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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的战歌
——人民海军纪事之二
（注：1984年海洋出版社）
作者简介：陆其明，男，陆其明（1931-2017.12.20）笔名陆子良、江苏省沙洲县（今张家港市）。1948年6月参加党的苏南武工队。1949年4月参加人民海军。历任华东军区海军、中央军委海军《人民海军》报记者、编辑，海政新闻处副处长，新华社海军分社记者、副社长。
十、一场保卫抗战胜利果实的战斗
—1945年烟台军民挫败美国舰队登陆的故事
在山东省烟台市采访的日子里，无论是在大街上，还是在田野里，我们经常听到这样的歌声：“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这歌声是那么的动听、悦耳。这是烟台人民发自肺腑的声音。每当我们问起它的源由时，他们总会讲起一个很有意义的故事。
（一）延安转来的急电
这个故事发生在1945年。
8月8日，苏联政府对日宣战。10日，日本政府被迫发出乞降照会：14日，日本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就在这时，一支为虎作伥了8年的伪军，取代了日军，占领了烟台。我胶东八路军一部奉命奋起攻击，于8月23日解放了这个我胶东人民用鲜血战斗了八年的烟台。
党的阳光第一次沐浴着烟台市人民。大街小巷到处响起了欢乐的歌声：“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但是，晴朗的天空，很快刮来了一块乌云。
正当烟台人民欢庆新生的时刻，烟台市委突然接到中共中央从延安经胶东区党委转来的紧急电报，电报指出：有确实消息，美国海军第七舰队奉命特遣一支舰队就要前往占领烟台。电报要求我烟台党政军民，团结一致，“尽一切可能把烟台保卫住”。
顿时，紧张的气氛代替了欢乐的歌声。
烟台市委立即召开会议，分析形势，领会精神，清醒地看到了美国舰队妄图占领烟台的两个目的：
一是监视并破坏我往东北运兵。坚持要独占全东北的国民党军队，在美国的帮助下，经过海陆空三路向东北人民大举进攻，并占领了已被我军解放的山海关、锦州等要地。为粉碎敌人的阴谋，中共中央指示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准备在将来转入反攻。为积蓄和壮大东北根据地的力量，华东的上十万大军正经过烟台附近海域，向东北运送。罗荣桓率领的一支部队，刚从烟台向东北进发。美国舰队妄图占领烟台，正是出于监视和破坏我军渡海北上。
二是抑制我胶东解放区。抗日战争时期，日本军队正是利用占领青岛和烟台两市，从山东半岛的两个侧翼，抑制我胶东部队，削弱我抗日力量。美国也想采取日本的老办法，占领青岛和烟台，帮助国民党反动派消灭我胶东解放区。现在，美国舰队已经帮助国民党占领了青岛，只要烟台得手，它的如意算盘就能实现。
形势是紧迫而严重的，斗争是复杂而艰巨的。烟台市委召开紧急会议，决定采取不惜任何代价，坚决保卫烟台的方针，并根据上级指示，任命于谷莺为外事特派员兼烟台市副市长。
于谷莺本来也在渡海北上之列，并已决定当天晚上就登船启航。当他接到任务后，马上组建外事特派员办公厅，积极研究对策。于谷莺原是个学生，芦沟桥事变后参加了八路军。他虽然转战八年，但要处理这样的“外事”，还是第一次。特别是面临的对手，不仅是极其狡猾的，而且是一支具有现代化装备技术的世界第一流的美国海军舰队。而我们烟台地区，不仅连一艘小炮艇都没有，就是仅有的几个主力团，也已渡海北上。正义在手，勇气百倍。于谷莺在市委的支持下，没有被双方力量悬殊的表面现象所迷惑，而是根据市委的决定，从各个方面进行着准备。他反复地研究着党的指示，读着刚刚发表的毛泽东同志的《抗日战争胜利后的时局和我们的方针》等著作，还仔细查阅了有关国际宣言，如《联合国宪章》和《中美英三国促令日本投降之波茨坦公告》等文件。于谷莺从这些指示、著作及文件中，吸取力量，明确对策，部署阵势。于谷莺又把自己学习所得，同外事特派员办公厅的同志一起研究讨论，提出了一整套斗争策略，并在市政府的大院里（前道台衙门），收拾了一个大厅，等待着美国舰队代表的到来。
（二）“友谊”的化身
10月1日，在白蒙蒙的海面上，出现了五个黑点。不速之客—美国第七舰队两栖特遣队分遣队的两艘驱逐舰和三艘扫雷艇，终于向烟台开来了。
一名美国海军中校副官，乘着由两个水兵驾驶的汽艇，靠上了烟台码头。于谷莺在外事特派员办公厅里接待了他们。中校副官表明来意：我们两国是盟国，两国军队是盟军，在反法西斯战争中，两国和两军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我们来烟台是帮助中国受降的。中校副官又说，他们的分遣队司令赛特尔少将要来商谈大事。于谷莺明确回答：作为盟国盟军有事是可以商谈的，但烟台市于一个多月之前就由中国人民子弟兵完全解放了，根本无需要多劳贵军什么帮助受降。……中校副官无言对答，马上告辞回舰。
赛特尔何许人也？抗日战争爆发前，他曾率领美国海军舰只，带着妻子及女儿，驻留烟台三年；抗日战争期间，他又带着妻子及女儿在重庆当总领事三年。此人有一个特点：张口闭口离不开友谊，被称为美国“友谊”的化身。看来，美国第七舰队此时此刻派这个先遣司令来打前锋，不是没有道理的。
赛特尔究竟用什么形式来表达他的“友谊”呢？于谷莺决定要见识见识。
10月2日，赛特尔带着参谋长和舰长、副官等以及美国记者，来到了外事特派员办公厅。赛特尔声称，分遣队是“满怀美中同盟的友谊”，“特来友好访问烟台当局”的。他又以“友谊的名义”，“向烟台军政朋友和市民祝贺抗日战争胜利”。他不仅张口称友谊，闭口道朋友，而且随手掏出一支美制钢笔，恭恭敬敬地送给于谷莺说：请你用这支笔，记下我们的友谊吧！这还不算？赛特尔又发出邀请：希望市长先生去美国作一次友好的访问，我愿作市长先生这次访问的东道主。
来而不往非礼也。于谷莺也做了一系列友谊的回敬。他说，“我们对真诚的友谊，总是衷心欢迎的”。他提议“为反法西斯战争胜利而殉职的人们，也为美国总统罗斯福为了美国的利益领导美国人民参加反法西斯战争，而默哀一分钟”，还叫服务人员拿出酒来，要求在场的全体朋友起立举杯，“共同为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为中美两国人民间的友谊，干杯！”于谷莺又取出一只金链怀表，回赠给了赛特尔，希望他象这只怀表忠实地报告时间那样，遵守友谊的信义。
谁个是真友谊，谁个是假友谊，下面这段精彩的对话给人们作了明确的回答。
赛特尔：我在中国做过六年客人。我知道中国朋友是很好客的，中国人民也知道美国人民是很友好的。
于谷莺：这么说，你是“中国通”了，你应该知道中国有句谚语：“听其言，观其行”。中国人民确实是好客的；同时中国人民也善于识别任何客人究竟是自己的真朋友，还是假朋友。
赛特尔：是的，是的，这个谚语太好了。我们这次来，就是要以实际行动来证明：美国海军军人是你们的真朋友。日本人投降前在一些港口布下水雷，或是留下自杀舰只。我打算亲自指挥我们的部下，利用美国先进技术，为烟台当局和市民效友谊之力，清除这些危险物。
于谷莺：谢谢少将阁下。但是，我们完全不必要美国海军效这种友谊之力，如果烟台港口水域有什么危险之物。我们烟台军民自己能够很好地清除它！
赛特尔：那么，让我的水兵们上岸来向烟台市民表达美国盟军的崇高友谊吧！
于谷莺：我必须提醒你，少将阁下，烟台市民有自己的感情。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前，美国在烟台始终没有领事馆。烟台市民深受日本军队苦难和凌辱的时候，从来没有一个美国人来向他们表达过什么崇高的友谊，现在他们自己解放了自己的土地，如果美国水兵要来践踏，他们不但不会把这当做是“崇高的友谊”，甚至会认为是一种侵略。
赛特尔：是友谊，不是侵略。市长先生，我的水兵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长期在海上生活，他们是何等喜欢到陆地上玩玩啊。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美国舰只常驻烟台，美国水兵和烟台市民本来是很友好的，我相信，我的水兵上岸随便玩玩，烟台市民只能认为是友谊，不致误会为侵略，特别我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是盟国和盟军。
于谷莺：一个国家的海军不被别国领土的主人邀请，就上岸来随便玩玩，这能说是友谊而不是侵略吗？在烟台，让美国水兵随便玩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赛特尔：你的这一立场和论点使我很遗憾。但我还要请求你，市长先生，就在我的舰只停泊水域的后面，有一块宽数十米、长数百米露出海面的平坦沙草地，允许我的水兵到那上面去接触接触陆地吧，他们是何等喜欢沙土啊！
于谷莺：我同情你的水兵经过长期海上生活，希望能到陆地上嗅一嗅沙土的气息。你说的那块沙草地，烟台市民叫它为扁担岛。上面虽没有住人，但它是我国领土。能不能让你的水兵上去嗅一嗅沙土味道，我要征得烟台市民的意见才能决定。不过，烟台市民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麻烦你的分遣队的，因此，我建议你让你的水兵们及早回国去同他们的故土亲一亲！同他们的家属团聚吧！
赛特尔：谢谢你对我们美国海军军人所表示的友谊。
于谷莺：中国人民尊重美国已故总统罗斯福。罗斯福参加签署的一些国际宣言和公告，郑重声明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对别国没有领土野心，不干涉别国内政，主张和平、自由、民主和公正。为了友谊，我现在想提醒你少将阁下：蒋介石正在阴谋借助外国的援助发动中国的内战，我们设想烟台市可能会遭到进攻。
如果真的有进攻，烟台军民必将坚决用战斗来保卫自己解放了的烟台。美国舰只停泊在烟台水域，请你当心，不要被中国内战的子弹戳破了罗斯福举起的旗帜！
……
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赛特尔感到友谊的词儿说尽了，沉默了好久，才提出一个问題；我奉我的政府命令，希望查看一下美国设在烟台领事馆的情况，你可以给我一些方便吗？于谷莺马上同意了对方的要求，但是只能派两个人，不准带武器，还要由我方派人陪同。赛特尔立即明白了于谷莺的用意，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答应。
于谷莺把赛特尔送到门外，伸过手去，问：“今天我们之间的会谈，你满意吗？感到有收益吗？”这种会谈结果，怎么能使赛特尔满意呢！但是，赛特尔急忙回答道：“有收益，有收益，最大的收益，是你使我知道了，你对有关问题的立场和观点。”于谷莺收住脚步，严肃地指出：“这不仅是我个人的立场和观点，而是以毛泽东主席为首的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中国解放区和第十八集团军的、全体军民的立场和观点，也是一切有觉悟的中国人的立场和观点。”赛特尔听了，先是点点头，继而耸耸肩膀，转过身，失望地向黑暗走去。
（三）侵略的本性
就在于谷莺和赛特尔进行第一次会谈的时候，为了加强斗争领导，我东海军分区政治委员仲曦东带着队伍赶到了烟台。他是奉胶东军区司令员许世友、政治委员林浩的命令赶到烟台来的。胶东军区领导所以要派仲曦东来烟台，主要原因之一，是由于他是胶东支队创始人之一，在当地有影响。仲曦东来之前，军区党委根据党中央指示，确定了对付美国第七舰队的方针：力争通过谈判不让美国海军登陆。同时还确定，烟台市成立党政军民行动委员会，仲曦东任书记，并作了分工：一般情况下，仲曦东在后面掌握全盘，于谷莺在前面谈判；万一需要，仲曦东则以烟台警备部队政治委员和将军头衔出面。仲曦东一到烟台，就召开了会议，传达了上级指示，部署了下一步斗争策略。
美国舰队在同我方第一次会谈以后，为了掩盖自己的罪恶目的，在10月3日做出了两个“友好”的姿态。
赛特尔派来的两名军官，在我方的陪同下，查看了美国设在烟台的领事馆。这些美国海军军官在察看中，没有带武器，严格按照规定路线活动，对我方陪同人员也很尊重。从他们身上，没有发现他们任何违反“友谊”的言行。
在美国海军军官察看美国领事馆的同时，赛特尔率领着一帮美国记者来到外事特派员办公厅，记者要求于谷莺回答问题。这帮记者虽然提了许多问题，但是也没有进行挑衅。
美国舰队的这些“友谊”姿态，并没有使党政军民行动委员会放松警惕，他们一面准备文斗，一面调集部队准备武打。
10月4日凌晨，刚睡下的仲曦东和于谷莺突然接到报告：“美国舰队已增加到二十多艘舰只。”崆峒岛前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所料：美国舰队使用武力威胁，企图达到用“友谊”没有骗到的目的。
拂晓后，从舰上起飞三十来架美国飞机，肆无忌惮地在烟台上空吼叫着。它们有的低空盘旋，有的高速俯冲，大有夷平烟台之势。
就在这时，美国中校副官来到外事特派员办公厅，说：“赛特尔少将邀请市长登舰访问。”于谷莺没有向市委报告，就急急忙忙接受了邀请。
于谷莺带着翻译和秘书，乘着小船，来到了一艘驱逐舰跟前。以赛特尔为首的官兵，在甲板上列队，彬彬有礼，客客气气地把于谷莺迎上了舰。赛特尔把于谷莺引到了会客室，寒喧了几句，就放天津受降的实况录音。从录音中，可以听到美军登陆天津受降的实况。赛特尔的用意很明显，要于谷莺学天津，允许美军登陆烟台。于谷莺嗤之以鼻。赛特尔又领着于谷莺参观了军舰、飞机和大炮，大讲这些武器的强大杀伤力。于谷莺冷冷一笑，向赛特尔大讲我军用小米加步枪和手榴弹打败日本鬼子的英勇事迹。
美国舰队搞了一天的“武装示威”，没有捞到任何东西。第二天，即10月5日上午，赛特尔又来到外事特派员办公厅，说他是奉命来“作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原来，美国第七舰队两栖特遣队司令巴贝尔中将昨晚乘旗舰（巡洋舰）率队来到烟台水域，命令赛特尔送一份文件给于谷莺。赛特尔取出文件，递给于谷莺。于谷莺轻蔑地看了一眼，反问：“什么內容？”赛特尔告诉于谷莺：美国第七舰队司令金盖德海军上将，命令巴贝尔的两栖特遣队登陆烟台，并要求中国军队从速撤出烟台市。于谷莺不但拒绝接受文件，而且向美国舰队提出“最严重的抗议”。于谷莺斥责道：“你们这是强盗行径，我们要把你们的侵略行为公布于世界！”赛特尔无可奈何，拿着文件灰溜溜地走了。
赛特尔一走，仲曦东立即召开会议分析形勢。无论是赛特尔邀请于谷莺登舰，还是赛特尔向于谷莺递交要求我军撤出烟台的文件，都是以武力威胁，达到其侵占烟台的目的。根据这个新形势，仲曦东迅速做好战斗准备，部队加强交通要道警卫，组织十五万群众示威游行，且看美国第七舰队的下一步行动。
美国第七舰队果然行动了。第七舰队两栖特遣司令巴贝尔中将，带着赛特尔海军少将和洛吉陆军少将及参谋长一行，来到了外事特派员办公厅。为了打击美国舰队的嚣张气焰，这次除外事特派员兼副市长于谷莺接待外，仲曦东以军队身份亲自出面接待。这次谈判，美国将领终于慢慢地剥下了“友谊”的外衣，露出了侵略的凶相。
下面是他们的谈话记录：
巴贝尔：（一见于、仲，就打招呼）朋友们好！
于谷莺：我们高兴接待真朋友。你们好！
巴贝尔：（假装高兴地）仲将军，我们都是军人，是同行，我今天能见到你，就更高兴了。
仲曦东：（冷笑一下）巴贝尔将军，我们中国有句谚语：“同行是冤家”。你是军人，我也是军人，在我们之间，你想同我做冤家吗？我想同你做朋友，不想同你做冤家；要是有人一定同我作冤家，我也不怕！
巴贝尔：（急忙地）要做朋友，要做朋友，不做冤家。
于谷莺：做朋友，还是做冤家，主要看事态的发展了。中国有句谚语，叫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巴贝尔：中国谚语很多呀！
于谷莺：中华民族是历史悠久的民族。中国人民自爱、自信、勤劳和勇敢。象汪精卫这类无耻的民族败类是有的，但毕竟是少数。这也是中华民族永远不会被征服的一个原因。
巴贝尔：（想起在大街上看到的荷枪实弹的我军战士）啊……啊。噢，仲将军，我走在大街上，看到你的士兵很精神，你是怎样训练的？
仲曦东：（自豪地）他们是中华民族久经战斗锻炼的优秀儿女。他们自己解放自己的土地，现在又保卫着自己的土地，因此他们很自豪。
巴贝尔：（假惺惺地）噢，很好！
仲曦东：我还可以告诉你：抗日战争胜利了，可是我们战士又听说，蒋介石阴谋在一个外国反动势力的帮助下，要前来夺取我们用鲜血换来的胜利果实。我们的战士已经下定决心，对任何敢于来犯的外国反动势力，不惜再同他血战八年，甚至两个八年，三个八年，最后必将把一切外国反动势力驱逐出中国！
巴贝尔：噢，没有那么一个外国吧，仲将军。
仲曦东：我们不希望有那么一个外国。如果有那么一个外国，那个外国就会象中国有个谚语所形容的愚蠢动物那样，“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洛 吉：（凶煞地）那个外国有飞机，有大炮，还有原子弹。你们呢？！
仲曦东：（坚定池）还是中国谚语说得好：“玩火者必自焚！”
于谷莺：（支持地）中国人民有反对侵略的钢铁意志，这是任何人也战胜不了的。飞机、大炮、原子弹，那只能恫吓那些意志薄弱的人！
仲曦东：（侧耳静听着低空盘旋的飞机声，气愤地）巴贝尔将军，你们的飞机又在干扰烟台市的生活秩序，这是侵犯烟台市的领空！
于谷莺：（也静听片刻，面对赛特尔少将）早巳提醒过你，烟台市民抗议你们的飞机干扰烟台和平生活和侵犯我国领空的行径，你已答应加以制止，为什么现在你又自食其言呢？
赛特尔：（尴尬地）市长先生，我没有自食其言，我已经制止我的飞机了。
巴贝尔：（急忙地）这大概是随同我来的舰只上的飞机吧？第二次世界大战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了，他们高兴地来向烟台市民表示友谊和祝贺啊！
于谷莺：（严厉地）不经烟台市民许可，就来作如此低空飞行，干扰市民和平生活和侵略我国领空，美国海军的这种无理行径，烟台市民决不能容忍！
仲曦东：（一个字一个字地）巴贝尔将军，按你的逻辑，如果烟台市民举起武器，对准它们实弹射击，那就是对它们表示友谊和欢迎了！
洛 吉：（焦急地）啊！—实弹射击？
仲曦东：是！
巴贝尔：（急急地）不，不，如果你们反对他们这种飞行，我可加以劝阻。
于谷鸳：（斩钉截铁地）我们从来不欢迎他们这种飞行的“友谊”和“祝贺”。
巴贝尔：（转过口气）好吧，市长先生，将军阁丁，我们友好地继续磋商一个问题吧？
于谷莺、仲曦东：什么问题，你说吧，将军。
巴贝尔：我请赛特尔少将来向你递交一个文件，你看都不看，就拒绝接收。大概赛特尔少将把文件内容里的一个字眼说错了。文件上本来是“请求”，不是“要求”，请市长先生不要误会。
于谷莺：请求什么？
巴贝尔：请求你确定地点和时间，让我的一部分官兵在烟台登陆。
仲曦东：还有什么？
巴贝尔：请求你把你的军队撤出烟台。
于谷莺：我完全没有误会。请求也好，要求也好，你们美国海军都是要侵略我国的领土。对于你们的这种侵略行径，我们再一次向你提出最强烈的抗议！
巴贝尔：（急忙地）不，不，这不是侵略，是友谊的请求。
仲曦东：（严厉地）你们美国海军官兵为什么要在烟台登陆？
巴贝尔：（振振有词地）我们都知道，中国政府蒋委员长是不同意你们第十八集团军接管日军阵地的。如果我们美国海军在烟台登陆，蒋介石委员长就可能从缓派兵来烟台，这样就可以缓和你们中国人的内部争执了。所以我们的用意不是侵略，而是友谊。
仲曦东：你们又为什么要中国人民军队撤出自己的领土烟台？
巴贝尔：你们军队撤出烟台，将来蒋介石委员长即便派兵前来烟台，我们美国海军官兵就能设法在你们双方之间起个隔离作用。这样，你们之间就可以避免冲突了。这一点，我们用意同样是友谊，不是侵略。
于谷莺：巴贝尔将军，我们完全明白你所说的话，我们完全领会了你们表示的“友谊”。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美国海军的两栖特遣队，是要为蒋介石发动内战的阴谋打头阵的，是不是？是要明目张胆地干涉我国內政，是不是？
巴贝尔：不，……不，不是，不要误会。
仲曦东：我们一点也没有误会！告诉你。巴贝尔将军，我们从日本侵略者手中解放了烟台的中国人民军队，决不撤出烟台一步，决不允许你们美国海军登陆，要是蒋介石派兵来，中国人民有力量把他们打得粉碎！
于谷莺：巴贝尔将军，我已向赛特尔少将提出过，现在我再提醒你：你们已故总统罗斯福曾代表美国政府所举起的美国不干涉别国内政、不侵犯别国领土主权的旗帜，不要被你们美国海军两栖特遣队卷入蒋介石发动中国内战的子弹所戳穿！
巴贝尔：我们不是干涉中国内政，不是侵犯中国领土主权，我们只是奉命旨在为中国内部和平，采取适当步骤。所以，我并没有请求烟台市行政机关和警察撤出烟台市，只是请驻军撤出烟台市。
于谷莺：巴贝尔将军，中国人民深深懂得，没有人民的军队就没有人民的一切，烟台市民的后盾是军队，是仲将军。烟台市民决不让自己的军队撤出烟台市。
仲曦东：烟台是中国人民神圣的领土，中国人民军队必须保卫烟台！
巴贝尔：（退一步诱惑地）仲将军，我们双方共同在烟台驻防吧，我们舰队官兵在烟台登陆一部分。
洛 吉：（立即拿出烟台地图，展开在桌上，右手指手划脚地把烟台划成东西两个部分）来，我们划开地区，定个时间，我要亲自指挥我的陆战队很快登陆！
仲曦东：不需要那么多麻烦，人民军队守土有职，烟台土地寸步不让！
洛 吉：（瞪着眼睛，拍着桌子，大声地）我奉命来此登陆，我是军人，军人只是执行命令。
仲曦东：（也拍着桌子，严厉地）我奉上级命令和受人民委托，我是军人，我要履行我的职责！
巴贝尔：市长先生，将军阁下，我们美国海军前来烟台登陆，是应重庆国民政府的请求。
于谷莺：巴贝尔将军，你把话简单说，不就是蒋介石的请求吗？蒋介石又一次背叛了中国人民，一切正义的人们都会加以谴责！
洛 吉：（眼睛瞪得更大）你们不服从蒋介石委员长的命令，能行吗？
仲曦东：我们很遗憾，你用蒋介石阴谋发动中国内战的口吻说话。
会谈整整进行了一个下午。天色又渐渐暗下来了。会谈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巴贝尔沉默了许久。仲曦东马上提议：天色已晚，停止会谈，双方各自报请上级，待双方各自接到新的指示后再谈。赛特尔向巴贝尔点点头，巴贝尔无奈，表示同意，告别走向门外，迎着呼呼的海风，向黑乎乎的码头走去。
（四）延安发出的声明
美国海军第七舰队先用好话骗人，继用武力吓人，这两招用尽，都没能占领烟台。它要占领烟台，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用大炮、飞机打进来。在当时，美国还不敢轻易使用这个办法。但是，我方也充分估计到，帝国主义有时会象疯狗一样丧失理智咬人。因此，美国一群将军走了以后，当夜，烟台就完全进入战斗状态。全市大街小巷沉浸在一片战斗气氛之中。
10月6日，风势（台风）越刮越紧。那些美国将军们整整一天被大风困在海上。
晚上，烟台市民突然从收音机里收听到了一则从延安发出的消息：第十八集团军总参谋长叶剑英发表声明：“反对美军在烟台登陆。”这个声明，极大地鼓舞了烟台市人民的战斗意志。他们连夜翻印声明，到处散发；又纷纷写信，抗议美国舰队侵略行为；海岸边、码头上，到处是抗议的人群，愤怒的吼声。
黑暗渐渐消逝，光明慢慢来临。10月7日清晨，海面大风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刮越紧。
“把叶剑英总参谋长的声明送上美舰去！”
执行送“声明”任务的是外事特派员办公厅的一位工作人员，名叫牟德海。牟德海登上小船正要开航，于谷莺急忙又叫人送去几箱烟台名酒红葡萄，并悄悄地叮咛了几句。
小船艰难地来到了美国舰队的一艘驱逐舰旁。牟德海靠上去撒缆，美国水兵只是站在舰舷看热闹，连手都不伸。牟德海取出几瓶名酒，举过头顶挥舞着。这些美国水兵见酒眼红，个个争先恐后地过去带船，抢酒。牟德海登上驱逐舰，向美国将军递交了叶剑英的声明和烟台市人民的抗议书。
风渐渐小了，太阳出来了。巴贝尔将军突然乘着汽艇来到烟台码头。他望望游行的人群，看看巡逻的士兵，险上露出了难堪的神情。巴贝尔来到外事特派员办公厅，见了于谷莺，尴尬地笑了笑：“市长先生，我奉命来向你告别了。”
于谷莺微微一笑：“怎么，不登陆了？”
巴贝尔无可奈何地说：“烟台已有中国军队和行政机关所接收，我们不必要登陆了。”又说：“我们是盟国，愿我们友好相处。”
于谷莺伸出手去，说：“只要你们不干涉我国内政，不侵略我国领土，我们就有友好相处的基础！”
巴贝尔回到舰上，马上发出了起航的信号：“再见！”
于谷莺也指示通信员发出信号：“再见！”
后 记
写完这本书，要说的话很多。但是我首先要说的是：深深感谢积极支持本书出版的同志们！
象《大海的骄傲—人民海军纪事之一》一书那样，我想通过这本书达到两个目的：一方面，向祖国各族人民介绍人民海军的建设情况；另一方面，也为后人保存一些人民海军建设的历史资料。既然是历史资料，我要力求丰富、准确。在多年的采访中，我虽然有一些积累，但是真动起笔来，又深感材料的不足。为了弥补这个不足，海军、各舰队、航空兵、基地和院校的有关领导同志和作战部门，提供了许多资料；写好后，又分别对文章作了核实、补充、修改。许多当时战斗的参加者，也为文章提供了材料，核对了事实，进行了修改。由于他们的大力支持，纠正了不少差错，充实了不少内容。对此，我怎能不感激他们呢！
但是，由于我主观努力不够，思想水平不高，再加一些客观情况的限制，书中还可能存在一些错误。为此，我诚恳希望读者批评指正
陆其明
一九八三年六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