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市重要历史建筑之一的董家岭清真寺，位于董家岭横弄12号
瓷器与疗愈——景德镇董家岭清真寺遗址出土的阿拉伯文瓷器标本
景德镇市董家岭得名自唐宋时期集居于此的董姓家族，20世纪50年代，这里瓷行众多，许多外地来景德镇购买瓷器的商人都会选择到瓷行的老板家“落行”，意指外地商人因为买瓷器的缘故，住在本地熟悉的瓷行老板家中，待选完瓷器后再离开。
董家岭清真寺遗址位于景德镇珠山区董家岭横弄12号，西距昌江约490米，南距南河2600米，北距御窑厂南门550米，属景德镇老城区中心地带。
▲董家岭清真寺遗址位置示意图（图源董家岭清真寺遗址发掘简报）
据1927年所立《浮梁县公署布告》石碑内容及当地口述史资料，董家岭清真寺建于乾隆年间，由一吴姓穆斯林捐资发起兴建。清代景德镇穆斯林以清真寺及其附近区域为主要居住、经营地，并主要沿陆上丝绸之路面向青海、新疆等市场展开贸易，清真寺内因此建有为西北地区穆斯林瓷商准备的客房。
▲1927年所立《浮梁县公署布告》石碑，现藏于景德镇市昌江区塘坞路4号清真寺（图源董家岭清真寺遗址发掘简报，景德镇市伊斯兰教协会提供石碑资料）
2024年4月，为厘清董家岭清真寺始建年代，进而更加全面地了解景德镇陶瓷的销售网络、深入探讨明清景德镇陶瓷远距离贸易活动的人群、网络和形式，由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景德镇市陶瓷考古研究所组成联合考古队对清真寺遗址进行了主动性发掘。
考古地层证据表明，清真寺地表主体建筑地面叠压清代康熙至乾隆时期地层，故目前揭露的清真寺地表建筑始建年代应不早于清乾隆时期。此次发掘印证了前述碑刻的记载。
▲清真寺大殿柱础与磉墩，下垫清康熙至乾隆时期土层
据发掘简报，本次考古出土了较多带有阿拉伯文字的瓷器标本，可借此一窥彼时董家岭清真寺附近穆斯林的生活经营图景：
▲清康熙 青花阿拉伯文杯标本（图源董家岭清真寺遗址发掘简报）
标本为瓷杯腹底残片。曲腹，圈足。胎体薄俏，白釉莹润光亮。青花发色亮蓝，内底三圈弦纹内饰阿拉伯文，意 为“疗愈的安拉”，外底绘“戴帽人头”图案底款。器物裹足刮釉，制作精细。底径4.2厘米，残高2.5厘米。
▲清康熙 青花阿拉伯文香炉标本（图源董家岭清真寺遗址发掘简报）
标本为香炉口沿及炉壁残片。方唇，直筒状。白釉光亮泛青，外口沿处采用暗刻堆花技法装饰缠枝，腹部以青花书写阿拉伯文，发色泛灰。内壁白釉稀薄，可见拉坯痕迹。残高8.5厘米。
▲清乾隆 青花开光阿拉伯文三足香炉，两庆书屋藏
▲清乾隆 五彩阿拉伯文幻方盘标本（图源董家岭清真寺遗址发掘简报）
标本为五彩阿拉伯幻方盘底残片。内外白釉，内底釉上绘红彩方格，内填黑彩阿拉伯文数字，数字从上到下各行依次为“5□/54、48/44、54、4□/44”，外底可见锔钉残留的孔洞和铁锈。残长3.7厘米，厚0.3厘米。
▲清乾隆 五彩阿拉伯文幻方盘标本（图源董家岭清真寺遗址发掘简报）
两片标本为同一器物的两件不可拼接残片，可复原。圆唇，敞口，曲腹，圈足。白釉较暗，透过釉面可见旋坯痕迹。内壁满饰分层装饰，以红彩缠枝花卉及弦纹作为多层分栏，间隔黑彩书写阿拉伯文，内容包括清真言“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等。外壁见两个锔钉孔和铁锈残留。盘高2.5厘米；一片残长3.7厘米，残宽4.8厘米；一片残长3厘米，残宽2.7厘米。
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等公私收藏均收有此类阿拉伯幻方陶瓷：
▲清乾隆 五彩阿拉伯文幻方盘，英国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藏
▲清乾隆 五彩阿拉伯文幻方盘，两庆书屋藏
本次考古出土的阿拉伯文瓷片多与医疗养生有关，一片内容为“疗愈的安拉”，另有三片为幻方瓷器碎片，其中有瓷片上书清真言“万物非主，唯有真主”。阿拉伯文幻方盘纹饰独特，源于伊斯兰教苏菲派，被称为“图曼”，英文译为“幻方(Magic Square)”。这是一种传统的数字游戏，在方格中填入数字，使行、列、对角线的数字之和相等。幻方在伊斯兰世界中被认为有抵御灾害、治疗疾病的重要功能，故幻方瓷也被认为是医疗瓷。
▲元 铁制六阶阿拉伯幻方，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1957年，西安巿东郊元代安西王府遗址出土了5件铁制六阶阿拉伯幻方。忽必烈之孙孛儿只斤·阿难答承袭安西王，信奉伊斯兰教。修建安西王府时，这些铁制幻方被装进石匣，埋入地基，以期保护建筑不受灾害袭扰。
在本次董家岭清真寺遗址出土的阿拉伯文幻方瓷盘标本上残留两处锔钉痕及铁锈，表明其曾在清真寺内被长期使用。考古简报据此推测历史上董家岭清真寺曾附设医疗机构或其本身便具有医疗功能。对于这一课题，期待在后续发掘过程中能有更多的实物证据或文字资料出现以供深入研究，也可让我们对董家岭清真寺在宗教场所、医疗机构、陶瓷贸易等不同的视角有更全面的了解。
参考资料
1.《景德镇市董家岭横弄清真寺遗址发掘简报》，故宫博物院院刊，2024年第11期·总第271期
2.殷志斌，《董家岭-瓷行老板云集之处》，瓷都晚报
3.郑德坤著、张淑娴译 ，《中国制造的伊斯兰幻方瓷器》，中原文物，2003年第4期，第68－73页
4.李伟元，《幻方在中世纪阿拉伯地区多元发展》，中国社会科学报，第173期第1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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