区范洛蒂先生家合影。左起:1范洛蒂先生的夫人、2文化参赞周正东、3李清泉大使、4范洛蒂先生的女儿、5范洛蒂先生的儿子、6孙琪(李清泉大使夫人)、7翻译范国祥。

我们进门后,范洛蒂先生就把孩子介绍给我们,落座后,兄妹两个人,一个手拿着茶杯、茶碟,一个拿着茶壶,给我们上茶。我看见孩子们拿着茶具,赶忙站起来接。范洛蒂夫人制止我说:“你们来是他们学习招待客人的好机会。从小我们就要求他们学着做能够做也应该做的事。”

后来吃饭时,也是他们兄妹端盘子上菜。这一点,给我印象很深,不要以为资本家的子女就一定娇生惯养。固然,他们的生活条件很好,受教育的机会也很多,但是欧洲的家庭教育,做父母的注意点是从小就培养孩子自力更生的能力和独立自主的意识。他们固然重视学校教育,更重视实际生活中的培养,既不把孩子娇惯成“皇帝” “公主”,也不把他们培养成书呆子。因此,欧洲人的开放意识、实用意识比较强,敢闯敢干的冒险精神比较足。这也许是资本主义意识比封建主义意识先进的一种反映。

回想很久以前看到的一篇文章,介绍美国洛克菲勒家族的历史,他们的子女并不躺在前人创下的家业上吃现成饭,从小受到自力更生的教育,长大后都要闯自己的天下,建立自己的事业。这一点,对我们中国做父母的应该是一种有益的启示。

参观钟表厂

50年代我国和瑞士的贸易额超过苏联,在社会主义各国中占第一位,其中很大一宗买卖就是手表。在各种样子的手表中,瑞士ENICAR(英纳格)手表以其价格便宜、款式大方成为中国市场上的抢手货。

大约在1964年,英纳格厂老板罗希纳邀请清泉和我到该厂去参观,老板很热情,亲自陪同我们到各车间参观并招待午餐。

比尔城(BIEN)老城区

英纳格表厂坐落在瑞士汝拉山区的比尔(BIEN)城,离伯尔尼大约一小时路程,厂房不大,但很漂亮,上下里外全是白色,显得清洁明亮。二三百工人大多数是青年女工,一律白衣白帽,静静地干着各自手中的活。

听老板介绍,瑞士手表牌子很多,但绝大多数部件是一样的,都是由一家最大的钟表制造中心供应的,各厂只是增加少数有本身特色的零件。钟表质量的好坏,不在零件质量的高低。

当然,零件的质量都是有保证的,但基本上没有高低之分,钟表质量的好坏、价格的高低取决于组装的工艺水平和成品测量的精密程度。组装有机械组装和人工组装之分,人工组装得往往更好,许多名牌手表都是由熟练的技术工人组装的。

世界上最精确的时间是天体运行,误差最小。瑞士纳沙特尔市(NEVCHATEL)有一个专供钟表测量的天文馆,那里有最精密的仪器,经过该处测量的钟表走时准确、误差小,也最值钱。听说伦敦格林威治的时间也没有他们这个天文馆仪器准确。

瑞士钟表世界有名。我到了瑞士后才知道制表老祖宗在法国,瑞士的制表技术是从法国传来的。到现在,瑞士的钟表企业主要还是集中在瑞士的法语区。瑞士西北部的汝拉山区主要是法语区,在这里,制表业遍地开花。

国际钟表博物馆(Musée international d'horlogerie)

瑞士钟表业起初全是手工操作,后来有了制表机器,但仍保留传统的手工技艺。手工组装表就是其中之一,甚至仍有手工制作的表。瑞士钟表业除少数几家名牌大厂外,大多数是中小企业,甚至家庭作坊。仍有不少家庭到厂子里领取零件,到家庭作坊加工。尽管瑞士钟表工业早就现代化了,但他们仍重视传统手工艺的保存是一大特色。

据了解,瑞士钟表的产量和出口量都是世界第一。五六十年代,瑞士每年产量大约在5000万只左右,占世界总产量的40%以上,95%以上出口,占世界出口总额的70%,而我国进口量在瑞士出口总额中占15%左右,曾一度达到20%以上,在瑞士出口总额的比重占第一位。

尽管瑞士钟表业在世界称雄,但也遭到激烈的竞争,后来又受到日本、香港的打击,在电子表生产上曾一度败在日本、香港手下。因此,瑞士钟表业界的危机感很强,重视科研的投入。在瑞士钟表业中心城市纳沙特尔,有好几所设备先进、水平很高的科研机构,严密掌握市场信息,根据不同的需要研制新产品,不断推陈出新,出奇制胜。瑞士钟表长期占世界第一位,来之不易,是他们几代人开拓创新、艰苦奋斗的结果。

瑞士钟表屹立世界,还有一个别人攻打不垮的堡垒。瑞士生产的普通手表价格便宜,一般从几十法郎到一二百法郎,几百上千法郎就是很好的名牌手表了,但是瑞士还有几万、十几万、几十万法郎一块的手表。机件再精密的手表也值不了这么高的价钱,这是在手表上装饰了不同珠宝的原因。

瑞士有一种历史悠久的传统金银首饰业,它把这种首饰业和钟表业的技术相结合,专门为一些国家的王室、贵族夫人、大明星和大富豪生产设计新颖、制作精巧、装有各色不同宝石的手表。这一直是瑞士钟表业独占的领域。

有一件事,我印象很深。瑞士外交部长彼蒂彼爱是瑞士最大的执政党——激进党的领袖,他就是纳沙特尔人并担任瑞士钟表商会主席。他离职退休后,我们仍和他保持联系。

有一次清泉宴请他们夫妇吃饭。谈话中,彼蒂彼爱两手一伸,我大吃一惊,他两只手竟一手戴一只手表。清泉准备开个玩笑地说:“部长先生……”,他不等清泉说完就接上说:“这没什么,他们的新产品,让我带着试试。”接着让我们看他的手表,一只是超薄型,一只是石英表。薄型手表,已有一两年历史,石英表则是新产品。

后来,清泉对我说,瑞士一直把中国看成推销其手表的大市场,彼蒂彼爱此举不无向我们宣传其新产品之意。我想,瑞士钟表业的竞争精神也包括做广告,不过这种推销方式确实新颖,可说是千方百计。

清泉和彼蒂彼爱还有一段对话,我觉得也很重要。

清泉问:“瑞士工业很发达,为什么没有钢铁工业和汽车工业?”

彼蒂彼爱说:“我们是夹缝里求生存。不要说美、英、日,就是我们周围德、法、意,钢铁和汽车的生产能力都很强,我们怎样也竞争不过他们,再走这条路,是死路一条。所以我们选择别人没有或薄弱的领域发展,并且结合我们的优势发展尖端技术,因此机器制造业,特别是精密仪器的生产成了我们的主要产业,化学产品也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清泉又问:“机器制造业和精密仪器工业,瑞士很发达,可是有许多机器和仪器,瑞士也还要从别的国家进口。”

彼蒂彼爱说:“还是那句话,不要重复走别人的路。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先进产品,你可以把它看成是自己工厂的出品,需要的话,买来就是。这样,你最后搞出的某一种成品,可能既有美国、德国的部件,也有荷兰、瑞典的部件,但都是世界第一流的产品,再加上瑞士自己研制的世界最先进的技术,组合在一起,这件成品的科技含量就是全世界最高的,而我们所用的财力和人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或几部分。”

瑞士钟表业走过的道路和彼蒂彼爱这段谈话,我想,对我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都有借鉴意义。




- END -

出处 | 《大事记》

《一个战士的足迹——外交生活杂忆(续)》

作者 | 李清泉、孙琪(李清泉大使夫人)

供稿 | 李一林(李清泉长子)

图片 | 供稿者及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廉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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