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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利亚,原空军某部队干部,俄语翻译;本公众号最近陆续登载了她翻译的关于俄罗斯的文章。这里介绍了乌克兰的军工企业,对目前的战争我们有点了解。感谢作者的信任!分享!
漫谈“洛沙里克”和潜航员(下)
王利亚
●通往深渊之路
苏联在组建潜航员队伍时,用与挑选第一批宇航员相同的方式挑选了第一批潜航员。
选拔首先要进行健康检查,挑选的人员应是军官,在潜艇机组成员的岗位上至少服役5年,并且至少要有3个在“独立自主系统”的工作经验。
在战斗远航中,在拥挤的潜艇隔舱里渡过5年后,远不是每个人都能保持百分之百的健康。平均而言,每50名候选人中就有49名退出。首先,在舰队的医疗委员会中,他们要按照“深水潜水员”(当时还没有“潜航员”的名称)的“传奇履历”通过考核,然后在海军医院的特殊部门进行深入的医学检查。接下来,潜航员每年要接受为期两周的固定检查。正如舰队里人们说的,对严格的健康标准的丝毫偏离都是一个“除名”的有份量的理由。
首批候选人不得不承受更多的检查。按照潜航员医生阿列克谢·基谢列夫的说法,由于在长期医学检查中有大量X射线辐射,甚至在血液检查中也发现了许多异常现象(幸运的是,这些是可逆的)。但那时经验还很少,没有形成方法和选择标准。顺便说一句,这也是让医生成为潜航员的原因。他们必须监视同事的健康状况并分析自己的感受。但当时深潜器的乘员只有三人,没人能负担得起在深潜器中“有一名医务人员”的奢侈。在后来创建的核动力深潜器中,其乘员达到了十几人或更多人,医生便“顺便地”负责再生系统、生命维持系统,甚至……做饭。尽管如此,必要时他们也要像所有机组人员一样,可以操纵深潜器。
一位老潜航员回忆说:“1978年1月,在我新的工作地点的第一天,我进入处里,与军官们见面并自我介绍:“我是医疗卫生少校阿列克谢·基谢列夫,是堪察加分舰队核潜艇的医生。”而当时那里有12个人坐在那里学习。每人一张桌子,左右各放着令人印象深刻一大摞技术说明、说明书、图纸和电路图。我坐在较远的空桌子上,打开了手头碰到的第一个文件夹。那里面有一些电路图、机械装置的图纸、说明书。我把文件夹啪的一声关上,坐在那里想,他们为什么把这个给我?我只是个军医。”
两年后,医生成为一名深潜器的机上工程师-潜航员了,实际上他又获得了另一个专业,现在是工程专业人才,并进行了首次深海下潜。将来,这些培训等同于学术教育,随后的毕业生甚至获得了全联盟(苏联)样本的文凭证书,在“专业”一栏中写着“潜航员”(“海底考察员”)。这个文凭是在顺利通过国家考试后颁发的,但只允许本人握住手里五分钟。然后,文凭证书就被拿走单独保存,未来的“潜航员”们再也不会看到它。
这里还要补充几句,为什么潜航员和宇航员之间建立了非常信任甚至友好的关系。没错,他们会常见面,不是在工作场合见面,而是在克里姆林宫见面。在颁奖典礼上,大多数出席的人都惊叹穿着礼仪性的海军制服上的“英雄金星”(苏联英雄、俄罗斯英雄)们。但是,他们有一个主要区别:宇航员很少能第二次甚至第三次上太空,而潜航员则不得不多次潜水,仅在一次战斗航行中,每个人至少要完成两次潜水。
●秘密知识的深度
1971年11月,一艘美国侦察潜艇秘密潜入苏联领海。这艘潜艇正在寻找将堪察加区军事舰队司令部、“库拉”导弹靶场和潜艇基地与太平洋舰队总部连接的海底电缆。深海潜水员从“躺”在海底的潜水艇中出来,并安装了设备,这些设备可以用感应式方式“从”线路中“获取”信息。拦截持续了几个昼夜,而行动本身获得了富有诗意的代号“常春藤的铃铛”。
1972年9月,一个叫作“蚕茧”的新型设备进入美国潜艇服役,这是一种新的设备,用于自动捕获和记录通过海底电缆传输的信息。该设备由贝尔公司根据美国国防部侦察局海底侦察处的订购制造。第一个模型长6米,直径1米,重6吨,可连续从电缆上“录取”信息,连续不是几个昼夜,而是持续一个月。1978年春天,美国情报机构决定在苏联在巴伦支海的海底电缆的连接北德文斯克和摩尔曼斯克的通讯线路上安装一个“蚕茧”。
一段时间后,一个“蚕茧”的复制品被交付苏联海军。很明显,深水潜航业从今往后要面临保护水下通讯线路的任务。为此,需要具有更大自主性的深潜器。于是,尽管美国人开始为“蚕茧”的改进版(绰号“比目鱼”)装备了自毁装置,但这并不能阻止苏联水兵定期出海“捕捞“比目鱼””。
此外,还有许多只有潜航员才能到达的任务。在海底,在潜水员(蛙人)无法到达的深度,有一些舰只、潜艇和飞机的残骸“躺”在那里。在国内外,包括最现代的装备设计样机,它们几乎每个都包含有机密设备、文件、武器样机,必须及时获取和没收。在这里,在追求知识的过程中,拥有完美技术的人将获胜。
●从“群岛”到“洛沙里克”
第一台国产深海综合体是在极秘密的情况下研发出来的,被称为“群岛”,由一个3个座位的潜水舱和一艘特殊的运载潜艇组成。潜水器与潜水艇分离(也处于潜水状态)并“向下潜去”,好像是用一根牢固的缆索像脐带似地被连接到运载潜艇上。这种深海综合体显示出良好的效果,专家们逐渐下潜到了2000米深度。
但是,整个深海综合体,特别是观察摄像机,都有一些设计缺陷,几乎导致了悲剧。在水深达2000米的水域,潜水员和他们在运载潜艇上的同事们连续5天为深潜器而战,“胶囊”没能保存下来,机组成员奇迹般地获救了。
深潜器丢失后,做出了组织结论,任命尼古拉·伊斯特拉托夫海军上校(后晋升海军少将)领导该中心,他带来了一些经验丰富的潜航员。
下一个深潜综合体是“谢利格尔”,它考虑了其前身的错误,并成功运营多年,直到“国防工业”创造出了必要的技术设备。
“谢利格尔”深潜器的特点是有一根导索。这个术语来自航空学,以前的意思只指下降到地面时从气球的篮子里扔出的绳索或链条索。在水下,它的任务是到达先前下降的深潜器的底部,防止对底部土壤的剧烈撞击并增加正浮力。因此,潜航员被用作导索(像拖拉机的履带链节)不足为怪。如果必要的话,切断电缆后,十几个对接的其它履带链节必要时会切断缆索,毫不吝惜地留在海底。
正是导索在海底留下了清晰的痕迹,使北约分析师感到震惊。
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了其它的深潜器,包括核动力深潜器。这些设备拥有核动力装置和可靠的自主能力,能够在2000米或更大深度执行任务。而且,尽管在这里与运载潜艇之间也有传统的通讯方式,但对“脐带”的需求消失了。“小孩”(人们这样称呼核动力深潜器的潜航员)被核动力运载潜艇秘密地下潜运送到工作地点。然后,“小孩”与运载潜艇断开连接,并在深处消失几个昼夜或必要时的几周。
在互联网上,时不时会有关于“洛沙里克”的消息。获得这个非正式名称的是АС-31一级深潜站(北约代号“诺萨伯-5”),它有许多结构设计特点:深潜站的外壳由高强度钛金属球形隔舱组装而成,所有舱室都通过通道彼此连通,位于轻型舱体内。据说,正是由于这种结构设计的特殊性,造船专家称АС-31为“洛沙里克”(苏联动画片中的一个卡通角色)。
●争夺北极的战斗
俄罗斯正在积极地将自己引入北极并声称拥有北极大陆架,这对任何人已不再是秘密,这是一个约2600万平方公里的面积,那里蕴藏着巨大的石油、天然气、固体矿产资源。俄罗斯联邦应向联合国相关委员会提交申请书,该申请书应包含严肃的科学材料和由“北极-2012”探险考察收集的证据。
特别是基岩钻探的结果以及海底表面的底石材料将作为证据提供给委员会。为了寻找钻探地段,提出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方法:使用俄罗斯国防部深海研究总局的深潜器。在两艘破冰船、“奥伦堡”号潜艇和АС-31核动力深潜器的基础上组成了一个地球地质物理综合系统。
此外,在“洛沙里克”(АС-31)的机组成员中还包括一名地质学家,他是全俄世界海洋地质与矿产科学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以确保对获得的数据进行可靠的地质解释。以前在核动力深潜器里还没有这样的“乘客”。
2012年9月底,АС-31参加了由“北海地质”开放型股份公司、全俄海洋学科学研究所和俄罗斯国防部组织的“北极-2012”综合考察。进行这次考察是为弄清北极大陆架的高纬度边界。
БС-136“奥伦堡”号核动力运载潜艇载着АС-31一级深潜器到达了北极。采集了岩石样本,用以收集证明罗蒙诺索夫海脊和门捷列夫海脊属于俄罗斯大陆架的证据。在探险考察过程中,在使用深潜器的机械手的情况下,在2000~3000米的深度钻了三个孔,用钻头取了三个岩心,挑选了总重量200公斤的4种基岩样品,在挑选时还进行了录像。
在比较国外探险队“ACEX-302”在北冰洋罗蒙诺索夫海岭上的钻探结果和国内探险队“北极-2012”在门捷列夫凸起部的钻探结果时,俄罗斯专家们确认,自己的根据是无可争议的。毕竟,外国同事达到了8000~9000万年(中生代晚期)的沉积层岩石。而在俄罗斯探险队选择了2.6亿年(古生代晚期)的岩石,这无疑证明了俄罗斯的优先地位。
由于对这些岩心的研究,俄罗斯得以提供证据证明罗蒙诺索夫海脊和门捷列夫海脊属于俄罗斯大陆架。随后,根据探险考察的结果,俄罗斯在2015年向联合国海洋法委员会提交了一份扩大其控制下的北极地区的申请,这将优先考虑在大陆架上开发丰富的油气储量。2019年4月,联合国确认这些水下领土属于俄罗斯。
这次成功的原因是能够不“盲目地”进行海底钻探,而是在“洛沙里克”发现的基岩露头上进行钻探。这是俄罗斯深水潜航的海洋工程学历史上的新的一页。这可能是其发展的进一步方向。毕竟,潜航员无需参加战斗就能赢得战争和战斗。
“洛沙里克”的深海作业
“洛沙里克”2003年8月5日在北方机械制造厂下水后,海军立即组建了该核动力深潜器的机组。2004~2007年,在奥帕林·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海军上校的领导下,在白海、巴伦支海、格陵兰海和挪威海进行了各种测试,2009年秋天完成了全部国家测试计划,2010年正式入列俄罗斯海军。从此之后,被誉为“水下侦察兵”的“洛沙里克”直接受俄罗斯国防部深海研究总局领导,直接听命于俄罗斯国防部长。
2012年9月,“洛沙里克”参加了“北极-2012”科研性质的探险考察。БС-136“奥伦堡”号运载潜艇将“洛沙里克”深潜站运送至北极冰层下面,“洛沙里克”多次从运载潜艇的“肚子”里“溜出来”,在2500~3000米深度的北极海底连续工作了20天,在两个区段钻了三个孔,采集了500多公斤海底土壤和岩石样本,帮助调整了柴电破冰船“德拉尼崔恩船长”号和“狄克逊”号的钻探工作,为勘察北极海底石油蕴含量和确定俄罗斯大陆架外部边界的工作做出了贡献。
此后,“洛沙里克”一直在俄罗斯海军中执行各种任务。但到目前为止,“洛沙里克”的外观及其所有信息仍处于保密状态,外界报道中没有“洛沙里克”的可靠照片。
“洛沙里克”上装备核反应堆,因此,每次出海后,都必须将其升到船坞上进行维修,排除一些小故障。维修工作还包括清除壳体上的凹痕。
“洛沙里克”的停泊地点——奥列尼亚湾
“洛沙里克”的基地在摩尔曼斯克州科拉半岛的奥列尼亚湾的南部海岸,“洛沙里克”停泊的船坞的坐标为69°12'58"N,33°22'42"E。
奥列尼亚湾,也叫“鹿”湾,是摩尔曼斯克州的一个居民点,隶属于加德日耶沃行政区。
1920年5月3日,俄罗斯地图上出现了一个新的登记条目——“奥列尼亚湾居民点”。它的名字取自北方沿海地区居民使用的单词“湾”,而“奥列尼亚”一词源于这里分散着一群群狩猎场的鹿群。从30年代末开始,当相邻的城市——极地城(Полярный)成为北方舰队的诞生地时,该村镇开始建造多个海边码头。根据北方舰队司令部的决定,在奥列尼亚湾部署一个鱼雷快艇大队。当时没有陆地道路,与极地城和北莫斯克市的交通只能通过海上。为部队服务的地方居民住在村镇之外的小型工人定居点西托沃耶,那里有几座木制营房和木头人行道。
现在,奥列尼亚湾居住着1500多人,是一座真正的城市,这里有十几座标准的五层楼建筑,一家商店,甚至还有一所学校。按照苏联时代的计算结果,停泊在这里的兵器足以摧毁至少10个世界上的特大城市……
这是一座军事城,是海军基地,有一个供战舰机组人员列队的阅兵场。所有建筑物的窗户都朝向大海,从窗户可以直接看到战舰。这里甚至还有一个青年文化中心,有一所学校和一所幼儿园。根据最新人口普查,这里的女性人数比男性少三倍。
潜艇基地旁有一个阵亡将士墓,埋葬着1961年沉没的С-80潜艇的机组人员。
发生在“洛沙里克”号上的事故
2019年7月1日晚间,“洛沙里克”在巴伦支海执行任务时电池舱里配电盘发生短路,突然冒出火焰,这可能导致电缆护套或变压器油着火,而通风装置会把烟雾带到所有舱室。深潜器上的军官们在指挥员的指挥下奋不顾身灭火。在这种情况下,德米特里·索洛维耶夫海军中校设法把一名暂时借调到这里的地方企业代表推出了着火的舱室,之后立刻关闭了舱门。他本人和另外13名军官开始为争取深潜器的生存而战。他们奋战了一个半小时,以生命为代价挽救了战友,保住了深潜器。但因燃烧物中毒,14名军官牺牲了。
幸存下来的人员组织了艰难的“洛沙里克”的吊升工作。深潜器被从280米的深度吊升到水面,之后被带回奥列尼亚湾的海军基地。
俄罗斯国防部公布了牺牲的潜航员名单。牺牲的潜航员中有7名海军上校,其中有2人是俄罗斯英雄;还有3名海军中校、1名医疗卫生中校、2名海军少校和1名海军大尉。俄罗斯国防部通报说,机组人员在与火灾的斗争中表现出了非凡的勇气,并以牺牲生命的代价拯救了这艘独特的核动力深潜器。
在“洛沙里克”上牺牲的14名潜航员。
2019年7月5日,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签署命令,表彰14名牺牲者在履行军事职责方面表现的勇气和英勇精神,追授4名牺牲者“俄罗斯英雄”称号,授予其余牺牲者“勇气”勋章。
牺牲者中许多人出身于军人世家,海军世家,他们的父辈也因军功而获得殊荣。在那个悲惨的一天,在科拉湾的一次潜艇火灾中,他们以牺牲自己生命为代价,为海军保存了独一无二的深潜器。
2019年末,“洛沙里克”返回工厂维修,目前仍处在维修状态。
2020年7月5日,在圣彼得堡的谢拉菲莫夫纪念公墓设立了一座纪念碑,纪念俄罗斯海军АС-31核动力深潜站2019年7月1日在巴伦支海发生事故而遇难的潜航员。
АС-31核动力深潜器遇难的14名军官的墓地。
纪念АС-31核动力深潜器遇难的14名军官的纪念碑。纪念碑上的造型为一只螃蟹,螃蟹张开两只大钳子,螃蟹身上有一个大花环。
2025年1月11日完稿于上海
2025年1月13日修改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