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写了《进口药消失背后的逻辑是什么？》一文，觉得意犹未尽，今天围绕这个话题再说几句，说清楚目前集采药操作方式究竟符不符合市场经济的规律。
先来打一个比方。
市场上本来供应着各种品牌、各种型号、各种价位的手机，你想买什么样子的手机，完全取决你自己的选择。
某一天，上面突然下发一个通知，规定所有在市面上销售的手机价格不得超过500块钱。超过这个价格的手机将无法进入销售渠道，即使有人愿意购买也买不到。
与此同时，上面承诺，会大量、充足采购500元以下的手机投放市场，保证人人用得上手机，同时保证生产厂家有足够的销量。
这样的政策一出，国产手机纷纷降低配置，生产500元以下的手机。为了能以量取胜，一些厂家甚至以低于成本价供货。
而原本傲视群雄的那个外国品牌——苹果手机不得不饮恨选择退出中国市场，因为它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用500元的价格提供原有品质的产品，而降低品质的事它又从来不做。
这个时候，即便有人腰缠万贯，也只能在500元的价格区间里选择手机。他们想开后门，问能不能给他们少数几个人一个购买苹果的机会，哪怕出再多钱都可以。
回答是，不行，这会扰乱市场。
于是，人人都只能无奈地接受500块钱以下的手机，享受老人机的配置。
这个假设的情形，与当前的药品集采制度是不是特别地相似？
以2024年12月的第十批药品集采为例，234家企业的385个产品获得中标资格，其中超过50个药品的价格较最高申报价降幅超过90%。一瓶500ml的注射液，其价格低于一瓶矿泉水，已是尽人皆知的案例。
如前述手机例子如出一辙，在这一轮集采中，没有一款进口药中标。
如果说前面的手机市场假设令人感到荒谬，那么当前的集采制度实际上正在医药市场上演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剧本。
管理方通过行政手段强制压低药价，使得明面上的价质兼顾，演化为事实上的以价格为唯一指标的集采模式。许多药品被压到了低于实际生产成本的价格。在这个过程中，药企失去了自主定价的权利。
那边集采完成了低价，这边要求医院必须优先使用集采药品，并通过医院绩效考核等手段确保集采药品的使用比例，还以惩罚的方式震慑试图挑战这一做法的医生。
管理部门负责集采，它同时还管理和负责庞大的医保支出。这种双重管理，必然导向一头希望集采最便宜的药品，另一头希望支出最小的医保费用。
就这样，整个医药产业被推向低端化。第十批集采里，一款进口药都入不了法眼，不就足以说明这个问题吗？
你集采不把好药采进去，却把大量药效不稳定的药收入囊中，这种集采的意义是要导向何方呢？
也许有人会说，药品不同于手机等普通商品，它关系到公共卫生，涉及医保支出，采购不能完全市场化。
这种说法看似有理。药品确实具有特殊性，需要更强的监管措施，但这不等于要排斥市场机制。相反，正是因为药品关系到人的生命健康，更应该在保障质量的前提下谈价格，而不是为了省钱不惜牺牲品质。
从本质上来讲，这种对低价药的保驾护航，不就是医药界的计划经济吗？
管理方还有个说法，说把节省下来的医保资金用于研发创新。
我就不明白了，研发创新是企业自己的事，怎么能由行政主管单位来插手创新呢？
还有，你主管单位节省的钱，如何来给到众多企业去创新呢？补贴下去？怎么分配？如果真这样做的话，还有一点点市场经济的味道吗？
更进一步，这些医保资金是专款专用，只能用于参保人头上，怎能挪用去用于企业创新呢？
企业创新的动力是有钱可赚，当赚钱这个根本动力不掌握在企业手里，谁还会投入巨资研发新药，然后让辛苦研发出来的产品最终只能卖出白菜价？
而如果你发钱给它去创新，那好，它把这个意外之财当作利润了，反正不要白不要。
回到开头的手机市场比喻。如果500块钱限价令真的出台，大家一定会觉得疯了。可在医药领域，类似的做法却觉得是在为民生做好事。
真正的好事是什么呢？是既要让老百姓看得起病，又要让他们看得好病。
这才是根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