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的时候,西山上的日头便缓缓地落下去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将余晖倾洒在了东山的山顶顶上,一瞬间便刻成了永恒。
天,黑的比原来早了许多,原来八点半才黑的天,现在提早了两个钟头,过些日子,还会早一些。
城里是没有暮色的。汽车的尾气和稠密的人群都是行色匆匆的,没有乡下的悠闲,更没有乡下老年人的悠闲。他们在这个时候从小饭馆或特色饭馆里急急忙忙地拨拉完几口饭,就赶紧朝舞厅或者广场上奔,要去跳舞、要去跳广场舞,经久的舞伴还在焦急地等待着他或她。
乡下人是不去跳舞的,只是在红白喜事或逢上庙会的时候拿着扇子、穿着自己准备的秧歌衣裳去捧场子,去扭秧歌。平日里他们各自忙自己的穷光景,各自思谋着咋个才能用粮和菜多换点钱补贴在城里揽工供孙子上学的娃娃。他们的一生没有什么浪漫的事情,只是在苦闷的不行的时候站在山峁子上、站在沟湾里、站在坬坬上一边吃着各自种的旱烟,一边扯着吼牛拦羊的老嗓子吼几句从小就喜欢且熟悉的山曲,吼完以后,把烟锅子里的烟灰在鞋底子上磕了,拾起做活的家什,继续受苦。
一阵阵,用不了多时,沐浴了日头的东山也没有一点点光亮了,天便死死的黑了下来。山村,一下子便笼罩在黑暗之中。之后,还盛着人的窑洞里、院子里便亮起了弱弱的灯光,不甚明亮、不甚坚强,苍白无力。
村子,一下子就从白天里的寂静进入了黑地里的寂静,没有什么声响,偶尔有细微的兔子的吱吱声,远处也是听不到的。
村子,也如同死去了一样,没有了生机,也没有了生命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