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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回望袁运生所处时代的文化回路时，我们可以看到，他怀揣着对文化碰撞的理性审视和远眺，既身临其境，又退而默观，在诸个面临冲击的历史浪头都并未选择避其锋芒，始终以燃烧的不灭激情经由其所坚守的艺术道路迈出探求的步伐。当他80年代初前往美国时，其对20世纪现代主义美学的眺望与自身被愈加唤醒的传统文化记忆之间面临着错位与时差。他走过了一个充满着文化推演时差的年代，而在风波沉静后用笔画选择了一场主体的回归。这些浸润着收与放、质疑与舍弃、从前与新生、坚实与流淌的艺术探索和个人情感，在他的作品中汇聚至一条回路。我们或许可以以此按图索骥，追问一位具有时代侧写意义的艺术家在绘画理路中至诚的选择。![]()
我深信，当我们真正研究古代艺术之后，再回味现代艺术之所以追求，也许能找到一个共同的基础，也许会认识到现代艺术的追索与我们在本质上相去并不很远，并且可以从中得到必要的启示。……追索民族艺术的真精神。才是所谓继承传统的实质。其他的一切，都不在话下。魂兮归来。袁运生 Yuan Yunsheng，《游春》 Spring outgoing，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240x560cm，2018在晚年，袁运生在作品中抛开了诸多肩负已久的历史使命，回归到一位艺术家的主体身份，创作了包含《游春》在内的一系列以山水为题材的作品。“山水”作为中国传统绘画中的终极题材，将“道”赋予至山水的形式，蕴藏着比“风景”更为广义的文化内涵。而袁运生对“山水”题材的回归正是一次蕴含着岁月的沉淀，也呈现出他将传统题材不断过渡至现代性之下的选择。在《游春》中，袁运生处理的比以往更为淡然，也更为克制。不同于用色块来表现光影，他用疏密错落的线条塑造出云南石林的块和面，处理着体积。早在1962年的毕业作品《水乡的记忆》中，他就开始着重用线描塑形，让线成为结构，托举起画面的生命力。而在其1981年的西北写生中，他又用白描的线勾勒着转折、身体和触感。这些经过了不同时期的线非同小可，它们源于传统造像和书写碑刻，简洁而富表现力，已成为袁运生在创作中一个自足的系统。而他对色彩和造型的处理亦如此，既在传统的文化脉络中吸收着流淌的色彩与抽象的造型意识，也在西方各异的现代主义走向中对照出属于自己的回路。如果说袁运生在过往的创作和奔走中以宽广深远的眼光密切注视着时代的共命运，那么在其晚年的创作的大风景作品中，这种目光变得柔和。命运的冲撞与新生已然如画中的江河般奔涌而过，在属于他的时间里连接了历史的进程，也弥合了文化的距离。在刺激与焦灼被荡平之后，更为长久留存的则是一种深远的包容。他让母与子的亲子之乐，嬉戏的天真之乐散落于眼前崎岖的石林与远处的山脉之间，让人的故事发生在天地之间发生，让个体于洪流中保存，这又何尝不是在经历现代主义进程之后的“成为你自己”。袁运生 Yuan Yunsheng，《孕》 Pregnancy，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168x173cm，19891989年的《孕》是袁运生先生在美国时期重要节点的一件油画作品，回应着艺术家受官方邀请前往美国数年后，远眺东西方文化的洞察与思考。正如袁运生于同年的日记中所记述的：“我期望，在思想和内心状态之间产生一种内部的一体化状态。这是斗争十分激烈的一个阶段，我将以此确定，在这个新环境之中生存的可能性。终于在1987年，这个结果自然而然的产生了，这是又一批作品。它给我带来的新的令人兴奋的信息，我的自信心得以再一次确立，我似乎感悟到一种新的艺术生命的诞生，而不再为两种文化之间的隔阂苦恼，却以一种自足的态度重新去实现我自己复杂而具有一体化表述特征的绘画理想。”这种艺术生命的诞生既孕育于自我认知与他者文化的交融，也源于对生命的纵深体认。袁运生常以博大的胸怀关切着广袤的人类共同体，将凝聚了共同愿景的神话作为创作的题材。“孕”也不仅仅是新生命的孕育和希望，其作为一种状态和过程而蕴藏，超越了朴素的个体，成为人类共同经验和集体记忆的一部分。《孕》充满着身体的曲线，仿佛是异体的反复堆叠，以支撑起对于遥不可及处的触碰。它们也在光明与炽热中逐渐融汇，似在迎接一场降生的狂欢，成为艺术家内心思索意向的现身，也同样预示着袁运生先生艺术生命中新的开启。
袁运生 Yuan Yunsheng，《丽达》 Leda，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168x132cm，1985对生命的洞察，是袁运生艺术探索中始终离不开的主题。《丽达》创作于1985年，正是他前往美国的第三年，已然“经历了一次文化震撼”。这件作品则是在这一时期对人类情感和精神世界的深刻反思与表达。在《丽达》中，袁运生以古希腊神话中的“丽达与天鹅”故事为灵感，这一经典主题在艺术史和文明史上被无数艺术家重新拆解，从达芬奇到米开朗基罗，每个时代的艺术家都以自身语境出发，有着归于时代的呼应与表达。而在袁运生先生的笔下，“丽达”不仅是对古典神话的再现，更来源于对人类共同体命运的深深体悟。《丽达》中冲突的叙事和表现意味强烈的造型，也正回应着自身与周遭、生命与死亡、创造与毁灭，抑或是过往与未来间不灭的搏斗。正如袁运生在1998年的《中国素描经典画库-袁运生素描集》的序言中所说的：“我着眼的是，将我所感受到的现象世界、人的生存状态，不断地作包含大量自发性因素的构图，因势利导将它们做观念化的表达。每件作品力求自足、完满。画里的形象来自梦幻般的抽象意识，它们不同于常说的夸张变形。”袁运生 Yuan Yunsheng，《测不准的距离》 Inaccurate Distance，油蜡、色彩、蛋、墨、麻纸 oil wax, gouache, egg tempera and ink on hemp paper，180x192cm，1991《测不准的距离》是袁运生在1991年创作于美国纽约的作品。其创作之时，袁运生已经身处美国语境十年，变换的身份与位置带给他对于东西方的艺术碰撞深刻且复杂的体悟，并持续反映在他以传统为基因的现代性实践中。“测不准原理”是由德国物理学家海森堡于1927年提出的量子力学基本原理。它表明，我们无法同时准确测量粒子的位置和动量。换句话说，越精确地测量一个物理量，就越不准确地知道另一个物理量的值。即在微观世界中，我们无法完全确定粒子的状态，因为它们是不断变化和流动的。而不确定性和相对性正是被视为现代社会的特征，局部的真理与价值观在未知的世界中似乎已经失效，自我的选择在此时赋予了艺术家关于存在的内省。视角立足于语境和处境，根植于文化与选择。袁运生于1996年撰写的文章《当代西方艺术随感》中提及：“中国的艺术家有一个如何自处的问题”。艺术家终究还是要用自己的工作来与过往和未来去对话，在一个形一块色的处理中构造语言，在一笔一画的挥写中去处理与时代的关系，在复杂而多变的现实中体察与世界的距离。或许，不断的变化正是变化的真理本身。袁运生 Yuan Yunsheng，《漫》 Pervade，纸本水墨 Ink on paper，179x288cm，1990年“袁运生在1980年代后期的这种表现主义风格的绘画，包含着强劲的能量和蛮力。袁运生激活了水墨固有的流动性和渗透性，他绝不对之进行抑制、修饰和编码，它让这种能量和强力在纸面上肆意地涌动，在各个方向上繁殖，奔突，伸展。它们如此之强劲，相互挤压和撞击，仿佛时刻要冲出画外，冲向纸的边缘。”“线”对于袁运生而言，是一个“自足的充满中国造型特色的语言系统”。同样是线，不同艺术家笔下的状态亦折返至本人。正如他曾提及的，“线的本质是抽象的”，其所创作的《对决》、《线·象》、《漫》等水墨作品有着回到水墨传统的重新审视，并融入东方的书写系统，在彻底抽象间“寻求与适切的具象图形做坚实的结合”，以至于获得独立于形象的审美。“用概括的办法，单一色彩，将你所见、所感、所想予以表达的艺术手段。它既是基础，也是独立的艺术，它可能是一种严谨的训练，也可能是一组符号的创造。它似乎更为本质，更为朴素。它所舍弃的部分正是提供想象和补充的部分，它舍去越多，也便更耐人寻味了。”![]()
左：袁运生 Yuan Yunsheng，《激》 Exciting，纸板素描 Sketch on paper board，51x76cm，1985年
右：袁运生 Yuan Yunsheng，《亦亲亦疏》 Intimate yet Estranged，纸板素描 Sketch on paper board，51x76cm，1985年
《亦亲亦疏》等纸板素描作品，是袁运生在1985年于美国的一次创作实践，也是他1986年为哈佛大学所创作的大型丝质壁挂《世事万变不拘》的手稿。鲁明军在《魂兮复归来——论袁运生绘画中的线条、造型与民族美学》中写道：“画面中相互交织纠缠在一起的不明形体仿佛是无数个扭动着的人体，赋予了画面一种动能，并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生机。……但诚如标题所示的，画面中物并不指向任何经验之物，既是“世事万物”，亦可以说即是抽象的线条。”
这一时期，袁运生刚前往美国进行授课及创作不久，对50年代后美国的绘画中发生的观念“Play”尤为欣赏，时常思索审视，又将其与石涛的“一画论”做结合，既考量绘画过程中自然挥就的技巧，又“立一画之法”，将建立于生活的情感与状态传递至笔尖的神经末梢。
这些如同纽带般交织的身体与精神通过艺术家自身的感知、本能与想象展现出一种隐秘的动态。它们不仅基于其对语言的把握，更是包含了他因势利导的灵感，对于现象世界的自发性观念表达，和向生命、生存与死亡的追索。那是一个信息和经济全球化急剧加速的年代，或许人类从未如此深切觉察到作为共同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而袁运生作为艺术家，其艺术语言与时代之间的距离和时代生成的他的语言间相互回应。他回应一个时代，时代也塑造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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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运生，1937年生于江苏南通，1962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董希文工作室。1979年创建中央美术学院壁画系，同年以云南西双版纳的线描和首都机场《泼水节——生命的赞歌》大型壁画引起美术界与思想界的轰动。1982年应邀访美，任教于塔夫茨大学、哈佛大学等高校，期间创作大量以水墨为媒介的作品，激活了水墨固有的流动性和渗透性，以强劲的能量进行着绘画的书写。1996年应邀回国，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晚年回到了大风景的油画创作中，至今保持着旺盛的创作状态。袁运生的艺术探索伴随着中国社会的时代变迁，与当下面临的文化语境相互回应，由此构成了其各时期尤为丰富多元的图景。他以传统为根基，几十年中持续进行着现代性的个人化实践，在与时代的强烈对撞中呈现出纯粹的强度和力量。袁运生的创作持续不变地在讨论生命，对他来说，生命不是同外在之物对抗的力量，相反，生命是自身内在的力与力冲突的舞台剧场。2023 《纵浪大化——袁运生与壁画梦》，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北京2022《眺望远方》 ，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北京2022《袁运生的历程》，龙美术馆（西岸馆），上海2021《魂兮归来——袁运生》，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北京2021 一段修复的记忆——袁运生《水乡的记忆》作品史研究，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北京2019《袁运生——生命的赞歌》，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北京2017《走向文明的自觉——袁运生艺术展》，中国美术馆，北京2014《第三条路——袁运甫、袁运生绘画作品展》，中间美术馆，北京2014《南通籍名家系列展——袁运生作品展》，南通市中心美术馆，南通2010《熟饭乎？——袁运生个展》，Galerie99，德国1997 作品《搏》参加意大利“第47届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1991《袁运生近作展》，西百老汇街456画廊，纽约1987 在纽约Soho区Art Wave画廊举办个展1983 在纽约市东汉普顿70A公园韦雷德国际艺术画廊举办个展“袁运生”1983 在美国波士顿市政府大厦画廊、美国塔夫斯大学、美国恩普斯特学院博物馆、美国斯密斯学院艺术系、美国麻省大学、美国北爱荷华大学美术馆举办展览Yuan Yunsheng was born in 1937 in Nantong, Jiangsu Province. He graduated from the Oil Painting Department of the Central Academy of Fine Arts in 1962 under the guidance of Dong Xiwen. In 1979, he established the Mural Department at the Central Academy of Fine Arts. That same year, his line drawings in Xishuangbanna, Yunnan, and the large-scale mural "Water-Splashing Festival—An Ode to Life" at the Capital Airport caused a sensation in the art and intellectual circles. In 1982, he was invited to the United States, where he taught at Tufts University, Harvard University, and other institutions, during which time he created numerous works using ink as a medium, activating the inherent fluidity and permeability of ink, and imbuing painting with vigorous energy. In 1996, he was invited back to China to teach at the Central Academy of Fine Arts. In his later years, he returned to the creation of oil paintings on grand landscapes, maintaining a vigorous creative state to this day.Yuan Yunsheng's artistic exploration has accompanied the changes in Chinese society, responding to the cultural context of the present era, thereby creating rich and diverse l scenes in each period. Rooted in tradition, he has been engaged in personalized modern practices for decades, presenting pure intensity and strength in strong collision with the times. Yuan Yunsheng's work consistently discusses life. For him, life is not a force in opposition to external things; instead, life is a stage where internal forces conflict with each other.Selected Solo Exhibitions：2023 Revel in the Universe's Infinite Flux--Yuan Yunsheng and His Dream of Murals Painting’, CAFA Art Museum, Beijing 2023 Back to Nantong, Yuan Yunsheng Art Exhibition, Nantong Art Museum, Jiangsu2022 Look into the distance, Platform China Contemporary Art Institute, Beijing 2022 Journey of Yuan Yunsheng, Long Museum, Shanghai 2021 REGENERATION, Platform China Contemporary Art Institute, Beijing2021 The Restoration of the Memory –A Study of the history of Yuan Yunsheng’s work ‘Memories of the Water Town’, CAFA Art Museum, Beijing 2019 EXTOL LIFE, Platform China Contemporary Art Institute, Beijing2017 Self-Conscious to the Civilization Renowned Chinese Artists of Fine Arts in the 20th Century, National Art Museum, Beijing2014 The Third Path—Yuan Yunfu Yuan Yunsheng paintings exhibition，Inside-Out Art Museum, Beijing 2014 Nantong Famous Artists Exhibition series-Exhibition of Works by Yuan Yunsheng, Nantong Central Museum2010 Cooked Rice? – Yuan Yunsheng’s solo exhibition，Galerie99，Germany1997 His work Struggle was displayed in the 47th International Art Exhibition Venice Biennale, Italy1993 The Exhibition of Painting by Yuan Yunsheng，International Art Gallery，Beijing1992 He held a solo exhibition at the Oriental Art Center in Los Angeles1992 He held a solo exhibition at the Xuanmen Art Center in Taipei1991 Yuan Yunsheng’s Recent Works，456 Gallery West Broadway，New York1987 He held a solo exhibition at the Art Wave Gallery in soho, New York1985 He held a solo exhibition at the Wheeler Gallery in San Francisco1984 He stayed as a visiting art scholar at the Harvard University and held a solo exhibition there1983 He held solo exhibition at the Vered International Art Gallery 70A Park Place East Hampton, New York1983 Boston City Hall Gallery,Tufts University, Amherst College Museum, North Iowa University, Smith College1980 Nantong Cultural Palace1979 Central Institute of Design, Beijing1978 Museum of Yun-nan and Fine Arts College of Yun-nan
