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传播》论文| 再造真实:数字博物馆创新表达与创意应用

文摘   文化   2024-12-27 19:05   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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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璐瑶

福建技术师范学院海洋学院助教

袁勇麟

福建师范大学闽台区域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


摘要


本文探讨了数字博物馆利用数字技术探索文物展览新方式,并对文物数字再造的真实性问题进行一定思考。数字博物馆通过高保真视听产品实现超现实视觉、动态文物以及对文物内部结构的展示,丰富了观众的视觉体验;同时,“云”拟真方式创新了数字展览表达,如线上全景展厅、三维建模互动及游戏化体验,让文物触手可及,增强了空间维度真实感。这些创新表达与创意应用不仅提升了文物展示的生动性和互动性,也为博物馆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和文物活化开辟了新途径。


关键词:文化创新 博物馆数字化 真实性 创新发展





引言

习近平总书记创造性提出“新质生产力”概念,为全社会经济发展注入了新的理论发展动力。文化场域下的新质生产力不仅指涉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要积极运用新科技手段,更是要探究在新科技手段辅助下涌现的新业态和新发展。对于博物馆而言,发展新质生产力要求博物馆积极利用数字化技术手段创新视觉表达和传播路径,新时代的文化需求也在重构着博物馆活动的空间阐释与叙事美学,使得数字博物馆、智慧博物馆成为文化普及的窗口。

博物馆开发数字博物馆实现了观众跨时空参观展览的愿望,数字博物馆综合博物馆的数字资源打造出精美的线上展览。线上展览是通过计算机影像数字技术再现展览,以实现其长久留存和社会传播最大化的网络虚拟形式 [1] 。线上展览通过2D或三维图像、视频、互动、全景博物馆等模块,搭建起专属于互联网的策展叙事。数字博物馆成为呈现展览和馆藏的重要基点,博物馆纷纷释出专门提供线上的展览,以及不同于以往线下展览的馆藏和资料库。积极打造数字博物馆已经成为世界博物馆的共识,各大博物馆也将博物馆的官方网站作为展示自身独特魅力和丰沛资源的场域。

新质生产力的加持不仅拓宽了博物馆的活动领域,同时也要求着博物馆积极面对新的观众群体,从单向的展示转变为注重观众体验设置参与和互动,背后蕴含着的是新技术赋能博物馆创新表达方式和面向公众的传播手段。在全面接纳技术创新的同时,博物馆业将实现放置于挖掘文物本体的符号价值和象征意义之上,利用文物的形和色创造出新的文化价值和意义,让数字技术无限复原真实世界的文物,甚至创造超现实的视觉体验。



NO.1



文物数字再造的真实性思考

数字技术的使用实现了博物馆的视觉拟真与空间拟真,似乎重现了物质世界中的博物馆建筑、空间、文物。不仅如此,数字技术还提供了文物重新创作的可能性。那究竟如何理解数字文物的真实性呢?数字文物对文物原件形与象的模仿到底是对文物原件真实性的复制,还是重塑呢?“真实性”问题常在博物馆策展叙事的研究中被提及。文物从原生环境中脱离出来陈列于展示柜里,并被策展人重塑和再造的过程中,究竟如何理解此中文物的真实性?而数字技术是否能起到复归文物“真实性”的作用呢?

本雅明在《摄影小史》中提出“灵晕(aura)”这一经典概念以来,“灵晕”的消散和复归一直与艺术作品的“真实性”讨论搅缠在一起。“真实性”是为了给批判机械复制技术设立标的,当机器逐渐参与进艺术生产中,虽然创作主体依旧是人,机器也是模拟人的思维方式并且在人类的监控和指示下完成了艺术作品的生产,但人类还是对黑盒子内的艺术生成过程充满了警惕和担忧,人们既拒绝又觊觎它们的创造力。因此,数字时代数字化艺术品的“灵晕”被赋予了新内涵,并进入了新的讨论范畴。

博物馆的数字化首要之义就是将有形的文物以图片、元数据等形式保存到电脑之中,形成数字编码和高清图像的数字档案,实体文物也有了对应的数字化身。许煜从物的本体论角度提出“数码物”概念,将数码物定义为“成形于屏幕上或隐藏于电脑程序后端的物”和“通过元数据和元数字化方案形式化的数据对象” [2] 。数字文物本质上是文物形象高精度参数化的数字物,同样包括了观众可见的图像部分和藏于图像后端的元数据。文物数字化一方面实现了脱离文物本体展开研究,二是针对复原可能和虚拟展示 [3] ,在尽可能不打扰文物本体的同时,让文物的符号价值得到充分开发和利用。博物馆制作文物数字孪生体蕴含“非数字—数字化”二元对立的关系和从未到完的动态时间关系,强调物质实体通过数字孪生模拟成为可编码可数字改造的虚拟模型的过程。

博物馆的核心职能在于保存和展示文物。数字技术尝试通过视觉和感觉的虚拟打造超现实体验,为还原和超越文物真实性提供了可能性。尽管人们永远无法回到历史的当下,但博物馆利用数字技术为文物创造数字化身,通过数字技术模拟情境,还原文物应有之环境,都是为了加强真实感,将观众带入策展者设立的富有历史感的叙事之中。“虚拟”是指数字世界呈现的拟真,博物馆在线上的呈现隐喻着“真实性”,它表达着一种无限趋近“真”的境况。电影理论家克拉考尔提出的“物质现实复原”论,解释了在影像中实现数字虚拟影像提高精度和真实感,来对真实世界的无限逼近 [4] 。在博物馆价值排序之中,有无“灵晕”成为一种价值衡量标准,而数字再生物在模拟文物的过程中面临着“灵晕”的断裂 [5] 。而博物馆数字对象因缺乏物质性和无形性导致其无法被“灵晕”所承认,其价值和内涵被广泛低估 [6] 。博物馆文物数字化过程中对精度越来越高的要求,也印证了高精度画面具有技术和经济可行性,创作者对于视觉真实性的追求不会停止。

尽管技术对于现实的描摹总是伴随着对真实世界的侵入和改造,然而数码物想要取代物质实体仍然是不可能的。格拉斯哥大学数字遗产专业教授Stuart Jeffrey认为,与物质实体相比而言,如要尝试构建数码物的真实性,还存在五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即数字物缺乏物理属性、缺乏实际占据的物理空间、不可退化、无限复制、无所有权 [7] 。换言之,当艺术品转化为数码物时,一切基于物质实体的价值将消失殆尽,例如数字藏品,购买者或许拥有了专属的独一无二的密钥,然而却无法阻止它以图像复制粘贴的方式流出进入互联网,即使在展示页面上用代码限制截图行为,然而也会很快被精通编程的匿名用户破解。

当所有文物的文化信息从物质实体上被抽取和移植到虚拟空间中,附着在文物表面的文化、符号、艺术价值就通过图像而彰显出来。数字时代的图像传播已超越了“镜像”和“复制”的比喻,而呈现为米歇尔、马利纳笔下的“生物复制” [8] 和“有性繁殖” [9] ,图像的分身已经脱离原作或其物质实体,在数字世界流动的图像亦受到传播者的二次创作和改造,在原作的符号价值之上赋予其新的语境。


NO.2



再造真实:数字博物馆的创新表达与创意应用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要加强考古工作和历史研究,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丰富全社会历史文化滋养。” [10] 历史文物一方面作为窗口,让当代人得以文物本体的工具之用,窥见古人的日常生活实践,另一方面揭示历史文化之用,从其色、形、器上解读和理解古人的精神文化和艺术审美。数字博物馆让文物活化有了集中展示的平台,不再限于文字和图像,而是试图超越惯常运用的符号元素,打造新视觉和新空间,实现拓展载体的多元化。



01

图像再造:超现实视觉与动态文物



如果将先前的数字博物馆看作是顺应网络的发展作为线下内容“辅佐”,当人们线下行动受阻,线上博物馆就被委以重任,文物数字图像以及从图像衍生出来的超现实视觉元素就成了博物馆线上平台的主要创作载体,让博物馆得以在“云”端继续发挥展示与传播功能,以维系与观众的交流互动,线上数字博物馆已然成为平行于线下博物馆的新展览空间。

1.高保真视听延伸视觉体验

随着大众对于电子屏幕使用频率的提高、对图像、对屏幕精度的要求更高,摄像技术也突破瓶颈,为观众带来更强烈的感官体验,在褶皱、纹理、痕迹、裂痕、纤维中蕴含历史,以新技术实现博物馆文物传播突破空间和圈层限制。罗兰·巴尔特在其摄影理论中提出的摄影作品具有“刺点(Punctum)”,意指观众在观看图像时,被某处突然刺激而产生的感受 [11] 。刺点升维至空间影像内,映射视觉奇观和超现实图像的构建。“知面”和“刺点”,成为数字展陈的新要求。同时,不断增加的视频分辨率已经超越了“数字复制”的维度,而是向着“超视觉”的方向进一步增加文物的观赏价值。

高保真拍摄技术将实体文物肉眼不可见的细节铺展在观众面前,从而以“超现实”的视觉体验散发文物魅力。在世界范围内,英国大英博物馆率先使用8K技术进行拍摄,而后日本、荷兰等博物馆纷纷利用8K设备制作文物的数字复制品,并运用到展览之中。2018年台北故宫博物院与夏普公司合作,首先选择清乾隆霁青游龙转心瓶制作首支8K视频。而后又选择了高人气、具有丰富历史底蕴的其他七件藏品制作8K系列视频,并围绕八件藏品,还制作了包括了制作过程侧拍、八件文物“快问快答”影片并置于专辑之中,观众享受视觉盛宴的同时,也能快速了解文物的历史渊源和文化背景,将新技术打造整合传播场景,将博物馆资源创新性利用程度最大化。高分辨率影片的作用不只供给观众欣赏,更重要的是后期再制作空间大,能适应不同播放场景需求,既可以投放流媒体平台获取大众关注,又可以在巨幅LED显示屏上呈现“文物剧场”的效果,嵌入线上线下的展示之中,不仅不会降低人们线下进入博物馆参观的热情,大范围的复制、传播反而能令文物本身知名度提高,观众受到明星文物的感召,踏进现实的博物馆中完成对艺术品的朝圣。

2.动态古画丰富文物展示维度

古代书画作品以古人眼光描摹世界,对于古画中山水、人物、动物的特殊处理可以带来与现实迥异的奇妙体验。动态古画以古代书画作品出发,多选用含有古人生活场景、层次分明、元素丰富、描绘翔实的画作进行改造,单一画作中呈现同一时空中不同人物、动物、植物的各式情态。

古画动漫搭配高解析投影设备置于展览中,凸显了长卷迷人之处。最经典的动态古画作品莫过于2010年世博会亮相世界的动态版《清明上河图》。作为中国馆“镇馆之宝”,制作团队将其中人、动物等多种元素切片,赋予他们故事线,生动呈现出了北宋汴京城的繁荣景象。此后,动态古画成为国内博物馆展览吸引游客参观兴趣的重要模块,先后有多幅名画如《千里江山图》《百骏图》《富春山居图》等都被制作成动态的,甚至是结合体感设备和VR设备可游历的互动场景,成为观众争相体验的打卡点。

动态古画通常有两种形式,一是摘取画面中人物、动物等个体化元素,将其制作成动态的画面,还原画作中事件场景,如故宫博物院将《雍正行乐图》制作成单幅动态古画作品,画中的雍正扮演各种人物,时而攀山,时而作画,时而射猎,将此图集的趣味性发挥极致;二是利用三维渲染技术或者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等技术在原作的基础元素上实现不同笔触和表达手法,将不同画风和描摹对象进行嫁接,产生富有趣味的图像,带来新的体验,如《千里江山图3.0》项目通过三维渲染技术,保留原作的“形”和“色”,将原本二维画面升维,让千里江山呈现立体画面,跃然纸上。经由数字处理和转译的文物图像,生成了“数字视野”,拓展人眼所及。

3.视觉展开呈现文物之不可见

在彼特·斯洛特戴克(Peter Sloterdijk)看来,“展开”是一种现代性启蒙过程,让原本被遮蔽的部分变得可见 [12] 。数字技术充当“展开”文物的灵巧之手,呈现出肉眼之不可见。而博物馆的展示过程,尤其是数字技术能够将结构复杂的文物拆解成不同的模块,这是一种对数字化文物的精细解构,通过数字建模的模 拟展示内部复杂的结构,让观众对其能够有深入的了解 [13] 。

展览除了作为前台的以文物为中心的展览,策展过程,幕后制作过程等“后台”,亦可成为展示的部分。博物馆传播也积极向外展开叙事的内部结构,将内部“向外翻折” [14] ,解剖的过程亦作为展示的一部分。展览中的拟真首先通过视觉来完成。数字技术再造真实,在肢解和再造现实中创造超现实体验的数码物。与实体文物只能以特定的视角远观不同的是,当资料库本身具有拆解、展示功能时,虽然需要使用者适应观看界面的视觉跳跃,但数字模块化却能拆解出文物的细节部分,将文物的展示过程表现为将文物内部结构向外翻折。例如台北故宫博物院与荷兰阿姆斯特朗博物馆、荷兰数学和计算机科学研究学会合作,利用CT扫描技术将清晚期镂雕象牙云龙纹套球(鬼功球)23层复杂结构解剖开来。它以模块化的方式将文物切片、重新分类、整理,最后存入系统之中。而在需要展示的时候,数字互动装置又可以将系统内文物调用出来,编织成为完整的数字化策展行为。



02

“云”拟真:数字展览表达方式创新



数字拟真也是空间维度的拟真。不仅是围绕着视觉,更是全感官模拟展览所需情境,而情境是充满空间的,在虚拟世界中对现实进行摹仿和改造。德克霍夫(De Kerckhove)认为,现有的空间可分为物理空间、精神空间和虚拟空间,而虚拟空间能够外化认知,将自我投射于一个新空间之中,是一个行为和思考的混合空间 [15] 。围绕麦克卢汉“媒介是人的延伸”这一经典论述,人类通过媒介触及原本不可及的世界,数字技术的应用不断扩展着博物馆场景的空间边界,将新奇和震颤寄托于新技术所带来的不断的惊喜之中。

1.线上全景展厅打造“在场感”

博物馆官方网站是资源整合平台,包含了博物馆参观服务、公众交流以及各类文字、图像影音等各类数字资料库,发挥导引功能。而理想中数字博物馆需要搭建起博物馆的数字叙事方式,利用互联网语言呈现线下不可替代的展览模式。线上博物馆的空间观念也被重塑,由超链接连接起的各个网页“展厅”,鼠标点击产生的“跳转”成为观众在各个展厅之间切换的方式。“展厅”的区隔由不同网址实现,而不同模块的观展模式操作模式也不统一,需要观众适应不同的操作模式。

数字博物馆中常常以全景VR技术为观众提供“在场感”,通过全景相机扫描线下展厅,再针对重点展位设置按钮,链接解说文字和图片。全景扫描展厅设置超链接与典藏库中的文物元数据连接起来,实现了元数据的调用。高清动态的细节展示,透过平面图像感受器物的物质感,纹理、雕刻放大细节,在虚拟空间中游走,是游戏的思维。在线参观博物馆本质上是对现实世界观看行为的复制,期望用数字图像替代文物本体,在视觉上尽可能地还原,同时使用界面作为身体器官的延伸,在无法具身观展时,通过点击屏幕、键盘、鼠标代替人眼和脚,实现视线和位置的挪移。

理想中,线上虚拟展厅在承载着大量文物展示信息的同时,还能够自由走动,突破空间限制,参观者在网站上模拟现实参观行动的“自由度”十分重要。然而360度全景相机拍摄生成的云展厅,本质上依然将参观者的双脚束缚在了规定的点位上,参观者被想象成为理性的、顺从的个体,而缺乏自主的活动空间。在视觉上,全景式的虚拟界面展示仍然难以逃脱“虚假”,由全景相机扫描而成的图像比较明显的缺陷在于,当参观者的视角转换时,画面边界常呈现过度拉伸和果冻效应,这样脱离现实观看经验的视觉呈现,令人“出戏”,从而无法达到“沉浸”其中的效果。

2.三维建模让文物触“手”可及

展示有二维和三维两种模式,一是直接的高清图档,观众可以在线选择想要欣赏的图像,并且能够放大到一定倍数。用鼠标拖移图片,针对不同部位仔细观看,鼠标此时成为触觉的延伸,在网页之中实现对文物的数字图像进行二维尺度的把玩;二是三维立体模型,观众可以通过鼠标拖动三维模型,实现全视角的观看,这种观看不仅有在现实展览中对文物外观的观看,更能窥见文物的内部构造。通过鼠标操作二维图像或是三维模型某种程度上是对人手“把玩”文物的模拟,鼠标代替人手移动或是翻转在线网页中的图像或模型,而享受“展开”和“凝视”的乐趣。二维和三维数字图像发挥着类似“界面”的功能,提供了知识和观众互动的可能性。例如故宫博物院官方网站中的“数字多宝阁”栏目模仿古人使用多宝阁收藏文玩的这一生活方式,将三维建模文物陈列于数字多宝阁页面之中,观众可以点击感兴趣的文物,通过鼠标移动、旋转三维模型,模拟古人“把玩”文物,全方位欣赏文物的细节。作为制作方,博物馆的展示页面需要对文物三维模型可视部分进行限制,例如故宫博物院官网三维文物展示区域就对观众视线范围进行一定限制,观众可视的最大范围保持视线“外在”于模型,这样的细节恰恰是观众现实生活经验的模拟,挪移了真实场景中人的知觉体验,维护了数字文物的真实感。

同时,各博物馆也尽力发挥数字资源的利用空间。例如南京博物院“物华天宝数字文物魔方”项目以线上展示页面和线下展示装置相结合的形式,打造博物馆空间新体验模式。该项目选择院藏精选文物,通过高保真扫描技术,让每一件文物都具备高精度“数字化身”,观众可以在线下欣赏裸眼3D装置和触屏交互屏,同时通过线上制作精美和文物相契合的交互页面链接文物背后的知识数据库,综合展示文物细节之美和文化之深厚。

3.游戏制作技术增强空间真实感

新一代的数字博物馆开始通过高清数字照扫的基础和模型搭建技术,以游戏场景制作的思维,构筑虚拟空间场景,展览空间和游戏界限变得模糊。甚至采用游戏引擎PBR(Physically-Based Rendering)技术实现基于物理的全局渲染,全局动态光照模拟现实环境在不同材质上的光照,并通过粒子实现画面跟随参观者视角呈现光影变化,还原人参观室内空间的符合经验的光照和空间变化。

例如敦煌研究院与腾讯推出“数字藏经洞”超时空参与式数字博物馆项目就利用高精度拍摄,将莫高窟嵌入游戏式互动的网页中,毫米级精度的高清图像十分震撼。博物馆数字展览引入游戏制作思路能进一步提升观众的体验舒适度,游戏化叙事则融枯燥文献和研究成果于趣味生动的鼠标与按钮的互动之中,增强了知识的易读性和传播性。诚然,如“数字敦煌”项目之中实现的“随走随看”需要极大的成本,和利用全景相机拍摄展厅不同,需要重新建模、高精度设备扫描而成,以制作游戏的模式和项目管理才能达成理想的效果,需要博物馆投入大量成本和人力,这种做法并非一种能够均质化推广的方法。正如格拉茨大学博物馆副馆长伯纳黛特·伯德曼(Bernadette Biedermann)所警示的,构建虚拟博物馆仍是一件具有挑战的事情,数据建模和映射是一个非常耗时和复杂的事情 [16] 。

数字虚拟技术也可能在不经意流露的“假象”之中导致真实感逃逸。像素锯齿、图像变形以及非自然光影带来的虚拟的视觉呈现与现实身体感受错位,即使有VR设备的辅助,超真实的空间也有可能带来心理和身体上的不适。当然,作为策划者的博物馆也在尽力用更丰富的细节来加强真实感,复现真实空间。例如敦煌“数字藏经洞”初始场景中将场馆外诸如引导牌、垃圾桶等公共设施,还有窟内民国时期留下的标记都加以还原,虽然这些细节与莫高窟文物本身并无关联,但还原这些看似不属于历史文物本体却又真实存在的物件,也在一定程度上补足了数字场馆的现实感。

因此,博物馆文物数字图像的创新表达依旧需要同其叙事模式、文物本体的背景故事等能够唤起观众情感体验的文本内容相结合。数字虚拟技术终究是技术工具的更新,超真实体验未必通过数字虚拟技术才能达成。作为公共机构的博物馆,数字技术能优化展览方式,但优质的展览离不开对历史文物内涵价值的挖掘。数字全景展厅无疑为博物馆数字化传播提供了新的展示场域,博物馆数字资源能够跨越时空,在互联网虚拟空间发挥着更大的影响力。数字博物馆和数字展厅更像是一种推广展览的手段,最终期待的是让观众在线下走进博物馆 ,在真实的物理空间之中,感受文物和展览的魅力。



NO.3



结语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指出,文化领域要“加快适应信息技术迅猛发展新形势” [17] 信息技术为传统文化的传播、展示注入了新动力,互联网成为博物馆施展的新空间,也改变了其话语叙事与价值认同。在“泛传播”与“泛媒介”时代,视听、交互各类型媒介产品被集中于互联网之上,开启了信息跨平台、跨终端、跨时空传播实践,让历史文化焕新添彩。“每一次数字化图像的呈现都成为一种对图像的再创造” [18] 。历史文物有着与生俱来的浓缩着不同时代文化的符号性,使用数字典藏技术重新拍摄、扫描文物,并非简单的“复制”,而是充满了重构光影、环境乃至重构文物发生语境的“再造”。对于博物馆而言,面对虚拟世界的崛起和丰富互联网内容生产,如何保存、收藏、运用数字文物,如何调用这些博物馆和公众互动所产生的资料,并且从中强化和公众、社区的联结都可能成为未来需要考虑的议题。优化文化产品供给要求博物馆从信息技术的角度重新理解和解构文化资源的内在价值,将科教职能与科技结合起来,打造人民可知可感、主动参与的融合发展新场景。

基金项目:论文系福建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后期资助项目“习近平文化思想的理论创新”研究成果。


注 释:

[1]曹庆晖.数字展览资源(2010-2019)与中国现代艺术研究动向[J].美术,2020(06).

[2]许煜.论数码物的存在[M].李婉楠,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1.

[3]冯乃恩.博物馆数字化建设理念与实践综述 —— 以数字故宫社区为例[J].故宫博物院院刊,2017(01):108-123+162.

[4]克拉考尔.电影的本性[M].邵牧君,译.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

[5]Zuanni C.Theorizing Born Digital Objects:Museums and Contemporary Materialities[J].Museum and Society,2021,19(2):184-198.

[6]Meehan N.Digital museum objects and memory:postdigital materiality,aura and value[J].Curator:The Museum Journal,2022,65(2):417-434.

[7]Jeffrey S.Challenging heritage visualisation:beauty,aura and democratisation[J].Open Archaeology,2015,1(1).

[8]米歇尔.图像何求·形象的生命与爱[M].陈永国,高焓,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

[9]Malina R F.Digital image:Digital cinema:The work of art in the age of post-mechanical reproduction[J].Leonardo.Supplemental Issue,1990:33-38.

[10]新华社.习近平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三次集体学习并讲话[EB/OL].[2020-09-29]https://www.gov.cn/xinwen/2020-09/29/content_5548155.htm.

[11]巴尔特.明室:摄影札记[M].赵克非,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

[12][13][14]斯洛特戴克,罗斯.图像与视野 —— 关于大气视觉的实验[J].李斯扬,译.艺术广角,2021(01):116-125.

[15]欧阳霞,白龙.理解智能传播的理论通径:德克霍夫的数字媒介哲学思想[J].国际新闻界,2022,44(11):160-176.

[16]伯德曼,高妍.虚拟博物馆:数字人文与博物馆学的交叉研究对象[J].数字人文研究,2023,3(02):15-30.

[17]新华社.中国共产党第二十届中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公报[EB/OL].[2024-07-18]https://www.gov.cn/yaowen/liebiao/202407/content_6963409.htm.

[18]格洛伊斯.艺术力[M].杜可柯,胡新宇,译.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6:114.


来源:东南传播,2024年第10期,总第242期

【责任编辑:黄雪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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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编辑/文慧芳

审核/刘君荣 黄雪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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