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 Review] 等我有一天 - 张震岳 (2024)
文摘
2024-09-13 00:01
浙江
Genre: Pop/Contemporary Folk/Singer-Songwriter/Pop Rock
退伍后的张震岳在《这个下午很无聊》《有问题》《秘密基地》三张专辑正式确定了自己足够“屌丝”的青少年形象，在与早期伍佰制作路线近似的 Hard Rock 化以及 Orange 时期电气化的唱作人风格中探索出自己的音乐特质。而在因故退隐前，他发布了《等我有一天》，前所未有释放自己音乐中暗沉的抒情色彩，也进一步刻画音乐人格中郁闷与内向一面。《等我有一天》的命题充满“遗憾”的，就像这个带有“未竟”意味的专辑标题。开场曲《一切再重来》在为后来《OK》定调的 Contemporary Folk 吉他中就带有忧郁色彩，张震岳以物是人非的当下窘境着笔，在充满鼓舞的语句带来反差之际冠以第二人称，反而引出更多的悲观色彩。相比伍佰式的“抒情摇滚”，张震岳于此倾注了更多的唱作人色彩，也注入了更为浓重的伤感而压抑的情绪，然而这并不是华语经典式的芭乐苦情，他并不刻意而直陈地抒发自己此时的痛苦，却是在“恋人不再敲门”“朋友跑掉一大半”等非常具体、明确的情景中书写自己的失落。这样的落差与具体在《认输》更为鲜明，主歌由贝斯不停压抑的迷茫在副歌伴随着电吉他一同爆发，在“原来自己不聪明，原来什么都没有”的表达中带来错觉一般的清醒感。正如之后《孤独的夜哨》，张震岳不需要利用多么强劲有力的词藻来让自己实际上“共鸣普遍”的情绪获得包装，“原来自己不聪明，原来什么都没有”“原来错在不承认失败，谁可以原谅我”里的张震岳在歌词中是完全诚实的，也因为真诚这样的表达朴素却有准确与精炼——同时，在主歌的发问和迷茫之后，Chorus 里以“原来”和更为简洁的答案铺排，反而更有强大的落差与错杂感。《秋天冬天》与《认输》一样是直接准确，却同时仔细编排的曲目。主歌平静的人声在副歌注入更多情感，却依旧具有把控和约束，把更强力的情绪回响保留在“但你对我特别重要”的余地里，也再次点出《等我有一天》与“遗憾”“未竟”紧连的伤感情绪。在三首都出现“原谅”的曲目之后（“我们要学会原谅”“原来错在不承认失败，谁可以原谅我”“我们错在以为自己太成熟，原来原谅好难说出口”），张震岳并没有像《OK》同名曲那样打出勇气，《男子汉》是一首像《一切再重来》一样在平静之中带着苦涩的曲目。轻 Bossa Nova 质感的编排中水波盈盈的吉他被硬而直的失真电吉他覆盖，主歌的调侃进入副歌却是如开场曲一样充满鼓动感的语句，张震岳于此几乎没留下任何与“自身”直接相关的表达，但在副歌几近热泪盈眶的鼓动之间这首歌的创作对象是否依旧指向自己已然足够明显——张震岳的音乐形象在此实在明晰，自尊而脆弱、怯懦，他并不需要刻意迎合“内向”的印象，本身就已经足够书写伤感本身的复杂。《只是朋友》之后的《蕾蕾》让这样的情绪更进一步，这一首曲目也是《等我有一天》中唯一明确与“自身表达”不那么关联的，张震岳在这一首曲目中更多是心境上寻找贴近，也自然带上与专辑一致的暗沉、失落。《蕾蕾》既是对一位令张震岳崇敬的女性形象的致意，也是张震岳对感情生活与人际关系失落的映射，在“需要多少挣扎多少勇气”的表达不完全是称赞，更带有感同身受的处境，尾段两段副歌只保留一句的留白中，“蕾蕾”更像是张震岳精神上借以抚慰的形象。《微风香水》比《秋天冬天》更为沉浸于平静中的悲哀的曲目，回忆的寻找中张震岳细致地描述情景，以细节记叙穿梭于“走过你曾经住的地方”带来物是人非的错杂感，记忆中细节与感触明确却“快记不住你的模样”，仔细而准确的真实感由此显现。标题曲再次引入往前三张专辑熟悉的张震岳风格，在郁闷之间让一如“胡桃夹子”的《臭男人》继续呈现无所谓的恶趣味，作为 Bonus 的《双手插口袋》则挥洒出更多索性的表达。后三首并没有那么“等我有一天”整体的消沉和几乎“忧郁”的失落感，但与其说是“随性洒脱”，这依旧是明显的消极情绪。《等我有一天》或许会是张震岳生涯中最忠于自我的一张作品，这样的真实并不是《有问题》比《这个下午更无聊》在“恶俗味”上更进一步即是实现的，而是近无保留地向内剖析，承认失落、失败与消极，也能承认“自尊”另一面的怯懦。《OK》中的张震岳对这一点有所延续，整体也更为均衡、稳当，但似乎却不如《等我有一天》中几乎走向偏激到来的印象深刻。或许不应该责怪《等我有一天》成为张震岳生涯中最“冷门”的作品，因为它实在没有太多值得成为《爱的初体验》或《爱我别走》那样可以唤起“大众情绪”的表达——并不是《等我有一天》不“大众情绪”，只是有时候亚洲人的男子气概总会让人觉得传唱“原来自己不聪明”等等几乎全面崩溃的处境实在too deep，更何况尚有《蕾蕾》这样的因为自己的情境与之贴近而借女性称赞进行抒怀的在亚洲男唱作人中难见而珍贵的表达——而在张震岳的生涯角度来看，《等我有一天》是《这个下午很无聊》之后往《OK》发展途径中对自我抒情表达能力发掘得最为完整的作品。前几张颇有在 Hard Rock与《爱我别走》式的滚石抒情中割裂的意味，在《OK》则是的确稳当但又令人觉得非常标准的《再见》式的大众金曲，《等我有一天》保留了独属于张震岳的私人感，也因此留下了张震岳最为浓重而本质的唱作人印记，成为他音乐人格中最深的情绪层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