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如果硬要描述的话,这种感觉就像,你是一个这辈子都没有睡过好觉的人,在年轻的时候,你还可以把注意力转向外界,被人际关系、景色、新鲜事物、你喜欢的东西所吸引,在享受的过程里逐渐忘记自己的疲惫。
但随着你的精力越来越疲乏,外界想吸引你需要更高的阈值,更强烈的刺激,你也没办法完全投入进去,因为你实在是非常累了,你被占据了80%甚至更多的脑容量,能思考的部分极少,像一杯装着铁的杯子,只剩最上面一点点可以容纳几滴水。
那些铁是你倒不掉的,它们如此坚硬而执着的跟着你,并有逐渐扩大的趋势,你需要休息,但你不明白要怎么休息,你融化不了一块铁,只好日复一日的带着这样的沉重生活。
你太想好好的睡个好觉,可你知道很可能自己这辈子都睡不了第二个觉了。于是你就带着那样的疲乏和麻木继续生活,没什么指望,也压根讲不出自己心里的那块铁究竟是什么样。
你没有生病,你只是对一切都感到厌倦。
《电视》
我的电视播放的节目和其他电视都不太一样。它只有三个台,内容分别是:自杀频道、他杀频道和恐怖故事频道。
前两个频道播放的节目都很匮乏,总会有一个或几个人死了,因为这样和那样的事情,小时候的我短暂被这种血腥小花招骗了一阵子,但很快我就看腻了,相比之下,恐怖故事频道是我最喜欢的。
说是恐怖故事,实际包罗万象,更不乏温情、背叛、和梦幻。充满魅力的反派教你怎么种植香菜以烦死你不吃香菜的邻居。刑具杀死人类后,人们的灵魂在刑具里聚会,进行长达千百年的絮絮叨叨。如何把人酿成酒,最好是同时准备婴儿和老人两种材料……
最后的时候,电视还会有一个互动环节,问的问题也很奇怪,请问你要提供任何素材吗?
我都会摇摇头,而后电视熄灭,偶尔我看太多自杀频道的时候它也会这样做,怎么重启都不开,我认为这是一台魔法电视,可惜当有别人观看的时候,它始终是坏的,我妈妈和爸爸都觉得我太孤单,所以产生了幻想,可电视说,我的母亲和父亲才是我想出来的。
我不喜欢这种说法,虽然她们的脸会掉在碗里,偶尔想把我塞进微波炉和烤箱,但那也不能说她们就是不好的父母。
有一天我在家里每个衣柜后面都看到了爸爸的头,他嚎叫着,说自己再也等不了了,并试图抓住我,这把我吓坏了,妈妈只是哭,我逃到卧室,爸爸试图抓住我,我大喊,他抓的我很疼,但他不想放手。
这时我的电视闪烁了一下,屏幕里伸出一只手,把爸爸拉了进去。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妈妈也变得正常了,她打算给我换个电视,按她的说法是“我们的脸从没掉在碗里过,那是倒影”,别的事情也都是我的误解,她说我是个奇怪的孩子,我们搬家到了很远的地方,我开始交朋友,笨拙,我也很难分辨别人对我的做法是善意还是恶意,比如他们笑的时候我身上刚好有一团别人扔过来的大便,究竟是这很好笑还是他们真的喜欢这一幕?
我过了很多年才在杂物间找到那台电视,那时我已经找到了工作,变成了一个大家所说的“正常人”,它悄无声息,想来已经坏了。我拍了电视几下,里面映出一个女人的影子,她的头发从皮肤里蔓延到地上,一只手拎着自己的眼球,她笑着说现在可以了,我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你的大脑变正常了……
我后知后觉的发现那是我妈妈在电视里的倒影。
电视里发出零件坏掉的声音,一只比我童年时看到的更干枯削瘦的手伸了出来,这次它表现的非常费力,大概花了一小时才把我妈妈拽进去。
我身边的世界也消失了,只剩一个屏幕。
你肯定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可惜,现在我不能告诉你,这涉及到世界最深层次的秘密,我只能告诉你,有时你所认为的事情并不一定是真的,还有,如果你认为一样东西有魔力的话,那它在某些时刻的确会发挥自己的真正价值。
至于我,我在为我的电视工作,这行并不好干,我只好利用人们能看到的一切媒介,不停的传递一个信息。
“要相信你可以穿越一切。然后钻进屏幕。”
我在这个世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